聽過那場秘密集會的演說內容後，阿卡希雅對於未來幾天可能發生什麼已有了些預感。但那還不到影響日常生活的程度，家族企業依然得有人執掌、職責依舊需有人執行，他不能停止，也沒有停下的理由。

蒼穹之上環繞幾許陰雲，看不見陽光但猶帶暖意。會不會下雨呢？他倚著車邊思索。眼尾餘光瞥見一抹浮誇豔影，惹眼色彩誠然相當奪人眼球，他忍不住看往那方向，而後皺眉。

衣裝風格確實與貴族相仿，但那刻意的浮誇早成了某種無法被忽視的惡意與諷刺。面具遮擋了那人容貌，阿卡希雅無從辨識對方長相。窺視半晌後也沒了那種打算，而是繼續自己原訂的行程。

反正，對方也沒注意到他的樣子。

諷刺也好，惡意也罷，他早已學會如何忽視，即使那模樣赤裸裸地宣告針對對象正是貴族——尤其是傳統派的貴族——他也知道那不是延誤行程的理由。

這樣明目張膽的遊行得負起某些法律責任的吧。視線回到手中懷錶面上，時針走過幾圈之後，那些人又會到哪兒去呢？

又或者不必等那麼久，很快就能從媒體或其他各處得到答案了。

與遊行人群的距離逐漸拉開，喧鬧成了絮語，直至再也聽不清。而他直至前往王都的那日，才明瞭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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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有些事務需前來王都方能妥善處理，今次正是如此。

「真煩人……」

這是他處理完事務後唯一的感想。老掛著違心的笑很累，總維持虛假的良好態度更累，可他斷然不能在與家族企業有諸多聯繫的人面前展露真實的一面，只有在走到外頭、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時把微笑替換成真誠的厭惡。

打開懸浮的湛藍螢幕，他單手托腮、另一手在上頭輕點，輸入訊息告知事務已交涉完成。若接下來沒有其他得讓他來處理的事，他大概不必在王都過夜，而是能早些回去了。

雖然他不討厭留宿王都，但在這種敏感時刻，最為動盪、暗潮洶湧的正是這兒了。

如果可以，他想待在能看見金合歡的地方，屬於他的空間。

螢幕上頭好半天沒有回應，他索性將之關閉，打算晚點再看看。

閃爍光輝將字句無聲地拍在數步之遙的牆上。

雪色細絲隨頭顱偏過擺盪，剎然間風揚起，使一束純白久久未落回肩頭與背脊。

青蒼眼眸凝視投影於牆上的字句，默然不語。

「時代在改變，權力不是永遠。造神者的子孫也終究是人，跟著民意一同創造更好的世界。」

他甚至不必直盯著看就能接收這段話，遊行隊伍行經身前街道，不僅是投影出文字宣揚自身理念，更是高聲地喊出口來，透過擴音設備迴響不絕，於整個空間，與每個人心頭。

「也許吧。」

最後，他僅是聳聳肩。自言自語被淹沒在遊行的浪潮裡。

權力不是永遠，改變更不是一夕之間。制度締造富足國家、延續如此長遠時間，必然有其可取之處——倘若改變了，是否會連這樣的優勢一併消弭？

阿卡希雅無法肯定，也許誰都無法斷言——除了特伊西亞斯。

而真有那麼多人支持改變，或改革嗎？人們的想法不盡相同，甚至不全然偏往特定派系。若改變帶來的不是部分人期待的模樣，動盪或許又得延長一段時間。

如果民意始終未有共識，思想上的衝突便無可避免。縱然遊行直指的似乎只有特定的、某一部分的貴族——但光是這樣一批人，就足以掀起不小的波瀾了。

他們會想改變嗎？他們能接受這番話、放下手中緊攢無數歲月的權力嗎？

沉沉呼出一口氣，阿卡希雅發覺這問題拿來問自己恐怕都沒有答案。

僅回答前者，答案也許仍是否定的。

他寧可這社會維繫眼下的完善架構，即使它隱隱地早已埋下了不安定的種子。

……這樣一想來，可真令人不安呢。

「嘿、嘿。」

衣襬被輕扯了下，他垂首將思緒斂入眼底，爾後青藍色澤迎上一雙盈溢好奇與純真的稚嫩雙眸。是個小男孩，也不曉得何時來到他身旁的。

「哥哥，他們在做什麼呀？」

小男孩疑惑地問著，竟是完全沒有半分怕生的反應。

「他們——」

組織語言費了他一點時間，長音之後是一段不和諧的空蕩。

「想告訴所有人，他們的想法。」

他又停頓了幾秒，見對方眨了眨眼，正欲追問，他旋即趕在男孩之前再度開口。

「想改變這個國家，以及很久以前留下的制度。」

那孩子聽得懂多少呢？

他不知道，但也許這樣說便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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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經典的傳統派中之無所適從，想了想還是沒寫到神父入獄的部分……畢竟這邊算遊行前段而已，等消息出來也好一陣子以後了。
趕死線大概就是我的專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