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雜貨鋪,但是看起來都是些異國的稀有東西,看來只是好聽點稱雜貨鋪,但實際上是珍奇物品的店鋪呢。
「打擾了。」他平淡的開口,不斷張望著四周,這種裝潢他第一次看到,四周都充斥著異國風氣,好像是東洋國家的風格?
「看猶格先生似乎挺好奇的樣子,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我都可以介紹介紹喔。」
無一不自覺的擺出了商業模式,他露出笑容,看著對方猶豫的模樣,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對方卻將視線落到了他的身後,他轉過身,看見金髮男孩怯生生的從櫃檯旁邊的門探出頭來。
「無…無一先生!歡迎回來…那邊那位是客人嗎?都這麼晚了…」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這個金髮的人,但是有點怕生、膽子很小又一副怕得罪人的模樣,讓他想到了一個人。
——好蠢啊。
心中出現的是這三個字,但是卻又有一種親切感。
「這位就是無一先生要我切除左邊腎臟的少年嗎?」他開了個嚇人的玩笑。
猶格的玩笑顯然嚇到了男孩,他瑟縮在門後,嘴裡吐出的話也因慌張而斷斷續續:「什…什麼??無一先生…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嗎?」
雖然知道猶格是在開玩笑,但無一不禁也起了嚇嚇男孩的玩心,他接著猶格的話回道:「我想想,你打破的三個玻璃製碗,半夜未經我同意就吃下肚的餅乾,加總起來用一顆腎臟差不多能賠償。」
哇,這個人真的不太靈光啊,打破三個玻璃碗……是奶油桂花手嗎?
「這個小鬼看起來挺笨的,是你的親戚嗎?」
他乾脆打破玩笑,直接詢問。
「不,只是弊店的小員工罷了。」無一也收起笑容,正經回答對方。
男孩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兩人都是在開玩笑,「什麼嘛…無一先生你又嚇我…」男孩鬆了口氣,旋即又恢復了往常的笑顏。
「那麼這位先生究竟是…」
「這位是猶格先生,他今天要在這裡借住一晚。」
「唉…原來是無一先生的朋友?好難得啊…初次見面,我是谷可。」谷可笑著伸出手,似乎在等待對方回禮。
「猶格‧索托斯,幸會。」他握了少年的手,但很快就將其抽開。
「我不住這一帶,本來想找個落腳處,你老闆說你們還有空的客房,就打擾個一晚。」
明明對方比自己還高,但猶格的語氣彷彿在面對小孩子:「話說你打破三個玻璃碗?什麼時候摔第四個讓我瞧瞧?」
「唔…我才不會再摔呢…猶格先生就別笑話我了…」
谷可哀怨的看了無一一眼,似乎是在抗議為什麼要向別人爆料這件事情,無一蠻不在意的敲了敲男孩的腦袋,又開口提醒道:「既然知道有客人,就快去泡杯茶來吧。」
「要摔茶杯的話也請務必通知我一聲。」他招了招手,隨即看了看店鋪內部,這些裝潢確實特別,有些物品自己也叫不上名字,看起來……就像是什麼咒術道具似的。
「話說回來,你那個筆記本裡頭都寫些什麼?」其實如果自己先找到的話,他還比較想偷看一下的,只可惜失主自己先發現物品的位置了。
看著金髮男孩邊碎念著才不會邊鑽進了廚房,無一將視線收回來,便聽到了對方的疑問,無一不自然的擺出笑容,「猶格先生只要知道那是對我而言十分重要的紀錄就夠了。」
要是被對方發現了這個所謂“重要的筆記”不過是一本寫了滿滿的各地甜食紀錄的話,大概會被從裡到外給嘲笑一遍吧,萬幸本子是先被自己給找到了。
「大半夜的把十分重要的紀錄搞丟,然後請別人幫忙找?」他扯起嘴角笑了笑:「你究竟是心大,還是裡面的內容被人看到也沒關係?」
至少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十分荒唐。
「話說這麼天兵的員工你怎麼招來的?」
無一已經習慣了對方的語氣,他沒多做回應,抬手將櫃上被其他顧客弄亂的書重新整理好。
聽見對方再次發問,他轉頭看向男人,瞇起的眼睛帶著一絲警告意味。
「您好像對我的小員工挺有興趣的?」
「讓我想到一個熟人而已。」對方的眼神跟語調都有些隔閡,猶格沒再問下去,說不準是這間店的老闆喜歡,帶回來好好培育大的,又或者是愛寵?
「你很中意?」
「中不中意是我的事情,與您沒關係。」
無一沒正面回答,當然他不過只將谷可視為弟弟看待,但他仍不希望讓谷可與外來之人有過多接觸,那孩子尚且年幼,在能夠暫時安穩生活的日子裡,他只希望能盡力維持金髮男孩的純真,而不是淪落到自己曾經歷的悲慘模樣。
「兩位先生~茶好了,要進來坐嗎?」
正巧谷可此時又探出了頭向兩人招呼,他回過神,邀請對方進裡頭稍作歇息。
不管他本意為何,這句話聽起來對少年是有超越普通人的保護慾,他自知沒必要去深究下去。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但是沒有動手開始喝茶,雖然茶水是少年所準備的,但他仍然有著一定的戒心。
「谷可,你現在幾歲?看起來很年輕呢。」不過既然無一不想回應,他自然就是問當事人了。
「我?我今年15歲。猶格先生呢?」谷可捧著杯子喝了一大口,他杯子裡的不是茶,而是香濃味道的可可亞。
無一坐在猶格對面,輕啜了一口茶,茶香在嘴裡緩慢散開,谷可泡的茶葉進步不少。
他有點想抽煙了,但有谷可跟客人在,還是等到回房間再說吧。
「二十一。」他撐著臉頰,看著那個在喝可可的少年:「小小年紀就出來自己工作,你的父母不在意嗎?」
當然,從這種基本小事問起,很容易被當成是簡單的問候,也最容易得知最基本的情報。
「唔…」似乎被問起了不想問的問題,谷可的眉頭略微皺起,他轉頭向無一投向求救的目光,無一沒有打算給予援助,這點程度的問答他應該要懂得應對才是。
見老闆沒有要幫助他的樣子,他只好簡略回答客人的問題,「我爸媽早已不知去向,是無一先生救了我。」
「這樣啊,原來是孤兒嗎。」語氣很平淡,不過內心證實了確實這孩子是被這裡的老闆帶回來的,無一也許會對這孩子保護有加。
可是保護的同時卻又希望他獨立,簡直像新手父母一樣很努力的在拿捏教育孩子獨立的程度呢。
「幾年後你也成年了,會不會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呢?」
「唉…我…」面對客人的質問,谷可陷入了困惑,這是谷可從未想過的事,在無一先生身邊的這段日子他很幸福,至於未來,在這之前他甚至不相信自己會活過14歲。
谷可咕噥著喝完所有的可可試圖逃避問題,放下杯子後他再度瞥向無一,「我…有點累了,明天還要去採買食材…」
無一輕嘆了口氣,跟著將杯子放下,「你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
「好的!那麼晚安了,猶格先生。」谷可像是聽見下課鐘聲的孩童般,朝猶格點了點頭便飛也似的逃回了房間。
看來自己問得太多了,這個孩子比想像中還要膽小。
就這點,跟那個傢伙一點也不像。
「我好像有點過分了。」儘管他不這麼想,但客套話總是要有,畢竟對方一個不滿意就可以讓自己滾出去,他今晚可就沒地方落腳了。
「還請別介意。」不變的是,始終沒有碰那杯茶。
「沒事的,那孩子就是這樣。」
注意到對方從入座後就沒有動過的那杯茶,他想對方的警戒心始終沒有放下,對谷可的連篇問題想必也是想從中探查出什麼。
「我這裡沒什麼秘密,您大可放心…雖然想這麼說,我想您還是不會相信的吧。」
「嗯,不太相信。」比起一些客套話,他習慣直來直往。
「我只相信谷可沒有說謊,他還沒學會如何輕鬆說謊。」猶格將眼神移到了無一身上,僅有雙眼。
「或者,有人希望他別學會如何輕鬆說謊。」
話題點到為止,他收起了自己的針對,深呼吸一口氣。
「請問客房在哪裡呢?」
無一勾起唇角,微彎的鳳眼隱藏起一切情緒,他不否認對方的質疑,但那也不是對方可以干涉的內容,幸好男人也是個識趣的人,他在無一之前轉移了話題。
「那麼,跟我來吧。」
他起身,帶著對方走上那陳舊的木製樓梯。
他跟上了無一的腳步,其實還沒有幾分疲累,自己的睡眠時間確實也不長,但還是需要放鬆身體休息一下。
樓梯有微弱的嘎吱聲,整體的感覺真的很有東洋風味,是巴倫街少見的。
「能代我跟谷可說聲我沒有惡意嗎?」他問。
「也許這點由你親自證明會更好。」
無一領著對方走到走廊最底的房門,他拿出鑰匙開了門,開燈後,能看見有些許時日未使用的房間累積的塵埃飄散在空中,他於是走到窗邊打開窗戶通風。
角落的床為避免累積灰塵而只留下床墊,床單和棉被都收納在右邊的櫃子裡,他本想替客人服務到底,但對方投來的眼神有些不耐,他只好試探的發問:「棉被都在那裡面了,需要我效勞嗎?」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既然還給自己證明的機會,看來是並沒有很排斥自己去跟少年聊個幾句了。
隔天早上如果剛好碰到的話,打個招呼再走吧。
「我先休息了?」他走進房間內。
「好的,有事的話我就在隔壁房間。那麼,祝好眠。」
無一向男人點頭致意,便退出房間,順帶替他闔上了門。
許久未有的訪客加上剛才不太愉快的對白,看來今晚注定又是一個無眠之夜。他輕聲嘆息,只希望煙草能多少麻痺自己那過於敏感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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