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踩在已經開始熟悉的路徑上，雪都利斯提著個有點體積的袋子，在午後的陽光下，前往了市郊的診所。

「這裡感覺不錯耶，以後也可以考慮搬來附近住啊，有很多蝴蝶耶。」
附贈一隻難得以人型出來玩的惡魔。

懶得理會那個太閒的傢伙，他推開了診所的門，側身探頭進來。「打擾了。」

「嗯，帶了蛋糕來。」抬起手展示了下袋子，雪都利斯走近了櫃檯，後面的月彌順手闔上了門，接著端詳起整個空間。

「札瑞爾先生還好嗎？」診所的人都很專業，傷勢應該不用擔心，但照顧青年的家屬是某位見沒幾次就能知道很會弄出事情的惡魔小姐……嗯，果然還是有點擔心。

「等等可以一起吃？」眨了下眼，雪都利斯的聲音比起平常微微上揚了些，似乎有點期待。
「是栗子巧克力蛋糕喔！」也很期待吃到蛋糕，惡魔沒有亂跑的跟了上來。

點點頭，雪都利斯熟門熟路的走向了梅所在的房間。「希望他精神不錯。」
「有那個惡魔在，應該每天都很熱鬧吧。」悠哉的走到他前方，月彌搶在雪都利斯之前打開了房門。「呦齁，來探病啦，人還活著嗎——」

「莉莉安，妳玩夠了沒有？」梅無奈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當然沒有！我這次想了很多創意，當然要給你試試！」莉莉安的聲音顯得歡快。

「妳——」

門被開啟，映入眼簾的是滿床的各式各樣的半張臉的哭泣面具，莉莉安的手正拿著一張戴到梅的臉上，兩人聽見外頭月彌的聲音不約而同的轉了過來。

「雪都利斯小姐？」梅從面具底下看見月彌身後的雪都利斯，露出了微笑，「妳好呀。」

「欸——小妹妹你們是來探病的嗎？」莉莉安眨眨眼，眼底充滿了驚奇，「梅交到好朋友了呢——」

這樣就算朋友了嗎？
挑了下眉，對這句話不予置評，雪都利斯逕自走到小桌旁，放下手中的袋子，拿出了裝著蛋糕的紙盒。「探病禮物。」
「哇，好多面具。」馬上被滿床的半臉面具吸引住了目光，月彌饒有興致的靠了過去。「都在哭啊，小朋友真的很愛哭呢。」

「是吧是吧——這些都很漂亮的喔——」莉莉安開心的炫耀她親手製作的傑作，梅無奈的摘掉面具，無視掉自己惡魔的抗議，也懶得跟另一隻惡魔計較。

「謝謝妳，雪都利斯小姐。」他注意力轉移到放蛋糕的紙盒，好奇的問：「欸——是蛋糕啊，是什麼口味的呢？」

「很有質感呢，難怪會說是藝術品啊——」回應了另一隻惡魔，月彌愉快的瞇起桃花的眼。

「栗子巧克力蛋糕。」雖然被月彌吃了不少栗子，但還是好好的完成了。
將盒子全數拿出擺好，雪都利斯跟著無視了惡魔的對話。「北風小姐他們等等也會來一起吃。」

上次問偏好什麼原來是為了這個嗎？梅眨眨眼，覺得有些暖心，不禁道：「雪都利斯小姐人很好呢。」

「有嗎？」微微挑了眉，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評價會出現，他有點好奇的看著青年，像是想從對方身上得到解答一般。

「特地帶甜點來看我，謝謝。」梅瞇眼笑著。

「……不會。」被直白的道謝了，雪都利斯愣了一下，默默轉開了臉。「反正都是浸月，剛好而已。」

「但是妳還是特地來探望我，還帶了我喜歡的甜點。」梅愉快的說，「雪都利斯小姐很細心哦。」

「哇！是栗子巧克力蛋糕！」莉莉安驚喜的瞠大赭紅色的眼，一個箭步就要靠近。

「莉莉安！人還沒到前不准動手！」梅沉聲制止。

「欸——」莉莉安噘嘴有些不滿。

「總不能帶來的東西反而造成麻煩啊 」模糊的應了聲，雪都利斯伸手拉住也跟著想上去拆蛋糕來吃的契約惡魔，沒好氣的看著一臉被抓包了的青年。「他們應該快來了。」
說起來，栗子的帳還沒跟月彌算完呢……

「你們好。」梅轉頭朝著莉莉安說，「莉莉安，東西收拾一下。」

「好——」因為有點心吃的關係，莉莉安異常乖巧的把散滿床鋪的面具一一收拾起來。

「兩位好。」跟進來的人點點頭打招呼，雪都利斯放開了惡魔，協助拿來了蛋糕。

「雷文先生也喜歡栗子嗎？真巧。」像是找到同好般，梅有些高興。

「人都到齊了，可以吃了吧——」莉莉安充滿了期待。

「可以。」將蛋糕分別遞給了大家，雪都拿著自己的份，找了個位置坐好，不過原來雷文也喜歡栗子。「栗子很好吃。」

「嗯，甜甜的栗子很好吃喔！」把栗子吃掉一堆的惡魔毫無罪惡感的讚揚起栗子的美好來。

栗香伴隨奶油的滑順口感在味蕾擴散，梅享受的瞇起眼，一口一口慢慢的品嚐，「這是雪都利斯小姐做的嗎？很好吃！」他由衷稱讚。

莉莉安興奮的嚐了一口，高興的瞇起眼，心情愉快的說：「欸——小妹妹手藝不比梅差呢！」

她趁機偷叉了一口梅手裡的蛋糕，一口吃下，調皮的說：「不過梅盤子裡的更好吃一點。」

梅無奈的瞅了莉莉安一眼。

「小不點的廚藝很好喔。」看了下旁邊好像有點害羞默默戳著蛋糕的少女，月彌把栗子撈進了嘴裡，眼中的愉快像是要滿溢出來。

「對了，上次有點想問，為什麼紫髮小朋友會燒傷呢？」用叉子指了下那名青年，惡魔在雪都利斯阻止以前輕笑著問出問題。

「欸——」莉莉安瞠大眼充滿了驚奇，梅還來不及出聲阻止，她一晃眼就湊到了雷文面前，蜜桃般的香氣飄逸，她仔細著打量眼前的青年，也不在乎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過近了，開口便問：「你的雷電可以干涉紅雷呀？但是你怎麼沒有燒傷呢？」

「那為什麼梅身上有傷口在呢？好虧呀——」莉莉安不滿的湊近，伸手就要戳上雷文的臉頰。

「莉莉安！回來！」梅心想完了，自家契約惡魔的老毛病要犯，趕緊叫人回來。

可惜對方不聽話。

「這怎麼可以呢——梅可是重傷了呀！」動作毫不停留。

咬著叉子，月彌開心的看起眼前的畫面，這種有趣的事情配甜點最好了！

扶住了額頭，雪都利斯看著惡魔引出來的事情，有種想把對方從窗戶丟出去的衝動。

「哎呀！」莉莉安彎起眼眸，相當感興趣的盯著人瞧，指尖輕碰唇瓣，輕笑：「好像小刺蝟呢，真有趣。」

「既然是代價也沒辦法了呢——」她聳聳肩，好像方才的不滿是錯覺一般，不太在乎的說道。

接著，莉莉安微微傾身，看著回音身邊的雷文，「小弟弟，姊姊想看看你的雷呦，放出來看看吧？」

「莉莉安！不要為難別人！」梅皺起眉，喝斥道。

「能讓你受傷的人我當然要好好觀察才行呀！」莉莉安依然故我。

真是專業的回答，敢情回音先生是面對過不少這種人嗎？
咬著蛋糕呆愣的眨了下眼，雪都利斯有點佩服那位醫師，不過莉莉安似乎沒有要收手的意思……
再次瞪了一旁愉快的淡金褐髮惡魔一眼，他在心中記上了一筆，決定回去後一次算總帳。

「那麼你也可以呀！」莉莉安咯咯輕笑，「至少告訴我原理嘛——」她半撒嬌的邁步向前，只是轉換了目標。

劈啪，雷鳴中斷了莉莉安的行徑，她轉頭，看見梅伸直了左手，懸在收起的哭泣面具上面，紅雷在指尖環繞。

「莉莉安。」梅灰色的眸子沈澱下來，「再不住手的話，我就摧毀妳的『藝術品』了喔，想必這些還沒經過『特別處理』吧？」

這句話很有效的喝止了女惡魔，莉莉安委屈的捲了捲紅色波浪捲，站在原地，「梅好兇哦——」

「夠了，回來！」

「好好好——不要生氣嘛——」她嘟著嘴，朝床邊走去。

莉莉安坐上床沿，一手輕抬，紅色流光交疊纏繞出美妙的舞蹈，她抿出一抹笑意，「紅雷是我族的特殊力量，人間的雷是會被吸收進去的，能互相干涉的雷必定不屬於人界⋯⋯但同樣是使用雷的惡魔，又是哪一族的呢？」

她眨眨眼，眼神在雷文身上掃了幾個來回，興味濃厚，「小弟弟的惡魔——是那隻烏鴉吧？不曉得牠現在在哪裡呢？」

「那我就去找牠玩一玩囉！」收起紅雷，在梅開口前，莉莉安笑瞇瞇的跳出窗戶，找烏鴉去了。

「⋯⋯」梅無言的張了張口，最後化為一股無奈，嘆了一口氣，抱著深深的歉意說道：「雷文先生、回音先生，我很抱歉。」

「這邊才該道歉……」按下想把叉子叉到身旁惡魔身上的衝動，雪都利斯也跟著嘆了氣。
差點多了叉子當裝飾的惡魔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還順手叉了雪都利斯的的栗子來吃。

「我會盡量約束她的。」梅苦笑，他還有一個禮拜才能出院吧？希望這期間莉莉安能安分守己一點。

屋頂傳來了陣陣悶響，完全明白莉莉安幹了什麼好事的梅摀住臉，無力的呻吟。

「莉莉安⋯⋯」

同樣聽到了悶響，雪都利斯抬起頭，看著屋頂的方向沉默。

「啊，好像很熱鬧。」再偷了一顆契約者的栗子來吃，月彌放下已經空掉了的蛋糕盒，跟著翻出了窗。「我也上去啦——」

「給我回來。」伸手抓惡魔的動作慢了拍，雪都利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

「呀哈哈哈——小烏鴉挺會跑的嘛——」莉莉安隱約的笑聲從窗外傳來，雷聲隆隆作響，因傷無法移動的梅不知道該怎麼阻止撒歡的惡魔，只能帶著歉意無措的眼神看著其餘的人。

眼神死的聽著腦中月彌的實況轉播，雪都利斯垮下了肩，半自暴自棄的戳起了自己的蛋糕。

雷響持續了幾分鐘後停下，只見莉莉安手臂閃著雷光，緊緊抱著一隻黑色烏鴉進了窗，很歡快的朝梅喊道：「梅！你看我抓到了！這小傢伙也不怕電呢！」

「⋯⋯妳快把別人的契約惡魔放開。」

「才不呢，我還沒看到牠放電！」莉莉安捏住烏鴉的鳥喙，輕輕搖了搖。

悠哉的跟著從窗戶進來，月彌無視掉雪都利斯的瞪視，跟著湊去看著被抱住的烏鴉。「放電一下啊，一下子就好啦，你也會放電吧——」

「欸——只是不怕電而已嗎？」莉莉安眨眨眼，一聽見答案失望的放開手，任由烏鴉飛走。

「那麼小弟弟放一下電嘛——」莉莉安又將目標放在了回音身旁的青年上。

「莉莉安妳夠了沒有！」梅不耐的低斥，左手輕輕按在面具上，女惡魔見狀，吐了吐舌，重新坐回他的床邊，很乖巧的沒有在往雷文那兒前進半步。

「問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小弟弟電姊姊一下嘛——說不定姊姊會迷上你呦？」她朝對方拋了一個媚眼。

「因為小弟弟的反應很可愛呀——」莉莉安歡快的老實說出答案。

「妳就不能消停一點嗎莉莉安。」梅深感無力。

「哼嗯……原來如此。」桃紅的眼盯著烏鴉的契約者看了一陣子，月彌在被警告前收回了視線，悠悠晃回了雪都利斯的身邊。
「不要再做多餘的事了。」低聲警告了惡魔，雪都利斯偷偷用影子戳了下對方。

「呵呵呵呵⋯⋯我可不是人販子呦？」莉莉安銀鈴般的笑聲迴盪，這回倒是沒有再強求於人，只是啟唇發出不明意義的稱讚，「好可惜呢——小弟弟放電的樣子也很漂亮哦？」

注意到雷文的視線，月彌很理所當然的看了回去，順便回了一個笑容，不認識的人還可能以為他是什麼溫和大哥哥，但熟知對方個性的雪都利斯只想翻白眼。

「哎呀，小弟弟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了呀？」莉莉安十指互碰，輕輕頂在下巴，俏皮的道，「我是指放出的『雷電』很漂亮呦？不過小弟弟像刺蝟一樣也是挺可愛的，不要氣餒呦？」

「嗯？沒有什麼特別的啊——」眨了眨眼，月彌一臉無辜的看著提問的青年，旁邊的雪都利斯一臉的生無可戀。「對了，小朋友確實很可愛沒錯，之後也要繼續喔！」
「可以不用理他。」往惡魔推了一把，雪都利斯嘖了聲，開始後悔帶對方一起來了。

「小弟弟看來不懂得電與火花的致命美感呢——」莉莉安食指對食指，拉出一條紅色雷光，纖細而優雅，纖維般的電絲擦出細碎的火花，映在赭紅的眸上，「如果能蒐集小弟弟的雷做藝術品就好了——」

「有我了還不夠嗎？」梅冷不丁的哼聲。

「梅當然是最棒的藝術品啦——」莉莉安轉頭，笑得歡快大力稱讚。

「拍照呀－－」莉莉安一手捧著側臉偏頭，還是不放棄地繼續說服，「可是我更想把小弟弟的雷蒐藏起來呢－－只要放一點點出來就夠了呦？」

「呵呵呵呵……」莉莉安輕輕笑著，雙手優雅地向前伸，掌心畫圓合住輕捧，最後打開，一顆透明的玻璃珠子靜靜放置在掌心之中，她笑道：「我只是想要小弟弟的『雷』呦？只要注入到珠子裡面就能好好收藏起來了呢－－」

語畢，她眼神充滿期待的瞅著人。

聽見其他人的對話，雪都利斯默默慶幸起那天晚上月彌跟梅幫忙擋下了莉莉安的詢問，或許也要慶幸對方對他的興趣沒有那麼高……？
『對吧，要感謝我喔！』偷聽見少女的心聲，惡魔愉快的回應了。
啊，果然還是很吵。

「哎呀，這可不是什麼危險物品呦？」莉莉安露出無辜的表情，「活體還是隨時間變質的東西是不可能的，這顆珠子只能保存及展現『能量』呦？」

「要保存血液很簡單的呀－－」莉莉安勾起唇，似笑非笑的望著回音，「只是能不能給你們『人類』使用就難說了呢－－」

「小弟弟真的不考慮一下嗎？還是說小弟弟想用什麼交換也是可以的呦－－」她依舊鍥而不捨。

「真可惜幫不上什麼忙呢。」莉莉安掩嘴瞇起眼，「只是一般交易而已呦？不分人類和惡魔——」

「莉莉安，不要免強別人。」梅無奈的出聲制止，莉莉安瞥了眼自家契約者，有些委屈的嘟起嘴，手一翻，收起了珠子。

「真可惜。」莉莉安遺憾的說，隨即又打起精神，撥弄自己的紅色波浪捲，看著收拾東西的雷文，又看了一眼回音道，「不過人家的提議還是為小弟弟保留著呦？如果改變主意的話歡迎隨時來找大姊姊我呦？」

伸手整理好了自己帶來帶來的紙盒，全數往月彌的影子塞下去，雪都利斯安靜的聽著來往的對話，不打算開口表示意見。
死者復活……

「呵呵呵呵呵……死者復活呀，這可是連神都做不到的事呦？」莉莉安笑聲隱含著淡淡的惡意，「最愚蠢的是，人類還是盲目的信仰著神明的呀。」

「但是靈魂的保存，惡魔可是最拿手的呦？」她像小女孩似的坐在床上晃動修長的雙腿，「只要簽、訂、契、約的話。」

「我的藝術品能完美的呈現靈魂至高無上的美呦？不僅看的到、還能碰觸。」莉莉安眨眨眼，勾起唇充滿了笑意，「有機會的話，歡迎來到我的宅邸欣賞。」

她聽著回音的話，露出滿足的表情，側過身湊到梅的身旁，戳了戳對方的臉頰，「也是呀－－我很滿意現在的契約者呦！」

「妳別鬧了。」梅反手撥掉作亂的手。

「不，我差不多也要離開了。」看了下時間，意外的也在這裡消磨了不短的時光，雪都利斯戳了下旁邊的惡魔，拎起提袋站起。「看到札瑞爾先生回復的不錯就好，打擾你們了。」

「謝謝妳來探望我，雪都利斯小姐。」梅朝要離開的雪都利斯點點頭，微笑道謝。

「小妹妹的蛋糕很好吃－－謝謝啦！」莉莉安開心道。

「好的，辛苦您了。」梅朝回音點點頭，並對準備離開的雪都利斯說道，「雪都利斯小姐，再見。」

「再見，也麻煩回音先生了。」朝著對方揮揮手，雪都利斯走出了房門，放下手的月彌隨後後跟上，蹦跳著離開了診所，在傾斜的日光中，走向了來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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