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撐著頭,倚靠在了吧檯桌邊,正這樣想著,厚重的門就被一群粗魯並拿著武器的壯漢「碰」的一聲推了開來,並倚靠著門,對著吧檯的他大聲的嚷嚷著。
在離酒吧不遠處的巷子內,萊依正在夜間巡視著。
正當他一邊思考什麼時候要回去收工時,倏地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聲響。
那顯然不是平時會在巷子內會有的聲音,他沒有多想便往聲音方向跑去。
奈特仔細的瞧著那群人,躲在後面的其中一位似乎是之前被自己灌醉扔出去的客人。
他正覺得有些無聊,見有人自己送上門,勾起笑容對來人說道:「你好,有事嗎?」
來人冷笑了一聲,對著眼前姣好的容顏露出不屑的冷哼:「哼,長得挺標致的呀?」
領頭的壯漢走了上前,抓住了奈特的手腕:「不如別動手了?你來陪陪我?」
奈特皺了皺眉頭,對他來說,受傷倒是其次,看著對方手中有棍棒之類的武器,要是酒館損毀是非常麻煩的。
打的半死好了。
奈特沒有理會壯漢的言論,內心這樣盤算著。
「喂,你們在幹什麼?」
萊依匆匆來到聲音來源處,看見的是一群壯漢堵在一間酒吧門口,被他們包圍的是一名看似有些纖細的男子。
「可別在這種時候給我增加工作量啊……」他小聲的抱怨著,直盯著那群看起來就不懷好意的人。
思緒被打斷的奈特,有些意外的看向人群後方的男子。
琉璃色的瞳孔好奇的打量了一下來人,對方有著深紅色的的頭髮與雙眼,顯眼的白色軍服讓他迅速的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出手就會被看穿了吧?奈特這樣思考著,將原本準備攻擊的另一隻手收了回去。
「你啊小子誰啊?」壯漢回過身去,手裡的鐵棍不友善的敲擊著地板,發出了喀喀的聲響。
「啊?你們是沒看過軍人是不是?」對於壯漢刻意製造出的聲響不以為意。
他看了看現場的人數,只是人類的話這個量應該不成問題。
「夜晚群聚鬧事還攜帶武器試圖威嚇善良民眾……好,報告書就這麼寫吧。」
講完後直接一拳往壯漢的臉部揍過去。
「哦?」聽到自己成了對方口中的善良民眾,奈特不禁嘴角上揚,等著看眼前軍人與壯漢打架的好戲。
不用自己動手,讓他心情變得相當愉快。
「老大...?!」旁邊的小弟們一看壯漢被狠狠的揍倒在了地上,一臉不可置信,有些膽怯的看著紅髮男子。
壯漢捂著臉,倚靠著鐵棍撐起了身體,憤憤的對著自己的小弟們吼道:「看什麼,還不一起上啊!」
「要跑的話也是可以啦,還是要有骨氣的過來讓我揍一揍也行。」也很久沒跟人打架了,萊依突然起了興致。
他擺起架式,環視著其餘不知所措的壯漢,覺得有趣的揚起嘴角。
「呸。」壯漢朝著地板吐了口血,抄起傢伙,示意著小弟們一起動手。
一群人衝了上去,壯漢更是拿著鐵棍猛的朝紅髮男子打了下去:「老子不發威你倒是把我當病貓了。」
他閃身先是躲過壯漢的攻擊,等鐵棒揮空對方重心不穩時他轉了個身抓住壯漢的頭以及手臂將對方的臉部朝壓制到地板上。
碰的一聲確定著地後他起身左腳踩住壯漢的背,此時其他人衝到他的眼前,萊依毫不費力的躲過他們的攻擊,每衝上前一個他就抓住他們的手臂並且摔了出去,兩個一起來的他便閃開後將雙手各抓住後腦勺施力讓他們互撞。
對萊依而言這些人的動作都太過於單純,光是戰鬥經驗就差了一大截,這些人之前恐怕大多是仗著人多隨便亂打一陣吧。
「不....不是對手啊....」跌坐在地,受了點皮肉傷的小弟,狼狽的對著壯漢說道。
被放倒在在地上的壯漢見人多也不是紅髮男子的對手,撐著受傷的胳膊,無奈忿忿的咬著牙.....
「可惡........」他狠狠的瞪著在酒吧內一臉悠閒的奈特,撇過頭對其他的小弟喊道:「撤,撤了。」
抱頭鼠竄的混混們爭先恐後的逃出酒吧,原本酒吧飲酒的客人也因械鬥而紛紛離開,酒吧頓時只剩下了奈特與眼前的軍人。
奈特仔細的回想對方的身手,雖然將所有的混混都放倒在了地上,不過每個攻擊都沒有傷到他人的要害。
真是溫柔呀。
他默默的自一旁走向了紅髮男子,刻意的皺著眉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謝謝您的幫助。」將自己散亂的髮絲撥到了耳邊,瞇起琉璃色的眼眸勾起淺淺的笑容。
「請問,您有受傷嗎?」
看著門口待人落荒而逃後,萊依拍拍手上的塵沙,此時聽見到身旁傳來沉穩柔和帶有擔憂的嗓音。
此時他回過頭終於看清方才被壯漢們圍住的男子,對方有著精緻的臉龐,一頭蓬鬆的米色短捲髮及藍色琉璃般純淨的雙眼,若不是注意到他的身形,一時之間或許會誤以為是名女子,看他的穿著像是這裡的調酒師。
「沒事沒事。倒是你,有沒有哪邊被傷到了?」他無所謂的揮了揮手,看了對方身上似乎沒有什麼外傷,但他不能確定在來之前這裡是否發生過什麼。
想到這裡突然意識到酒吧只剩下他們兩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起頭髮:「抱歉啊,好像把你的客人嚇跑了。」
「我沒事。」他對著眼前的男子說道,並環顧了一下酒吧內部後搖搖頭:「多虧了你,店裡才沒有損毀的很嚴重。」
難得有白暉的軍人來到酒吧,也不曉得是聽聞到什麼風聲或為了調查什麼而來的。
銳利的目光聚焦在了紅髮軍人的身上,露出抱歉的笑容:「...沒什麼可以招待的,請留下來喝點東西再離開吧。」
沒有察覺到對方目光的變化,聽聞男子的提議後他沉思了下。
難保那群人不會再回來鬧事,今天夜晚巡視差不多了,附近也沒什麼奇怪的騷動。
或許稍作休息再回去也是個不錯的方案,他點了點頭。
「那就叨擾你了。」
拉出了吧檯的高腳椅給了對方後,奈特走入吧檯,自櫃子裡取出一枚透明乾淨的高腳杯。
他勾起笑容,偏著頭禮貌的詢問著:「檸檬味的飲料可以嗎?」
「可以。」萊依坐上吧台前的高腳椅,他大略環視這個酒吧。
隱藏在昏暗小巷中的酒吧低調且神秘,內部擺飾簡單不會顯得太複雜混亂。
他想起了偶爾會跟同事去的燈光明亮氣氛喧鬧的酒館,跟這裡是完全對比。
做為休息沉澱心情的場所,這邊可以說是十分合適。
轉過身,奈特從後方的櫃子中拿出了琴酒、橙酒,並依序放入填充了冰塊的搖杯中,並拿出了一顆檸檬,利落的切半後,加入適量的檸檬汁。
將飲品的成分準備完畢,他回過身來面對著眼前的紅髮男子。
在充分的將酒的氣味均勻的混合後,熟練的在高腳杯的邊緣抹上晶瑩剔透的鹽、倒入調製好的酒品,並裝飾上清爽的檸檬片。
將完成的飲品放到了男子的眼前,笑道:「請用。」
「杯緣這個是……鹽巴嗎?」
眼前看似清爽的飲品,傳來檸檬及澄花的香味,整體給他的感覺像是果汁類的飲料。
只是他沒想過,原來果汁是可以配鹽喝的嗎?
「是的。」奈特淡淡的笑道:「因為是檸檬味的調飲,比較偏酸。」
他將用過的檸檬扔進了垃圾桶,並抹去吧檯上殘留的水珠,繼續說道:「將鹽抹在杯口,可以中和口中的酸味,會比較適口一些。」
語閉,他有些期待的盯著紅髮男子,期待著對方喝完調飲的反應。
拿起酒杯先嘗試了一口,酸甜的檸檬味夾雜著許些鹹度,之後嚐到的便是橙花及其餘不同層次的混合的清涼味道。
果汁能有這麼豐富的味道,這男子真會調配。
輕嚐後他想到了些什麼,對眼前男子說道:「對了,不知道剛剛那群人會不會再回來找碴,我叫萊依‧克里曼,最近我會加強這附近的巡邏,有什麼情況都可以再跟我說。」
講完後再喝了一口,明明飲料是冰的,現在卻覺得身體有些暖。
「我是奈特。」他淡淡的向對方介紹著自己,並聽到對方表示近期會加強巡邏,愉快著最近有新的對象可以讓他打發時間了。
奈特露出有些歉意的臉孔,對著萊依說道:「那真是謝謝您了,克里曼先生。」
見對方的臉似乎有些微微的泛紅,他勾起嘴角,繼續問道:「您是軍人吧?這樣不會太麻煩您嗎?」
「叫我萊依就好。」被人這樣叫他還真有些不習慣。
「維護城裡治安本來就是我們軍人該做的,沒什麼麻煩的……」
這飲料真是神奇,身體暖了之後還有些輕飄飄的感覺。
「奈特你調的飲料真是神奇啊,有種讓人上癮的感覺……這杯是什麼?」
「這是我們店裡的特調。」
奈特笑著介紹著:「裡面有加了一些橙味的芬芳的原料進去,可以增加一些甜味並讓您比較放鬆。」
他從櫃子中又取出了一枚高腳杯,並又取了兩顆檸檬放在一旁備用。
「軍人壓力很大吧?萊依先生這麼晚還一個人在巡查,不會很危險嗎?」
「我當然是沒問題……」聽到奈特的問題,他不加思索的回答,但講完卻突然沉默下來。
對自己來說已經是理所當然,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呢?
不只是巡邏而已,連身為白暉軍職責也是。
他並不是一開始就習慣這些事情的,忽然藏在心底的擔憂浮了上來。
「……今天我本來不是一個人的。」他盯著杯子裡所剩不多的特調,沉悶的低語著。
「直到傍晚,我都跟我的……新隊友一起。」他頓了一下,試圖找個合適的用詞。
感覺心中不安的情緒突然擴大了起來,這是他最近一直以來煩惱的事情。
或許是特調的關係,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突然說起這些。
果然不是一個人嗎。
奈特心裡暗暗的想著,摸清楚對方的底細,對於自己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
他露出關心的神情,繼續問道:「那您的隊友呢?走散了嗎?」
「我好像……把她惹火了。」萊依很沮喪的垂下肩。
「畢竟她才剛來兩個禮拜,原本也不是軍人……會擔心多念幾句也是正常的吧。」他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也沒辦法把她當成一般的新人看待啊……」
把杯子裡剩下的飲品一口飲盡,再將杯子放下。
「再怎麼說她都是我妹妹啊……」
他苦惱的抓了抓頭,大嘆了一口氣。
他回想起傍晚發生的事情,突然感傷了起來。
明明平常不會這麼容易動搖的,到底是因為是親人的關係,還是有其他理由呢?現在的萊依也懶的去想。
見著眼前狼狽的軍人,奈特原本想灌醉對方套一些有用的情報的,但在聽完對方樸實的煩惱後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隊友是妹妹呀....」
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來自家庭的溫暖,他原先尖銳的目光變得平淡許多。
「....你們吵架了?」
「……我沒有想跟她吵的。」萊依回想起傍晚發生的事情,突然感傷了起來:「只是……很擔心。」
「我之前就一直很反對她加入的……這幾個月沒聽到她在講我以為她已經放棄了。」
萊依到現在還是認為他當初應該再多注意些的。
「結果這個月她就跑來首都,竟然跟我說她入伍了……」
他發現視線變的有些模糊,腦袋也變得有些混亂,他不太清楚這些異狀是怎麼回事。
不知為何的,奈特似乎有些理解眼前這個人。
過度的擔心、過度的保護,盲目的覺得對方仍是那咿啞學語的孩子。
而那也正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他似乎在眼前的男子身上看到了些許自己兄長的影子。
他垂下眼,嘴角輕輕的上揚,勾起了連他都不曾知曉的表情。
「我想,也許是因為憧憬能站在您的身邊,您的妹妹才想追趕您的身影吧。」
聽見對方的回應,他沉默了一陣,萊依感到頭有些沉重,他用手撐住臉頰。
「……但這種危險的事情不該由她……」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為什麼還會追上來呢?
「這種麻煩的事情讓我來做不就好了……」不自覺的把心裡想的輕聲說了出來,但他此時並沒有注意到。
他用空著的手從自己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泛黃的照片上是個綁著雙馬尾的藍髮小女孩,身穿澎澎裙在花圃中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以前是……可以笑的這麼燦爛的,雖然現在也很可愛但是……是哪裡出問題了呢。」語調漸漸帶了點輕微的哭腔。
將對方手中空空的杯子收了回來。
奈特沒有繼續發言,只是讓對方自己靜靜的說著。
他並沒有想要安慰對方,畢竟他連真心的笑容都已然忘卻。
「誰知道呢....」他用著幾乎聽不到的話語喃喃的低語著。
「也許,那些我們所渴望的美好,是只有在夢境中才能夠尋覓的吧....?」
此時萊依的意識已經朦朧,就連前方的人在說什麼他也無法聽清了。
他眼皮沉重的瞇起,手一滑,頭碰一聲的撞在桌面上。
接著身體隨著呼吸而有規律性起伏,顯然他已經失去意識了。
他俯身,仔細的看著已陷入夢鄉的男子,他的眼睛泛著淚珠,眼眶微紅,想伸手為他擦掉些許淚滴。。
「你今天很反常。」
薩哈爾的聲音在腦袋中響起,將他喚回了現實,伸出的手也縮了回去。
他的臉龐回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將視線自男子的身上移開,看向了黑暗的角落。
他苦笑著。
「誰知道呢?」
也許,他一直以來所渴望的午夜夢迴,是能讓他再見一次那個與眼前相似的人的背影吧。
「妮亞……」
彷彿在回應萊依的夢囈,他後方傳來一陣開門聲,隨著木門開啟也響起了細微的鈴鐺聲。
一名身穿白暉制服的藍髮側馬尾女子走進來,略為雜亂的頭髮以及些許急促的呼吸,看似是跑了一陣。
她的神色有些慌張,看到吧檯邊不醒人事的萊依,她震驚了一下且注意到站在裡面的調酒師,隨即臉色一沉,看似在試圖理解現場的情況。
聽聞鈴鐺聲響起,奈特露出淡淡的笑容。
來的挺快啊...
他在心裡想著,但對於一個新入伍的白暉女孩,於他來說,並不會構成太大的威脅。
他並不想跟眼前的女孩解釋的太多。
勾起他一貫的邪魅笑容,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示意讓對方安靜,並指了指躺在吧檯上熟睡的萊依。
她戒備的看著前方的男子,謹慎的走到萊依身後才看清他泛紅的臉龐。
確認對方只是睡著後,她心中鬆了一口氣。
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家哥哥怎麼會在這時間點在酒吧買醉,但首要之急並不是弄清來龍去脈。
賽妮亞輕拍了萊依的臉頰,後者只是嗚咽了一聲。
「妮亞……」
「……哥。」她叫喚,並輕嘆一口氣。
拖起萊依的身子,將他的手掛在自己的肩上。
「要回去了,醒來後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她小聲的念著,雖然講出來的內容看似嚴苛,但語氣卻充滿擔憂及無奈。
賽妮亞朝著吧檯內的調酒師點頭致意,便拖著萊依往門外走去。
奈特對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揮了揮手,直至兩人的背影於門後消失。
他走出吧檯,坐在了吧檯椅上雙手交叉的趴著,回想著剛才女孩戒備與擔憂的神情。
「.....這不是挺可靠的嗎?」
他喃喃的唸著,清晨的太陽從一旁的窗戶微微透入。
他的眼也漸漸的闔上。
該入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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