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mand
5 years ago
◤ 0130

拿著保溫餐盒,肩上是一個隨身背包。男子大步流星的邁向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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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and
5 years ago
「……我只願意給你一小時。」
以有些冷淡的語氣匆匆說完後,亞爾曼將電話掛斷。
Armand
5 years ago
Armand
5 years ago
深夜十二點。
一輛水藍色的Ford Focus停駛於路邊。亞爾曼.利斯將車門關上,拉整好那身筆挺的灰色開襟大衣,短嘆一聲。

十人左右的劇組,以紀錄片來說算不上稀罕。此時,他們正雜亂無序的散坐在於塑膠布上,全然沒有工作中的樣子。
其中一個睡眼惺忪的男人猛地抬頭,看見他遠遠走來,立刻起身,臉上是喜悅與慶幸:「天啊!利斯,你可總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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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and
5 years ago
避開艾文過分熱情的擁抱,指尖輕推圓框眼鏡側邊。亞爾曼揚起不失禮貌的微笑,嘗試讓語氣帶有溫度:
「你們在做什麼?休息時間?」

「噢……」艾文頓時手足無措起來,視線往周遭掃視一圈,這才俯在他耳邊低語:「卡琳堅持最後一顆長鏡頭要用肩架拍,我們有提議過用滑軌——你知道的,對攝影師負擔比較小。」

大病初癒的布倫特癱軟在一旁,雙臂呈大字型向兩側展開。注意到亞爾曼的視線,他只是虛弱的抬起手示意。
Armand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你們這一場拍了幾遍?」
「如果場記中途沒有睡著……我想是十二次。」

「十二次?」
他忍不住抬高音量,這次,連原本坐在帆布椅上長乎短嘆的導演都被吸引過來。不如說,全劇組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嘿,利斯先生,我沒想到你會來,」卡琳向他微笑,伸手將俏麗的短髮向耳後勾,銀質耳墜在夜裡依舊閃閃發亮。
「看來你對這部片仍放心不下。」
Armand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亞爾曼沒有絲毫要寒暄的意思。
延長對談時間,僅代表他車裡的蛋包飯會逐漸冷卻。

「一顆鏡頭拍了十二次?我以為妳拍的是紀錄片。」
「紀錄片沒錯啊!父親與患有思覺失調症的孩子之間的相處、摩擦,瞧——那位父親還坐在那兒呢!」似乎沒看見他愈來愈沉重的臉色,卡琳繼續滔滔不絕,「最後一場戲必須是顆長鏡頭,老父親佝僂的身影緩緩往山上走,像是背負世人的偏見和謾罵——」
Armand
5 years ago
「這聽起來像是劇情片的分鏡。」
「你不是這麼死板的人吧?我們何必要強調劇情與紀錄片的分野?你可以把它當成是——重演!對,重演的手法,這件事確實發生過,我們只是用戲劇性的方式,來重現給觀眾看。」

再一次發出深沉的短嘆。亞爾曼環顧四周,所有人臉上都盡是疲態,這也難怪,誰能在半夜仍幹勁充沛?

在影像工作者之前,他們只是凡人。
Armand
5 years ago
「……把肩架給我。」
來到布倫特身旁,他單膝下跪,聲音平靜。

卡琳歡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靜謐夜色中更加明顯的嘹亮嗓門,「嘿!夥伴們,起床了,我們得把這場戲拍完!」
Armand
5 years ago
電影攝影機的重量,扎扎實實落在右肩。
像這樣的長鏡頭,攝影師必須跟在拍攝對象身後,保持一定的速度、穩定性,持續跟拍錄影,直到導演喊卡。

相對來講,滑軌自然是對攝影師比較輕鬆,也比較方便的選擇,可以將攝影機放在支架上,直直向前推、保持平衡即可。
但第一是滑軌距離有限,卡琳希望能拍攝這位父親往前走的背影,長達十分鐘;第二,肩架能營造一種自然的晃動感。

亞爾曼並不是不理解,這種對作品追求至極的心態。
壓下錄影鍵,溫潤的聲音喊道:Rolling!
Armand
5 years ago
雙手環胸,導演聚精會神地看螢幕回放。
——那的確是顆意象很棒的長鏡頭。

背脊微駝的男人不斷往前走,可遞增的山路一片漆黑,路燈煢煢孑立、父親形單影隻,微光、寂寞、疲憊相互呼應。
誰能理解身為精神疾患者家屬的孤獨呢?

看似隨時都會倒下,卻依然堅忍不拔的往前邁進,直到最後,他停下腳步,回頭朝鏡頭露出微笑,深沉、痛苦、卻溫柔。
彷彿在對孩子說著:「不必害怕,我會等你。」
Armand
5 years ago
男人自始至終都落在畫面右方,與路燈灑落的光芒保留一小段距離。被黑暗侵奪,同時,也感化著黑暗。
前進的步調、自然的晃動感、得宜的距離……

卡琳習慣性地咬著大拇指的長指甲,在畫面結束的當下,她回過頭,用力擁抱身後的亞爾曼。
「完美!一次到位!你的攝影技術果然無可挑剔!」

亞爾曼不著痕跡地掙脫,將肩架卸下,稍微扳動痠痛的頸脖。十分鐘,來回走了十二趟,怪不得布倫特會不支倒地。
Armand
5 years ago
「那我先走了。祝你們慶功宴愉快。」
禮貌性地朝在場所有人微笑點頭,包含那位配合的父親——亞爾曼實在不曉得應該怎麼稱呼對方:演員?拍攝對象?

「嘿、嘿!利斯,你希望名字出現在攝影指導,還是特別感謝?噢,你真應該跟我們來吃慶功宴,你功不可沒!」
卡琳興奮的聲音響起。他停下腳步,一個標準的向後轉動作,像是訓練有素的軍人,臉上是不輕不重的淺笑。

「我不會——再和妳合作。」
Armand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喜不自禁的笑容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

「亞爾曼‧利斯,我剛才有聽錯嗎?」尖細高昂的女聲迴響在空氣中,彷彿能劃破隆冬的惡寒,「我們是同學、是夥伴、是戀人、是無可挑剔的組合,而你說什麼?不會再和我合作?」

卡琳氣急敗壞地來到他面前,瞪大雙眼。
他只是垂眸淺笑:「準確來講,是戀人。」
「妳在上星期四和我提的。那是交往七年來的第一百八十二次,平均每兩個禮拜,妳會週期性的和我分手。」
Armand
5 years ago
「不好意思、你說一百多少次?」銀色耳墜折射著銳利的光,和雙瞳一樣充滿怒意,她嘲諷性的笑著,單手插在腰上。
「我知道對很多人來講,被喊過導演就不想再回到攝影的位置。如果你這麼想,我很樂意為你安排,不過就是片尾的名單;又或者你在乎的是薪資,那我樂意用業界的兩倍價碼算給你。」

「這不是位置的問題,法蘭西斯。」聲線低沉沙啞。
停下來,亞爾曼,在事態變得更糟以前。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卻無法阻止那些傷人的、直接的、銳利的言詞,從口中吐露:「為什麼妳永遠熱衷於用這種態度來談論問題?我在意的不是稱謂、薪資、工時,或任何妳自以為是的問題。」
Armand
5 years ago
「那是什麼!?告訴我你他媽到底在不爽什麼!?」

他們像是兩頭傷痕累累的野獸。
在寒冷的郊外聲嘶力竭地吶喊著、嘶咬彼此的理性。

「我希望,妳能給我尊重。」
亞爾曼嘴角扯起一絲微笑。他的聲調是從一而終的平穩,如冰塊般清冽,但他再清楚不過,那些耐性正逐步消融。
Armand
5 years ago
注視著眼前的女人,即使盛怒,依然無比美麗的女人。他突然很想念七年前,還是新鮮人時,他們拍攝的實驗片。

那時的劇組獨有他們兩個人,攝影、燈光、聲音、美術、甚至是演員,他們都只有彼此,也只需要彼此。

法蘭西斯坐在他身旁,親吻他的側臉,說:
「亞爾曼,這一定會是部很棒的作品,對嗎?」
Armand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把我當成妳口中的亞爾曼.利斯。」
「而不是——沒有思考能力的攝影腳架。

綠色澄湖盈滿悲傷。
當卡琳錯愕、欲言又止的瞬間,他彎身,撥開她柔順如織絨般的瀏海,在眉心落下親吻,無比溫柔。
Armand
5 years ago
「法蘭西斯,」他眷戀地沉聲呼喊,笑意溫潤。
再見。祝妳有個愉快、美好的夜晚。」

大衣衣擺伴隨他轉身的動作,於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他們談著兩個人的四角戀,深愛早已改變的彼此。
Armand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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