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

在歐文睜眼瞬間,他的腦袋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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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的身體像是巨石般的沉重,可其實不然,他的手指依舊能按照他的心思所動。但歐文沒有立刻起身,在長達數十秒的空白之後,他率先注意到的是身旁的氣息。

米勒。
是他的小米勒。

迎來的現實如兇猛的潮水襲捲他的思緒,讓依舊停留在意識世界中的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捕捉他真正應該認知的「現實」。他啓唇,卻吐不出隻字片語,恍然大悟之際他才意識到自己遲遲未能想起的是什麼。

他怎麼能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他怎麼能忘了他在這個世界裡遺留下來的寶物。

複雜的情緒讓他閉上眼,若要讓歐文安個名詞的話,或許他會說這是反省。而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也又是過了數分鐘之後,自窗外滲透進的光線不算太強,是日初時的白光。

現在是清晨時刻嗎。
歐文沒有思考米勒待在自己的身邊已經多久,又或者是維持這般一看就無法好好休息的姿態又是多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冒著危險使用魔法,最細微的幻覺魔法,藉以換來米勒的安眠。

當他試著呼喚元素時,刺骨的疼痛如同血液竄過全身,歐文有那麼一瞬間繃緊肌肉,從側頸爆出的青筋能夠看得出短瞬間的痛苦。所幸元素如他預期中的發揮作用,好讓他在嘗試起身時不會驚醒趴在一旁的小美人。

「......」
他可愛的小美人,怎麼現在氣色這麼差呢。

在他記憶中的傷口已經完整痊癒,歐文並不訝異,如果是神族出手救治他的話,那不好是不可能的。就連身後的翅膀也恢復了一定程度,他抬手隨意撫過,確認裡頭的魔法元素正好好地流動著。

暫且得知自己沒事,他起身將米勒挪回床上,接著朝向房外走去。
首先,他要知道現在的日期,然後好好準備一頓豐盛早餐給他的小美人。
海棲族:葛拉斯‧米勒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葛拉斯驚醒的原因是熟睡的放鬆感。
太過放鬆了,放鬆睡著的狀態到聽不見外部聲音也感受不到外部一切吵雜的程度。

怎麼會?他怎麼會睡這麼熟?這是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的深眠,明明他現在不可以進入深度睡眠的。
發現自己忽然變成躺姿的葛拉斯有些疑惑,身邊沒有任何人,就連本該躺在床上的歐文都不在,如果他是在半睡著的狀態爬上床的話歐文應該也會在的。

又醒來趁著機會跑出去了嗎?還是……不,不太可能吧,真的醒了?
迅速推出幾個結論的葛拉斯立刻一個翻身跳下床,同時從床頭櫃看見了他原本套在歐文手腕上的水晶。

拿掉了……!水晶竟然被拿掉了!

驚愕緊張到雞皮疙瘩竄上身、心跳加快的程度,葛拉斯直覺反應的就要奔出臥室並且奪門而出,趕快去找可能有辦法幫忙的修斯,卻在下個瞬間因為聽見廚房內碗盤碰撞的聲音而停下腳步。

……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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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是,歐文真的醒了?

腦內的聲音問著自己,他能聽見從耳膜傳來鼓動的聲音,將近一個月沒看見歐文醒來模樣的葛拉斯忽然有些緊張了。
踏著緩慢卻沉重的步伐來到臥房門邊轉角,他無聲地深呼吸,這才踏出房門轉了一個方向站在廚房前。

站在那邊的人,是他的歐文。
明顯鬆了一口氣,葛拉斯與歐文對望數秒,他是在看對方的眼神是不是與前幾次相同,可與他對視的眼神卻是一個月前他最熟悉的神情。

「……」
他張嘴,卻在下個瞬間啞然,隨後又是一次鬆口氣的笑嘆:「……你睡醒了?」

葛拉斯讓自己的語氣十分平淡且冷靜,就像曾經一樣,就像歐文只是睡了很長的一覺一樣,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還以為你又夢遊了呢,真是的,你好歹叫醒我啊。」
與往常一樣的抱怨被葛拉斯道出,責備的口吻是他刻意使然,他不會否認這是在緩和他自己緊張的情緒。
雖然對首領有些抱歉,但歐文在走進廚房沒多久就聯絡了對方。所幸天翼族之間的交流總是簡明扼要,撇除那語氣不善的叨唸,歐文藉由關鍵字組織出一個大概的事態發展。

是修斯來救他的沒錯,理由是米勒大半夜的求助,神族的出手亦是如此。最後他聽見修斯嘮叨似的說著「我還真沒見過由人類求情的天翼族,也沒見過人類這麼重視過」,還是用非常奇怪的語氣。

而他就是笑笑,沒有說話。
或許就連歐文也很詫異米勒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他知道對方身上的水晶已經沒有魔力了,就算他整整一個多月都沒有替對方補充也不該是這個情況。

難道他都用在自己身上了嗎?
這只是歐文的猜測,但除了這個猜測以外他想不到其他更有可能的原因。

眼見對方來到廚房,沒有回應那些話語的歐文率先給了笑容,他只是端起做好的早餐來到外頭好好地放在桌上:「過來吧?先吃點東西。」
當歐文端著早餐穿過身側時,葛拉斯是有些許發楞的。

啊啊……醒了啊。
心中的巨石終於放下,瞬間使葛拉斯有些許的無措,熟悉的笑容與耳熟的嗓音,僅僅是一個月不見就如此懷念。

「嗯。」

回到熟悉的沙發上坐好,葛拉斯只是盯著歐文看,包含還未被藏起的雙翼。
「……身體感覺怎麼樣?」

他還記得那天被扯下一邊翅膀歐文的傷口有多駭人,可他沒打算多問,歐文不讓他知道任務內容也是擔心他受害吧?因為就連修斯老師都開口給他忠告了。

左手向前拿起餐具,葛拉斯嘮叨道:「我還沒跟你吵完架的時候不要這樣搞啊,讓我都不知道要生氣還是要怎麼做了。」

是啊,歐文那日所說不關他的事,他至今都還記得那抹冷淡的笑容與帶點揶揄的口氣是多麼令他憤怒。

「能用魔法了嗎?不能的話別勉強。」一連串的抱怨過後,葛拉斯才又一次道出關心,輕嘆一聲。
真是令人熟悉的嘮叨。
歐文一笑,坐在一旁的他沒有選擇進食,反正不需要。

「稍微試了一下,還可以。」
安眠類的魔法畢竟是小兒科,晚點他可能得試試看能不能把翅膀藏起來。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小美人,他注視著那張依舊美麗的側顏,卻接著嘆息。
「我讓你氣色變得這麼差嗎?」

所以他才會要米勒別等自己,不論是數百年還是數個月。也許這聽起來有些無情,歐文也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畢竟屬於他的東西到死都只能是他的。

只是米勒有些不同,在自己面前,他先考量的是對方的生活。

「你可以對我發脾氣的。」雙手交握在腿間,歐文保持著自然的坐姿淺笑:「但是別跟我繼續吵架嘛,我還想跟你和好耶。」

但他沒說的,是就算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遍他也會選擇一樣的做法。他的小美人肯定會生氣,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有些刻意的迴避掉歐文最開始的提問,葛拉斯只是在哼聲後擰起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那天為什麼生氣啊?怎麼可能不關我的事啊?說到底你不回來弄吃的給我就關我的事了耶?」

葛拉斯理直氣壯的說著妙論,聽來胡扯的玩笑話卻是事實,和歐文住在一起的是他、歐文重傷時照料歐文的也是他,怎麼可能不關他的事?根本最有關好嗎?

「所以下次別再說那種話了。」
嘆息過後,葛拉斯搖著右手豎起的食指,這才開始享用歐文做給他的早餐。

他不會想和歐文邀功,他也不會想讓歐文感到感動或是愧疚,他一點都沒有要讓對方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的打算,可他知道歐文只剩下他了,歐文也只有他。

他怎麼可能放著對方呢,即便自己還年輕,有著屬於自己的生活,即便他離開歐文以後也仍舊能靠著自己過完豐富的人生,最終葛拉斯也沒想過要丟下歐文,因為歐文只剩也只有他了。
歐文看著對方笑了,但是他沒有答應,僅僅是以笑聲來作為回應。看起來像是因為對方的理直氣壯而發笑,可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聲笑意的背後有什麼意思。

見對方好好的吃起早餐,歐文開始盤算起其他事情。諸如午餐的菜色,又或者是米勒的飾品該補充魔力——他極其自然地重拾一個月之前自己老是在做的事情,彷彿這個間斷根本不曾存在。

「我下次會記得先替你準備好食物的。」歐文故意這麼說,他接著把話題導向他處:「那個鈴鐺是你給我戴上的嗎?我在沒有意識的狀態下是不是有發生什麼?」

歐文可以肯定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畢竟這點從他身上不該有的東西就能判斷,更何況他也有所耳聞當年的天翼族都是如何反覆踏上戰場的。

「我傷害你了嗎?」
毫不客氣吐出的疑問結束在這裡,這對歐文來說是件還算重要的事情,甚至會影響到將來他要是不幸又碰上抉擇時的答案。
「是我戴的啊,以免你又試圖跑出去。」
聽著歐文那好像不打算改的口吻,葛拉斯也懶得對過去已經不會改變的事情做爭執了,而是選擇將話題避重就輕的給予答覆。

歐文傷害他了嗎?或許算是有,也或許算是沒有。
就以現階段來說的話,葛拉斯身上確實沒有歐文造成的外傷,也或許與他的反應對策都有關,這才沒有讓歐文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他是沒打算把歐文在無意識所做的事情告訴對方,而他也認為沒必要,那只會徒增可能會有的心結罷了。
葛拉斯知道自己是個會記仇的人,可是和一個連意識都沒有的人介意那些又有什麼用?至少歐文醒著的時後不會傷害他,這樣就好。

葛拉斯也清楚,對失去意識的天翼族來說要弄死一個人類是多麼簡單的事。

「別問些有的沒的,我要揍人了。」將歐文準備給自己的早餐半強硬地塞進對方口中,道著不算威脅的威脅。
也就是說在他失去意識的期間的確做了什麼吧。
歐文笑而不語地咬下對方塞過來的早餐,他會這麼認為的理由也不複雜,純粹是他不相信任何人的習慣而已。而其中最無法信任的,就是身為天翼族的自己。

只不過米勒的存在讓他有那麼一點的改觀,也許他可愛的小美人會是他第一個試著給與信任的人類也說不定。將早餐吞下後歐文隨意抹過嘴角,接著予以對方一個毫無反省之意的笑容。

「你知道我不介意的。」歐文隨後嘆了口氣:「我給你添了麻煩吧,不是說了嗎?你想對我發脾氣也可以。」

雖然他不認為他的小美人打得下手就是,大概吧?以人類的認知來說他應該就是大病初癒的那種?雖然以天翼族的認知來看已經是能夠上戰場的狀態了。

想到這裡,歐文的心情有些複雜,儘管他正在說的話就像是要故意惹對方生氣一般。
海棲族:葛拉斯‧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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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拉斯當作沒聽到那句頂嘴,又接著吃起早餐來。
他懶得跟歐文吵這種沒營養的架,他也只能算了,若是又發生同樣的情況,大不了他就再做一次一樣的事情而已,在那之前自己肯定早就是個讀當一面的魔法師了,也不會一時半刻又讓歐文去執行那種可能丟命的任務吧。

「總之我活著的時候你自己注意點。」
最後他只是給歐文這麼一句話當作整個話題的結尾,也沒有明顯的發脾氣跡象,至少人回來了啊。
在這個短時間內,從死亡邊緣被救回來了。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葛拉斯才慶幸著歐文是天翼族,要不然早就死透了吧,哪還有什麼機會被救回來?這麼想著的葛拉斯抬起臉來看向歐文停頓數秒,接著伸手捏住對方的下顎左擺右弄。

「……神族的魔力真恐怖啊,真的全好了。」
海棲族:葛拉斯‧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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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覺地呢喃,葛拉斯在歐文睡著的時候動作一直都很小心翼翼,這也導致他在擺好歐文以後都沒有太完整地去檢查對方的身體情況。

他還記得那天被修斯老師帶回來的歐文臉上還沾著似乎是斷臂濺上的血跡,就大片的沾在右臉,甚至濺上頭髮。

「手跟翅膀的狀況怎麼樣?有跟以前一樣嗎?」
鬆手以後葛拉斯又拉過歐文的右手敲了一敲那些會給予反射神經反應的位置,光看單純指尖的顫動反應也是恢復好得有些不可思議。

「修斯老師說你所有的損傷都是靠著神大人的魔力在重建再生的,很痛吧?現在還會痛嗎?」
那天在特伊姆所見的情況葛拉斯或許永遠都忘不了,那是連他都會瞬間被毀掉的高濃度元素,他也是第一次看見修斯老師受傷的模樣,那樣的魔力卻被強硬灌入歐文體內。

會痛也是正常的吧。
微微歛下眸,葛拉斯揉了揉觸感熟悉的指尖後接著放開。
沒辦法惹他的小美人生氣啊。
歐文無奈地想著,索性放棄這個念頭。

「我知道,感覺的出來。」
神族的魔力濃的幾乎能奪去他所有思考,只不過身處於意識世界中的他沒有感受到太鮮明的肉體疼痛。現階段的行動也沒有阻礙,代表他的肉體沒有問題。

「身體的話是不會痛,不過魔法——」
歐文把手抽了回來,方才使用細微的催眠魔法時他就有感受到竄過全身的疼痛,這代表屬於神族的魔力還殘留在他的體內。但是沒有去掌握的話也不是辦法,他需要自己確認一下魔法可行程度。

他幾乎沒有猶豫地凝聚起各式元素,好組成他過往總是隱蔽雙翼的魔法。元素在指令下逐漸掩去翅膀的原型,魔法本身是很順利——竄過身體的劇烈疼痛也是真的,可不礙事。

確認翅膀消失後他意識到口中的鐵鏽,隨即垂眼一瞥就見濃稠的從嘴角延伸下顎滴落至手掌,他笑了聲:「看來魔法還得適應一下。」
「……快住手啦,現在使用這種魔法。」葛拉斯就這麼皺著一張臉看著歐文嘴角溢出的暗紅,想都不用想那是什麼。

接著葛拉斯直接從桌上拿起紙巾不算溫柔的擦過歐文嘴角,還有手掌,將那抹深淺不一的紅痕擦掉。他知道天翼族耐痛程度很強,但現在會有吐血的情況就是還有內傷吧?真受不了這人耶,循序漸進到底懂不懂啊?

「在外人面前吐血我可不幫你擦。」
抱怨過後葛拉斯仔細地確認歐文嘴角的血跡已經被擦乾淨,接著將紙巾扔進垃圾筒中,他又接著問:「要不要去漱口?你也不想整天嘴裡都是血味吧。」

他料想歐文決定要勉強自己這一點他說什麼都不會改了,乾脆就放棄說服歐文——所以他才無法離開這個人啊,他不親自盯著怎麼行,這可是他的獵物耶。

「果然還是等魔力穩定一點再回去工作吧,吶?在那之前先請假。」像是給出誠心的建議,葛拉斯果然還是有些擔心的。
天翼族: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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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
是不太穩定,但不影響魔法的效用,這點從他成功藏起雙翼的這點就能得知。抹了抹被擦淨的嘴邊,他是可以直接用魔法消除口腔的鮮血,但最後還是聽話的起身到廚房漱個口。

「我已經請了有點長的假呢。」所幸現在還是暑假期間,他的工作也就沒有那麼繁重——或許吧,伊諾克那裡可真的得請假才行,普通的授課大概不成問題。

「難怪首領用很奇怪的語氣跟我說話。」他別有意味的說。
回到沙發後歐文帶著無奈的微笑:「我沒事了,既然已經沒有外傷的話天翼族也只能沒事了,不過是身體裡的魔力還有點亂而已。」

反覆握著自己的拳頭,他接著開口。
「反而是你,我給你的水晶都已經暗下來了,那些魔力儲存量可不是開玩笑的吶?待會拿下來讓我幫你補充一下吧。」
「囉嗦,你也是怪人啦。」
葛拉斯當然知道自己在人類中也是個怪人,所以自己才會喜歡上身為天翼族的歐文啊,真是的,身為他第一位魔法教師的修斯老師怎麼這麼壞啊,就好像當著歐文的面賣了他一波。

他在心裡腹誹著,仍舊吃著歐文替他準備的早餐——這些日子因為不穩定的睡眠狀態使他有一餐沒一餐的度過日子,忽然回到一醒來就有熱騰騰的早餐的狀態反而有些不習慣也有些沒胃口。

「可是你的身體真的可以嗎?還有內傷吧?現在補充水晶的魔力不好吧?你等等又吐血怎麼辦?」
一連串的問題自然不過的被問出,葛拉斯也是在歐文說出以後才想起自己早就把水晶中儲存的魔力全數用完了,可是比起補充其中的魔力,葛拉斯更不想看見歐文一醒來就連著吐好幾口血。

他並不是沒有水晶中的魔力不行,只是比起以往會更稍微有些不便而已。
「……小米勒,我可以抱你嗎?」歐文說出口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索性接著開口:「我好久沒抱你了。」

他也不曉得為什麼嘴巴會動的比頭腦還快,或許是因為對方一連串帶著關心的反問句吧,這讓他在一瞬間興起十分複雜的強烈心情。

歐文知道自己從清醒到現在都處於無法真正冷靜下來的階段,並不是身體尚未痊癒的這點讓他擔憂,而是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他會醒來。
他更沒想到米勒會待在他的身邊。

但現實擺在眼前,繼續無措也只是丟了他總能遊刃有餘的那個優點——那麼突然竄出口的話可以當作是幫了歐文大忙,因為他一時之間還沒能拿捏回應有的相處態度。

「我們必須藉由使用魔法來掌握身體的情況才可以,反正不會痛,吐點血不會怎樣。」他姑且說明了句,接著露出有些無辜的表情後張開雙手:「過來讓我抱一下?」
「……」對著歐文那張無辜的表情,葛拉斯輕嘆過後還是放下手中的餐具輕擦嘴巴,才像平常哄著妹妹一樣的方式湊過去,輕拍歐文的後背:「還是跟小孩子一樣愛撒嬌啊。」

輕鬆悠哉又帶著揶揄的口氣像是感嘆,葛拉斯固然明白歐文並不是像表面所見一樣「無辜愛撒嬌」,只是因為自己吃這套而已,真是可惡的傢伙。

可是現階段的葛拉斯依然不敢將身體的重量壓在歐文身上,並不是不信任神族的魔法與魔力、也不是質疑歐文恢復的情況,而是他這一個多月來總是小心翼翼的對待昏迷中的歐文,從清理歐文殘破的身軀開始每天都是如此,在他腦海中歐文那殘破不堪身軀的記憶還是那麼鮮明。

而這種像是以肌肉撐著身體的前俯動作也確實讓他感到肌肉痠痛,在他靠著手臂將身體向上撐起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壓在後腰阻止他起身的力道,不禁抱怨:「……喂,腰撐著會很痛,別壓著。」
歐文的時間是有了斷層,但這不代表他忘了過去的事情。
若不是他仍在意識中睜開眼,恐怕遇到惡狐的現實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上一秒的事情而已。基於這個理由,讓他注意到米勒與過去不同的地方。

以人類的思維進行猜測的話並不難聯想,歐文依稀記得自己身上比較嚴重的傷口是在哪裡,雖然他不認為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可對於米勒來說大概會是血淋淋的惡夢。

「你可以像以前一樣躺在我身上。」抬起的紅眸注視著對方,他有些無奈地舒開眉頭:「我不是說了嗎?我沒事了。」

這麼說著的他稍微調整過自己的姿勢,放低身體的同時也將對方往下帶,半強迫性地讓米勒能夠好好地趴在他身上。或許這是為了讓對方知道自己真的沒事的做法?雖然也只是或許。

「我不會再騙你了,你就相信我。」他揣著無辜求情:「別這麼快離開我嘛。」
或許歐文是真的沒事了也說不定?又或許他本來就沒事,只是自己過度猜疑。
他回望那凝視自己的紅眸,無言躊躇著決定,即使被壓在對方身上的葛拉斯也仍舊撐著上身,沒有完全趴在歐文身上——那個地方不久前還破那麼一個大洞啊。

但葛拉斯也沒得做選擇,歐文在某方面來說比他還要更強硬,就像現在強壓著他的動作一樣使他無奈,不論他答應與否,最後呈現的結果都一樣。

真的可以嗎?可以吧,歐文都說了可以,也說了不會騙他。
緩又小心地放下身體的重量,他注意著歐文的表情,似乎真的沒有問題了——他也是看著那些肉體在神族的魔力下重新構成的人,他早該知道沒問題的。

現在才趴在歐文身上的葛拉斯沉默地側過頭,貼在對方前胸的耳聽著穩定率動的心跳聲,使他忽然有些感嘆——回來了,他的歐文救回來了。
良久,葛拉斯終於吐出嘆息喃道:「……我還以為你要死了。」
見對方好好地趴了下來,歐文不由得笑了,悶著的笑聲換來胸前一陣起伏。

「我也覺得自己要死了。」他有些感嘆地說,放在對方後背的掌心安撫似地上下撫摸:「所以才想告訴你我原本要給你的東西放在哪裡,我當下還挺擔心你還在跟我生氣就不回應水晶了呢。」

溫和沉穩的嗓音低了不少,歐文的語氣十分溫柔。真要說的話他是很感謝米勒的,不論是這聰明的孩子第一時間去向首領反應,又或者是那不聽話的不離不棄。

真傷腦筋,他沒料到這小美人會對他這麼溫柔。
思及至此,歐文另一手便撫上對方的後髮,任由指尖梳進柔軟的髮絲。懷念的心情油然而生,明明他不過是一個多月的時候沒碰到他可愛的小美人而已。

「雖然你表現的很輕鬆,但這並不容易,對吧。」他閉上了眼,慶幸自己所看見的不再是那一片死白:「謝謝你把我拉回來了,葛拉斯。」
不論在哪邊都是,他想。
「囉嗦,只是不准你擅自死掉而已,我明明都說了還沒揍你。」
理直氣壯地回嘴,像是不打算老實接受這份謝意——就算歐文沒跟他道謝,他還是會做的,他才不允許招惹上自己的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保持著那樣的狀態確實不容易,葛拉斯不停地在振奮精神與情緒潰堤的邊緣遊走,總在繃緊的神經就要斷裂時又強迫自己必須振作起來,在不久後再度陷入潰堤邊緣,如此往復著。

他並沒有解釋為什麼會回應水晶,一方面是他確實在等歐文向他道歉,然後他就會回去,另一方面是歐文連繫他的時間太奇怪了。

「不要笑啊,我的頭都在跟著晃了。」
緊接著他才開始抱怨歐文偷笑的事,既然歐文都說沒事,他自然也直接朝著眼前的胸肌輕搥一下做為抗議,隨後才閉起眼睛,對他來說要繼續睡其實也是可以,倒不如說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

「不是你說要讓我霸佔的嗎,我才不要霸佔死人。」
「好好好,抱歉抱歉。」
歐文笑著抿起唇,在一次吐息後平復了因笑意而震動的起伏。

他的小米勒果然無時無刻都能提供快樂給他,光是這麼一句理所當然的話他都覺得可愛的不得了。真慶幸他活著,對,真慶幸自己依然活著,畢竟歐文在當初就已經直率地接受自己會死的結果了。

就算不死,復原也應該要花上不少時間,神族的出手出乎他預料之外,沒想到對方疼愛學生到這種地步——不,也可能是少了一個能做事的天翼族會替學校添增麻煩。

「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他揉著對方的手依舊,接著用有些俏皮的語氣開口:「如果還有下次,我會為了回來當你的好男朋友想辦法逃跑的。」雖然最好是不要,他可不想再碰上惡狐一次。至少這近百年來都不想了。

光是這麼一次都讓他的小可愛變得這麼委屈,他怎麼還敢再來一次?
「……可能會死的任務倒是不要去啊。」
這是要讓他做好再驚嚇一次的準備嗎?他才不要,說真的一次就夠了,他可不知道又來一次的話自己必須要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要是我來不及的話怎麼辦。」

是啊,那樣的話歐文可能就會死了,被他所不知道的東西像布玩偶一樣撕碎。
真的好可怕啊,那樣的身體。

令人不快的回憶充斥在腦海中,葛拉斯將雙臂向上伸去環住對方的頸脖,不只是歐文很久沒有抱過他,他也很久沒有被歐文如此抱著了。

至少他沒有辦法像歐文一樣表現得如此俏皮,甚至還可以開玩笑,他並不會因為歐文的態度而發怒,只是還有可能會再一次發生的玩笑確實讓他心底發寒。
要是又發生了一樣的事情,歐文又逃不掉的話,他還有辦法及時搬救兵嗎?

「……拜託了,就當作是為了我,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儘管知道答案必定是否定,葛拉斯還是忍不住開口。
「……」
歐文罕見地沒有在第一時間答應對方,他沉默了下來,在思考著米勒所說的同時也替對方的態度感到一絲揪心。

他能答應嗎?
老實說這個答案是否定的,但他能夠給個甜美的謊言讓對方安心,偏偏這個謊言歐文卻說不出口。
能讓天翼族感受到危險的任務並不多,可一旦碰上了,就容易是導向死亡結局的危機。

身為天翼族的他從來不在意死亡,儘管他們是與死亡距離最遠的存在。

「……沒事的,寶貝。」他的語氣帶有輕微的笑意,而這番話只有他清楚裡頭的心虛:「天翼族是最難死的種族了,這次只是意外而已,我不是好好的在這了嗎?」

「要是下次運氣還是那麼差我也沒輒,別擔心,這種機會不多。」歐文有些自嘲地說著:「不過在這麼長的生命裡可以碰到你這麼一個人,我覺得我的運氣還是很好的,好上太多了。」
葛拉斯沒有回應歐文,他討厭這個前提的假設。
討厭得要命。

他最害怕的必定是妹妹遭遇危險,那是因為他無法接受在自己還活著的眼下失去妹妹,歐文對他來說的重要性也近乎是在重要的家人之後了。

這傢伙怎麼能夠在自己面前把死亡說得這麼簡單?怎麼可以在他經歷了這些以後笑著和他說這些話?

也不曉得湧上心頭就要溢出喉口的情緒叫做什麼,葛拉斯將臉埋進歐文胸膛之中,默默滴著眼淚。
絕望?害怕?痛苦?艱辛?抗拒?哀傷?或許是許多個他不曾在意過的情緒溢滿心頭,歐文才是那個最簡單就能將他推下潰堤邊緣的人。

他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討厭歐文說出這些像是遺言的話,這讓他感到惡寒。

「……你還是閉嘴吧。」
葛拉斯將原本環在頸脖上的左手收回、蓋在歐文的眼上,接著撐起身以吻蓋住那說不出好話的嘴,半強制對方只能矇著眼和自己接吻,不准說話。
他乖順地迎合對方的吻,顯然他所說的這番話並不討米勒歡心,這他還是知道的。搭在米勒腰上的手隨著突如其來的親吻逐漸收緊,可歐文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不屬於他的冷意隱約落在頰邊。

不會吧?
一個念頭竄過他的腦海,歐文幾乎是下個瞬間就拉開對方掩著自己的手,可在恢復視線的當下他卻愣在原地。

「……」

湧上心頭的詫異使得他有那麼短瞬間的停止呼吸,與對方相望的同時他還能看見似乎濕潤的眼眶。

他的小美人因為他的話哭了嗎?
雖然弄哭米勒也是他做不膩的興趣之一,但他萬萬沒想到總是堅強的這孩子會因為這樣而落淚。

身體的下意識反應讓他立刻抬手撫上對方的側頰,就算在短短數秒後對方的手再次覆上自己的雙眼也無所謂,他以指腹抹去似乎殘留在指上的微涼。

「……」他罕見的欲言又止,失了餘裕:「我不說了,你別哭,寶貝,我聽話就是了。」
「……不要把死亡那麼輕易的說出來啊。」
葛拉斯也沒打算否認自己落淚的事實,雖然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有讓他感到一瞬的無措,但葛拉斯也很快就接受了事實,歐文看都看見了。

任由對方將臉上的痕跡拭去,葛拉斯俯下身將臉埋進歐文側頸。
歐文錯愕的表情也印在他腦海中,若是平常他肯定會語出揶揄,但現在的話題他怎麼樣都無法以玩笑看待。

沒有再多說什麼,葛拉斯只是將自己貼上這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身上,他也不需要對方的安慰,他只要歐文別又一次親手撕開他感到恐懼的回憶。

那天的葛拉斯甚至心跳都要漏跳一拍。

「你下次再拿這個當玩笑,我就要跟你分手。」
像是下馬威一樣,葛拉斯悶悶地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說真的,要是歐文動不動就拿這個出來當玩笑的話他一定會隨著時間陷入自己的恐慌之中,害怕著不在身旁的歐文會不會又在夜間向他交代遺言。
看來這次的事情嚇壞他的小美人了。
歐文有些感嘆的想,也確實,連他自己都被米勒的反應給嚇壞了,他居然在這種時候弄哭對方,有那麼一瞬間他立刻反省起自己不應該這麼說。

真的,他有在反省,現在是他到目前為止覺得罪惡感最深的時候。
儘管他說的都是事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的眼神因為些許的錯愕而游移,但覆在對方背後輕拍的掌心沒有停下,像是安撫對方已經成了潛意識的行為:「我不會說了,你的歐文老師會乖乖的。」

騰出靠外側的手溫柔地拉起對方的手腕,歐文就像往常那樣地摩娑著那白皙的指節,並在滑進指縫間後握上輕扣。
他好像很久沒跟他的小美人牽手了,說起來能好好牽著的機會其實不多,相握的手也讓方才難掩的驚愕逐漸平復。

「所以別生氣,是我不好。」他的語氣有些無辜:「吶寶貝,再吻我一次好不好?我好像很久沒跟你接吻了。」
無辜的口吻讓葛拉斯笑出聲來,反握住那與自己交握的指:「一直都在昏迷的人是在說什麼啊。」
明明覺得很久沒接吻的人是他吧。

就現況來說他是沒有生氣的,比起生氣,他更害怕的是失去歐文。
聽起來可能有點矛盾,畢竟他害怕的是一個天翼族的死亡,天翼族在常人眼裡就是和死亡最扯不上關係的種族,葛拉斯卻為此憂心。

稍微撐起上身的葛拉斯很快地收起原本就要止不住的負面情緒,臉上的水痕也被歐文擦去,接著吻上歐文,從緩慢的啄吻隨著時間逐漸加深,就在越發濃烈的親吻差點變質的當下,葛拉斯瞬間起身後退抽離這個親吻。

……好險,差點就要往不好的地方走了。
要是不小心繼續往下的話,可能又要擦槍走火了……歐文才剛甦醒,不久前使用魔法的時候還吐血,葛拉斯怎麼可能在現在這種時候繼續下去。
「一直都在昏迷的人正在跟你撒嬌。」

他大概知道米勒抽身的理由是什麼,畢竟這小美人有多麼喜歡接吻的這點他是知道的。八成又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吧,魔法的運行使得氣息相衝溢血的這件事可能也嚇到對方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一點都不影響歐文本身的行動能力,最多就是現階段使用魔法時得克制一下份量而已。

好不容易抓回屬於自己的節奏,歐文沒打算就這麼讓米勒離開。雖然讓對方好好休息也是一個選擇,但怎麼說呢?果然在各方情緒下的現在他還想多跟為了他展露出那麼多面貌的米勒在一起。

「我的小米勒這些日子不覺得寂寞嗎?雖然我沒有醒來,但我的意識一直都是清醒的,像是被關在純白的房間裡。」

於是點到為止的親吻結束後歐文勾起唇來,那是他最為習慣的笑顏,就連往上輕撫對方面頰與耳邊的手法都是再自然不過:「所以現在再多給我一點嘛?」
「……」
讓葛拉斯躊躇不定的理由有很多,出現在腦海裡的話語也很多,不論是他放縱自我的本性又或是和歐文相識後的改變,一切一切的判斷都像是拔河一般相互拉扯。

他寂寞嗎?或許是寂寞的吧,害怕無聊的自己寂寞的要命啊。
他不就是在等著歐文真正醒來的這天嗎?守在對方的身邊,不就是為了親眼確認歐文醒來嗎?

啊啊……
「——那你有聽到我的聲音嗎?」他每天每天,都會像閒聊一樣自顧自的和歐文說話,不論是歐文昏迷的時候、還是暴走的時候。
「我每天都在求你快點回來啊。」

葛拉斯無奈地瞇眼笑出聲來,握緊他們仍交握著的手,而他又撐著上身低下頭來,噙著笑的嘴角吐出帶笑的輕音:「吶,歐文。就算百年後我死了,你也只能是我的獵物。答應我吧,然後你想要多少……我全部都會給你。」
在聽聞對方所說之後,歐文露出一抹輕淺的笑容。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起了友人的臉,想起了當時的事情——也想起了屆時他該如何應對那個場合。但這些還太過遙遠的事情不是他現在需要思考的,寫有寵溺的紅眸直直地望著那帶著笑意的眼。

「在我因為神族的魔力而感到痛苦的時候,都會有個溫柔的聲音平撫那些快被支配的理智,每次都把我從瓦解的邊緣拉回來。我能夠好好的醒來也是因為你沒有丟下我,好好地對我說話吧。」

總是在他的世界裡安撫著他的,也只有米勒的聲音了。

「我一直都會是你的,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我都會是你的。」
他低著嗓開口,輕撫對方的姿態便多出幾分愛憐。而他笑了,笑得有些俏皮:「平時的我可不會說這種輕而易舉就能被推翻的承諾,天翼族的永遠可是很可怕的喔?到時候你想反悔了也不行。」
「要反悔的話我現在就不在這了。」
額頭抵著額頭,葛拉斯又將上身壓回歐文身上,笑著道:「你睡一覺睡得腦子不靈活了嗎?」

歐文一定是最清楚他個性如何的人了,他可以千方百計地逃離一個他討厭的人,也可以像現在一樣不離不棄,若他真的打算逃離歐文身邊,就不會放過這一個永遠逃離歐文的大好機會。

不是嗎?若是歐文死了、或是重傷,他更不用擔心自己活著的時候會被歐文糾纏不清地打擾,但他卻沒選擇這麼做。

「剛剛也說了不會騙我的吧?」再次輕吻上歐文的葛拉斯終於將撐著上身的手撫上對方側頰:「——說得很好,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

一旦知曉了他的堅持沒有白費,葛拉斯的心情頓時好上不少,原本退開的吻也在話語過後再次覆上,像是要將自己的佔有慾通通表達給對方一樣地強勢。
笑彎的眼逐漸瞇起,歐文稍微揚起下顎,為的就是好好回應對方的吻。原先撫在側頰的手習慣性地往後扣住對方的後腦,任由吐息因逐漸深入的吻而變得鮮明,他在雙唇染著唾液稍微拉開距離時輕咬對方的。

儘管過了一個多月的空白期,他們之間的默契也沒有改變,為了避免他的小美人擔心自己的身體,歐文索性放棄任何使用魔法的機會——太好了,現在的季節氣溫偏低,他不需要特意調節室內的溫度,再怎麼濃情密意也不會讓他的小美人熱的受不了。

游移的掌心隨著思緒滑至微彎的腰身,探入衣內的所觸及的肌膚令他熟悉的不得了。歐文笑了聲,不安分的指尖便順著腰脊鑽進對方的下褲,再熟捻不過的一點一滴褪去稍嫌礙事的衣物。

「那,現在就把你給我吧。」

他帶著笑意以兩人可聞的音量呢喃,接著再次吻上那同樣噙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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