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見東西的時候，已經是在夢裡了。
黑與紅與木夾雜，男子自甘墮落的宣言令人不寒而慄。有些面熟，帶著面具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厭惡感。但他什麼都做不到，也什麼都不能做，一如他所見到的所有夢境，不論是他從小看到大的，還是他接下那份工作後常見到的。
他永遠都無法喜歡上做夢。

如果你常夢見美好的情景、刺激的冒險、奇幻的體驗，是的，或許你會對夢境抱有期待。
他不一樣，從小到大，他的夢裡只有無止盡的死亡。他看著自己跌落山崖，粉身碎骨；看著自己被無形的力量拉住，沉進黑暗的海底；看著自己被人從高處推下，雙手無力的在空中揮舞……
每次閉上眼都是一次處刑，毫無間斷的，就等著他哪天以同樣的方式死去。

在充滿怨與恨，「復仇」二字隨處可見的夢境之後，他又會看到什麼樣的夢？那個人又會讓他看到什麼樣的刑罰？
他不敢去想，他也放棄猜測，就算有所準備，自己也無力抵抗。

夢，該醒了吧。

—————

人們的喧鬧聲將尉曜臣從夢境中叫醒，他慶幸著自己終於能脫離那幾乎快佔滿視野的腥紅，映入眼簾的卻不是他最常見到的塗著白漆，一根燈管置中的天花板。
眼前是暗色的木頭橫列成面，幾根橫樑穿插其中，在以鋼筋水泥構築建築物的現在，已經很難再看到這樣的建築了。
他認得這裡，大約是在三個月前，他在這裡和那個人喝茶聊天，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常的交流。

「早說過這裡是茶館，不是酒樓了，你打算躺多久？」
熟悉的聲音（他自己的聲音）響起，一瞬間，原先還不斷環繞在耳邊的吵雜聲沒了，四周安靜的能聽到啜飲著茶水的聲音，甚至是杯底敲擊木桌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尉曜臣坐了起來，四周的場景和上次一樣——他躺在長椅上、穿著唐裝的青年坐在他對面、桌上擺著一壺茶和兩個杯子。

「怎麼又是這裡？」
他摸著後腦勺，習慣柔軟枕頭的頭無法接受堅硬的木頭，神經正發出名為「疼痛」的抗議。
「不然你想要在哪裡？在剛剛那個水池邊嗎？要的話我現在就換——」
「不，不用了。」他連忙阻止，陽光燦爛的茶館總是比黑夜的鮮紅水池要來的好多了。

「嘛，不用這麼緊張嘛，我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的換的。」青年彎起嘴角，「來，喝點茶吧，你今天應該很累了。」
青年提起茶壺，往尉曜臣面前的杯子裡倒入暗紅色的飲料。淡淡的茶香撲鼻而來，是他最喜歡的紅茶的味道。
但他沒有端起茶杯品嚐，只是低頭看著紅到近黑的茶，紅的讓他想起了那人的沾到他身上的血，黑的讓他想起穿過那人身體的劍。

「在那之後……怎麼了？」他緩緩的開口問道，手指無意識的沿著桌子的木紋刻畫著線。
「你要現在就問嗎？也好，省得我找機會提起。」青年敲了敲桌面，「在那之後發生了不少事情，包括開會的事，我照順序一個個說吧。」

然後，青年像是變魔術似的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塊與這個場景、這個時代完全格格不入的小黑板。他把墨綠色的小板子立在桌子上，手裡拿著可伸縮的指揮筆，臉上還掛了一副黑框眼鏡，看來頗有準備教課的感覺。
「好了，先問一下，你還記得什麼？」
不知是該吐槽對方的造型還是就這麼讓他去了，尉曜臣微皺起眉，最後選了後者。「跟那個假扮雨露先生的傢伙說話，到這裡。」

青年拿出一本皮革封面的，似乎還用燙金印著徽章和「警視庁」的小冊子，邊翻著書頁，邊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嘴裡還發出含糊不清的應和聲。
您到底是要教書還是要當警察……尉曜臣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他感覺今天就用掉了今年最後的吐槽份量，在那個已經死去的人身上。

「好吧，總之你先看這個。」
青年用指揮棒點了點小黑板，墨綠色的版面泛起漣漪，慢慢的浮現出一張畫面。
那是個帶著紙面具，穿著狩衣的人，尉曜臣認得他，在方才的夢境裡，在兩個月前的那場深淵大靈的戰鬥影響裡，這個人都有出現過。
「這個人是……？」那時有提到他的名字嗎？忘記了，就算說過，現在也想不起來。

「有川司，他就是那個假扮薄明家的小鬼的傢伙。他被那個叫真實之光的法術糊了一臉，所以露出真面目來了。」
青年又點了下黑板，原本靜止的畫面開始動了起來，像是影片一樣。尉曜臣看見有川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拿著黑劍朝他砍了過來，他舉起短刀想擋，畫面上有什麼黑色的遮住他的視野，接著是一陣晃動，然後定格了。

「放心啦，你沒死。在那個千鈞一髮之際，救兵剛好來了。龍很帥的喔，從天而降。」青年漾著笑容，似乎很喜歡那個畫面的樣子。
龍……從天而降……？尉曜臣花了點時間才明白對方說的是Oliver。從天而降的龍嗎？他也想親眼見識一下。

「然後，有某個混蛋啊……」
青年敲了兩下黑板，畫面變成了躺在地上的熟悉身影，一樣帶著笑容，一樣染著鮮紅，唯一不同的是，脖子上多了醒目的豔紫。
尉曜臣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明明有好多事情想問，有好多謎團還不知道，結果這人卻自作主張的犧牲了。
「你在感傷什麼？這混蛋根本沒死。」青年的一句話卻直接破壞他的感動。

「……哈？」
尉曜臣懷疑他有沒有聽錯，這個人沒死？可是他親眼看到了，那個人被黑劍穿身，又被斬首，正常人早就已經死透了吧？
不對，這個前提是正常人，那如果不是正常人的話……
「這個人……季忻他到底是誰？」尉曜臣問，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顫音。

「等等，我看一下資料是怎麼說的。」青年又拿起皮革小本翻找著，「找到了。訊息有點長，簡單來說，他是惡魔，真名是『啟蒙王』喬伊。這是克利斯老師親自證實的情報，所以應該不會有錯。」
「啟蒙王……」
尉曜臣喃喃唸著那個名字，這名字對他來說並不像「巖窟王」那樣有名，但也不是一個可以小覷的稱呼。

所以那個人根本沒有死嗎？他所看到的，他所經歷的，不過就是一場騙局而已嗎？
那麼那個人想騙的到底是誰？是他？是有川？還是兩者皆是？
「你應該比較掛心的就這件事吧？現在解決了，幫我個忙，明天如果看到他，給他一記鐵拳聖裁。」
青年繼續看著記事本，另一隻手在黑板上點了下，畫面瞬間變成了遊戲的必殺技動畫。

好想吐槽……尉曜臣在心中吶喊著，卻又覺得對方的提議並不是那麼的不好。鐵拳聖裁是吧？姑且先記下來了。
「那會議上呢？有什麼特別的？」
看樣子在慈榮宮的後續就到此為止了，尉曜臣伸手碰了下在撥放影片的黑板，畫面泛起一圈圈波紋，但沒有任何改變。

「特別的？我想想……因為你原本那件衣服沾到血，所以我換了一套新的，髒的我回來就丟洗衣機了；
「巧克力球被我吃完了，可是我有買包新的，雖然還是快被我吃完了；
「背包裡有一瓶聖水，我有貼標籤；
「海邊宿營的海妖小妹有來找撩妹小哥，還唱了一首歌；
「冷淡小哥給了你一顆叫『雷鳴珠』的東西，我放在背包的小隔層了，不過我沒有使用說明書。」
青年扳起指頭算著，數完又翻起小冊子確認。

「喔對，明天的任務，我幫你報名了宗教活動。」
正當尉曜臣思考那些話當中哪些真的可以算是特別的，哪些又只是單純地閒話家常，青年的補充卻打斷了他的思緒。
「宗教活動？撿鑽石嗎？」今年還有五倍嗎？雖然他比較在乎遊戲的石頭是幾倍。

「才不是咧，就算你是多神論者，我也對那種騙人的活動沒興趣好嗎？是那個啦，好像是什麼大活動，叫什麼……斬私佛來著？」青年翻了幾頁書，「喔，找到了，于王斬私佛。不過我不是很明白那是什麼活動就是了。」
「斬私佛嗎？嗯……這不是什麼常見的活動，我稍微解釋一下吧。」尉曜臣習慣性地想打字搜尋，卻發現自己身上什麼也沒有。「有沒有我自己的記事本？」

「給你。」
青年的手上突然冒出一本小冊子，他遞給尉曜臣，尉曜臣伸手接過，發現本子的樣式是他最常用的記事本外觀。
「為什麼你的是警視廳的本子，我的就是我平常用的？」他忍不住抱怨道。
「你想要你就自己換一個唄，我只是給個形式而已，不然你希望我直接擺一堆紙張到你面前嗎？」

「……好吧。」
想想也有一番道理，尉曜臣就不繼續追究了，他到現在也還沒理解這種夢境的運作方式，只好先拿現成的了。
「斬私佛……有了。所謂的私佛，就是指住進神像裡，但是並非正神的陰神，並且有被人以香火祭拜。而斬私佛，指的就是處理這些佛像的活動。」尉曜臣翻弄著書頁的邊角，「這麼說起來，于王是指廟公提到的，和祥榮媽還有城隍爺同為祥榮區三大信仰支柱的于府千歲吧？」

「應該是，不過Who care？」
「要加s。」尉曜臣反射性的糾正道。
聽到他的反駁，青年撇了撇嘴，但沒有說什麼。

「就這樣而已嗎？」看對方好像沒有其他想講的，尉曜臣還是問了句。
「對，就這樣。雖然中間有什麼……是叫萬嵩吧？那些人龍小哥做了什麼來著，我沒參加，所以就沒說了。」青年往自己的茶杯又倒了滿滿的一杯茶，「說到萬嵩，明天他們好像也會去斬私佛的活動，短刀記得帶上，還有那個叫法術素材包的。」

法術素材包……至此，尉曜臣才想起還有這個東西的存在，大概是動畫看太多了，他每次都認為自己念個咒語就能發法術。
「我記得了。還有呢？明天的集合地點？」
「中午12點在慈容宮，鬧鐘我幫你設定好了，記得吃午餐。」

這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尉曜臣有些不可置新的看著正悠閒地喝茶的青年，今天他沒有經歷對方給的惡夢就算是幸運了，對方竟然還事先都幫他弄好了？是對方吃錯藥還是奇蹟發生了？
「我和你朋友聊過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青年緩緩地開口了。
「聊……？聊什麼？」尉曜臣瞬間有些不安。對方是用了他這張臉去跟人交談嗎？應該沒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吧？

「我們兩個的事，他問了，我就跟他說了。」青年低下頭，目光注視著前方的茶杯，彷彿他在茶杯裡看到了那位和他對談的對象。
「全說了？」
「算是吧，就我存在的理由，還有我們兩個的關係。」青年說著，然後笑了出來。「但我沒想到那孩子說話這麼直戳核心，幾句話就把我給說服了。」

「說服……？說服什麼？」
尉曜臣查覺到自己的語氣帶了一絲的期待，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是對方自動消失成往事，亦或是主動銷聲匿跡到他死去的那一天，還是兩人的和平相處？
「怎麼可能告訴你，告訴你就不好玩了。」青年的臉上掛起了戲謔的笑，是他早就看過無數遍的笑容。

「我想也是。」不期不待不受傷害，他早該知道不該對這個人抱太大的期望。
「不過……」青年說出了代表會有相反語句的連結詞，嘴巴張著，卻沒有任何下文。
「怎樣？」

「或許……只是或許……還是會有和平相處的機會吧。」青年看向窗外，外頭的天空蔚藍，陽光和煦，是個溫暖的冬天。「等哪天京城花開的時候吧。」
京城花開……尉曜臣跟著轉向外頭，觸目所及的只有光禿禿的樹幹，不見半點嫩芽，看來距離花開還得等上一段時間。
前提是夢境的時間線要和現實是同步的。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宋祈的？」大學期間沒少過幾次各代文學的摧殘，尉曜臣一下就聽出了青年念出的詩句。
「等那天花開了，我請你喝一杯。」青年笑著舉起杯子，然後一飲而盡。「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很累，要睡了。大概到你出任務我都還會在睡，沒事別叫我。」

「哎，等等！」
結尾來的猝不及防，尉曜臣想要叫住對方，但四周的景色已經開始有了變化。天空由藍轉橘，由橘轉紫，再由紫轉黑。旋轉的繁星畫出了圓形的軌跡，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往圓圈拉去，他沒辦法抵抗，只能看著有兩層樓的中式建築離自己越來越遠。

「喔，對，忘記和你說了。」在一片模糊的景色中，他聽到了聲音。「你的朋友們都是好孩子，好好珍惜吧。」
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然後……

夢，醒了。

=====END

偷偷把小臣的夢補完了

撇一張戴眼鏡的前世

好孩子 （好）
前世也太多輔助說明小道具了吧XDD 看到忍不住笑了

Creedo00o: 爺爺的寶 (???
他很努力的在體驗各種裝扮下次可能就是cosplay了

想知道爺(?)會想COS誰

Creedo00o: 可能fate的角色選一個喜歡的
例如金閃閃(等

WHY閃閃XDDD 要露腹肌欸！

Creedo00o: 不知道，只是覺得金閃很帥(淦
爺有腹肌啦，它們現在還沒團結(?

還沒團結wwwww

ka179693: 死了也沒機會團結了，某方面來說算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