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仔細觀察過星星嗎？
在漆黑的夜幕上散落的、從古至今守望著這塊大陸的星辰們啊，他們的光芒穿越了無數光年的距離來到這塊大陸，度過了比我們這些魔法師與魔女還要恆久的時光。

※

今天的小魔女，非常地興奮。
外出執行任務兩個禮拜的獵人先生與銀之，在昨天終於有機會抽空利用魔水晶跟顧家的佩蕾聯繫，並表達了「因為任務比想像中順利，可以提早回去」的意思，讓佩蕾充滿了對家人可以早日回來的期待。
雖然至今還沒能找出關於消失的童年記憶、關於沃芙的線索，但是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是比等家人回來以後，跟他們分享魔女之森的際遇更為重要的事情了！

或許是因為受到心情感染的影響，今天來到魔女之森的她簡直是一邊蹦跳著一邊哼著歌，整個人明明白白地洋溢著「今天很開心」的氣息，連店長看到之後都忍不住地打趣了幾句。
「要做什麼呢——」哼著奇怪旋律的銀髮魔女參考著點心屋提供的種種委託，注意力集中在思索的她，沒有發現點心屋的門扉被另一位黑髮的巫女推開了縫隙。

這是卓瑪第三次來到魔女之森。
雖然央札西並不在意卓瑪前往魔女之森的頻率——畢竟對她而言，卓瑪只是離開一小時而已——但身為學生，卓瑪還是挺過意不去的，所以她有刻意將次數控制在一週一到兩次。
於是這是她與佩蕾睽違五天後的見面。

「啊，是佩蕾！」她開心地叫出朋友的名字，打斷了銀髮魔女的思緒，「好久不見！今天要做什麼打工呀？」

思緒成功被黑髮巫女的叫喚拉回，佩蕾轉過頭，對上卓瑪墨黑又明亮的大眼睛，喜悅的情緒便很快盈滿她的雙眼。
銀髮魔女湊上前去，一手拉著朋友的手腕晃呀晃，另一手指向貼滿MEMO紙跟委託說明單的公佈欄。順著她指尖指向看去，可以發現佩蕾的目光也盯著「攪拌星辰小麥粉」的委託項目不放。
「看起來很棒，攪拌小麥粉，能看見星星！」如是提議的她說完，再次晃了晃抓著卓瑪手腕的那隻手，「卓瑪覺得呢？」

黑眼的巫女睜大了那雙眼，「我也覺得很棒！我沒做過這個任務。」她附和佩蕾，「還是我們一起做？這可以一起做嗎？」
——跟佩蕾一起攪拌星星呢！想想就很美！

「應該是可以……一起問帕帕？」佩蕾習慣性地歪了歪頭，對卓瑪做出了這樣的提議。
她印象中有看過幾個來打工的魔法學徒一起做委託，但畢竟會使用到店裡的器具，不知道是不是需要統一經過帕帕或店長的同意？或許還是先問一下比較保險。
想到這裡，銀髮魔女便牽著卓瑪的手，下意識地在店裡尋覓著那毛茸茸的黑毛球身影。

卓瑪順從地讓佩蕾拉著手在店裡尋覓，臉上露出幾乎可稱之為傻笑的開心笑容。
——手拉手耶⋯⋯！
沒有同齡玩伴的巫女見習生，從來沒有和朋友手牽手的經驗，第一次感受到和老師不同的手的觸感，她要拼命忍住才不至於開心地笑出聲音。
就在她偏過頭想克制自己不要高興過頭時，她看到熟悉的黑色毛球。
「帕帕在那裡！」卓瑪主動搖了搖佩蕾的手，看向帕帕的方向。

感覺到卓瑪的示意，佩蕾趕緊提起步伐，跟黑髮的西藏巫女一起往帕帕的方向小跑著過去。
漆黑的毛球一捕捉到女孩們的身影，便順勢彈跳著來到兩人身前，「是你們兩個啊！來得正好，本大爺正要過去找你們！」
「帕帕，我問你——這裡的委託，能一起做嗎？」銀髮的魔女比了比自己，又晃了晃牽著卓瑪的手，緋紅目光透露的眼神分明寫著「如果說不行我就要抗議」的無賴訊息。

黑色毛球考慮了一下。
「你們可以接一樣的委託同時做，但兩個人都要完成委託內容。」帕帕看了看兩個女孩牽著的手，又看了看委託公佈欄，「去攪拌星辰小麥粉好了，你們可以互相提醒攪拌時機——可不要聊天聊到錯過啦！」
「太好了！謝謝帕帕！」卓瑪開心地向帕帕道謝，「我們會做好的！」
「很好！完成了再來找本大爺。現在，你們去廚房吧！」
黑色的毛球又蹦了起來，走遠了。

得到帕帕的同意之後，佩蕾跟卓瑪一同來到廚房，尋找放置「星辰小麥粉」跟相關工具的櫃子，沒多久就在其中一個櫥櫃上頭看到標籤著小麥粉的櫥櫃。
「找到小麥粉——」語畢，銀髮魔女在眼中凝聚著魔力，控制著櫃子中的麥粉袋、攪拌棒與大玻璃碗一一羅列著降落到不遠處的操作台上，這才關上櫃子門、拉著黑髮巫女的手來到操作台邊。
「我是第一次，看到小麥粉。」拿起其中一個玻璃碗，佩蕾端詳著小麥粉的眼神帶著好奇，「卓瑪你以前，曾經看過嗎？這個小麥粉。」

卓瑪也盯著小麥粉，「沒有耶……但這跟青稞粉好像。」
佩蕾知道青稞嗎？——她大概解釋了一下青稞這種作物，是西藏地方的主食，可以拿來製成很多種食品，也很有飽足感。甚至可以加上之前一起喝過的酥油茶，做成一種叫做糌粑的食物。
「但是這個粉看起來跟星星一點都不像——」她歪著頭，「真的會有星星嗎？」

「可能是需要……攪拌試試看？」
跟身邊的卓瑪一起看著現在呈現米白色的小麥粉，佩蕾控制著從袋子裡倒出足量的粉末裝進兩個玻璃碗中，舉起了手裡的攪拌棒準備攪拌。
「卓瑪的故鄉，食物很特別……」準備工作告一段落之後，想起黑髮巫女剛剛介紹但自己未曾聽過、見過的「青稞粉」，銀髮魔女忍不住問了卓瑪——故鄉的西藏離天空很近的話，星星會不會特別清楚呢？

卓瑪向幫忙準備材料的佩蕾道謝後，接過玻璃碗，以攪拌棒開始緩慢攪拌——她正思考該怎麼回答佩蕾的問題，手上的動作自然快不起來。
「不知道有沒有特別清楚……我沒在其他地方看過星星，」最後，來自西藏的巫女這麼說，「但是在我們那裡，星星很清楚。」
她告訴來自異世界的魔女，她從未在家以外的地方過夜，「老師說等我成年以後，她會帶我去旅行！」一臉十分期待的樣子。
碗裡的粉末開始聚合，閃出星點，但距離形成帕帕所說的星辰，似乎還有好一段距離。

能從言談之間感受到卓瑪的期待，讓佩蕾的情緒也莫名跟著高漲了起來，攪拌著小麥粉的她回憶著監護人的教導，看向兩人碗中浮現出星點的雛形，說道：「獵人先生說，天上的星星，能用來找路——比如在海上，或是森林裡。」
作為賞金獵人的獵人先生，是追蹤與搜尋方面的好手，野外求生技能自然也是不落人後。他曾跟銀髮的小魔女說過，如果迷失了方向，就可以透過天上閃爍的星辰，來判斷季節與方位，那些穿越無數光年將光芒帶到梅傑蘭亞大陸的星光，是夜間的引路人。
「不過卓瑪說，成年了之後……這樣說的話，就是兩年後？」佩蕾掐指一算，現在的黑髮巫女比自己大一歲，而對方說過藏族成年是十七歲，那還有兩年就是卓瑪的成年禮了呢！

卓瑪的眼睛閃閃發光，「對呀！再兩年，就能跟跟老師出去玩了！也能穿得很漂亮！」西藏的成年女性能打扮的樣式比未成年能選擇的多得多，她一直很嚮往自己能打扮得像央扎西。
接著她好奇地問，「天上的星星要怎麼找路呀？」或許是因為沒有出遠門的需求，她並沒有從老師那裡學到在野外認路的技巧。

黑髮巫女的問題讓銀髮魔女陷入了短暫的沉思，梅傑蘭亞大陸的星象與西藏的星象不知是否有所差異，但是觀測星空的方法應該都大同小異……思及此，佩蕾看向卓瑪的眼睛，簡單向她說明獵人先生教過的要點。
有些星星，無論四季如何遞嬗都會在同樣的位置、指引相同的方位。有些星星會跟其他星星組成小小的「星座」或「形狀」，變成只有在某個季節可以觀測到的特別星空。
「大概像這樣……特別的星星、專屬的星座，能記住它們，就不怕迷路。」說到這裡，因為佩蕾太過專注思考關於星空的話題，一時之間沒留意到碗中小麥粉的變化──在小麥粉凝聚出的星空之間，浮動著恆星即將出現的暖黃色彩。

倒是卓瑪，因為一面聽一面想從小麥粉中看出方位的玄機，而注意到佩蕾碗裡的動靜。
「出現星星了！還有太陽！」她睜大眼睛，「這跟西藏的天空不太一樣……可是好漂亮！」
她著迷地看著佩蕾捧在手上的宇宙，對自己的碗卻看也不看。

「咦？出現了嗎？」卓瑪的話聲成功吸引了佩蕾的注意力，她跟著看向自己碗裡的小麥粉。
只見漫天星辰之中，顏色由黃轉白的「太陽」正散發著耀眼的光彩，與此同時玻璃碗的溫度也逐漸增加到微溫的程度，就像是捧著一個小型太陽。
「真的出現了！那卓瑪那邊──」銀髮魔女的紅眸望向黑髮巫女的玻璃碗，在發現攪拌的動作漸漸停止、碗底的光芒也轉為黯淡時，著急又語無倫次地叫喊出聲：「卓瑪！要熄了！」

卓瑪被佩蕾的驚叫嚇得一彈，手裡的攪拌棒差點掉下來。時機轉瞬而過，在來得及補救之前，黑髮巫女碗裡的星辰們已經黯淡無光。
「啊⋯⋯」她苦惱地看著熄滅的太陽，「怎麼辦才好呢⋯⋯至少佩蕾的有成功吧？」
她再次將目光轉向佩蕾的星辰小麥粉。

「看來有成功……」話雖如此，但是看著朋友苦惱的模樣，佩蕾也莫名沮喪起來，「兩碗加一起，再重新攪拌……會比較好嗎？」
正當兩位小女孩一籌莫展的時候，廚房角落守望著學徒們的烤箱叔叔突然「哎呀哎呀怎麼啦？」地叫喚出聲，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力。在烤箱叔叔關切的詢問下，銀髮魔女順勢將錯過小麥粉時機的事情和盤托出，怎料對方一聽，反而對她們「霍霍霍」地笑了起來，開始了烤箱叔叔慣例的滔滔不絕時間。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以前呀、也有兩個孩子跟你們一樣，因為聊得太開心而錯過小麥粉發光的時機。那個時候啊，帕帕就一邊無奈地說『就提醒過你們不要顧著聊天』，一邊告訴學徒們，只要把小麥粉放涼之後重新攪拌，就可以重做一份——」

「重新攪拌就好了嗎？」卓瑪興奮到不小心失禮打斷烤箱叔叔的滔滔不絕，畢竟有將功補過的機會實在是讓她太開心了，「謝謝你！烤箱叔叔！這真是個好消息！」
「霍霍霍，不用客氣、不用客氣，這樣的事情也發生過很多次了。還有一次是一個孩子想試試可以重做多少次——」
但烤箱叔叔的話已經進不了小魔女們的耳中。卓瑪將玻璃碗放到工作台上等待冷卻，然後再次開啟聊天話題。
「佩蕾那邊，有什麼成年的儀式嗎？」

同樣向熱心腸的烤箱叔叔道謝之後，佩蕾聽聞卓瑪的問句，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說道：「成年的儀式，這倒是沒有……不過我這裡，七歲就成年。」
梅傑蘭亞大陸的魔法師與魔女成年之後，就會收到希斯頓協會每三年寄送一次的「國王/女王選拔賽通知信」，大陸上的公民可以選擇參與選拔、通過層層關卡成為下一屆的國王或女王，為整個大陸的發展做貢獻。
「不過銀之說，這個選拔賽，其實就是在……找免費勞工。」提起了自家狼犬使魔對於選拔賽的感想，銀髮魔女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黑髮巫女張大了嘴，「七歲就成年？」
——回頭想想，自己七歲的時候正在幹什麼呢？好像是剛開始學著做家事跟感應魔力的時候吧⋯⋯
「所以佩蕾已經是大人了啊⋯⋯真厲害！」她用敬佩的目光看著銀髮的小夥伴，「能幫國家做事也很厲害！我以後可能只對村子派得上用場。」
央扎西同時為周圍的幾個村子服務，規模遠不如一整個王國。雖然從未明說，但卓瑪一直認為自己將來是要接替老師服務這幾個村子的。

「雖然我好像……就算成年了，也完全沒有，長大的感覺。」說到這裡，銀髮魔女歪了歪頭，似是有些困惑。
即使在律法上已經是「成年人」，但是或許是因為與年長自身許多的監護人一同相處的緣故，佩蕾幾乎沒有「已經長大成人」的實感。
「但是我覺得，像卓瑪說的，感覺也很棒——能藉由幫忙，跟村子連結？」她舉起食指，認真地說完自己的想法之後，又好奇地問道：「那卓瑪那邊，有沒有什麼，成年的儀式？記得你好像……有提到那個，『成年禮』？」

見佩蕾感興趣，卓瑪也來了精神，「我們的成年禮，叫做『上頭』。」
一般的上頭要請遍親朋好友來觀禮，並找一位擅長梳頭打扮的婦女來幫忙打扮，不過卓瑪和央扎西也沒什麼親朋好友，於是他們早就說好一切自己來，頂多是其他巫女時間上有空的話就來觀禮。
「女孩子的辮子數量是一定的，」她撈起自己的辮子，「你看，我有六條辮子，因為我已經15歲了，更小的時候我只能梳兩三條辮子。17歲那天，老師會幫我梳成幾十條辮子，這就表示我長大了。」
接著要敬拜吉祥天女。他們村子離廟很遠，於是他們想將禮俗簡化成向天女方向敬拜，接著敬拜長輩——這裡就是指央扎西——並獻哈達，如此便禮成。
「哈達是一種禮器，是一塊白色的絲巾，」她比劃著，試圖向佩蕾解釋，「要捧著哈達把手舉過頭，彎腰靚獻給長輩。」

沉迷於黑髮巫女的解說，在對方試圖比劃解釋時，佩蕾也無意識地跟著模仿著卓瑪的動作，然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樣聽起來，儀式很莊重，也非常盛大。」說到這裡，她又湊上前來觀察卓瑪烏黑亮麗的六條髮辮，順勢問道：「西藏的女孩，都會編髮嗎？從童年開始？」

「嗯！大家都是從小就編辮子喔，好看又好整理。」卓瑪摸了摸自己的髮辮，「佩蕾如果編辮子的話——應該也很好看！」
佩蕾的銀色長髮很適合編髮，即使不在辮子中夾上各色緞帶也很好看——她這麼說。

談笑間，卓瑪錯過時機的星辰小麥粉已經冷卻完畢，於是她拿起碗重新再來——這次她不敢太投入聊天，終於也成功在恰當時機完成。在兩人端起各自的碗，準備找帕帕交差時，彷彿心有靈犀，毛茸茸的身影正好進了廚房。
「帕帕！」黑髮的小巫女開心地朝黑色毛球揮手，「這樣可以了嗎？」

＝＝＝＝＝＝＝＝＝＝

感謝卓瑪中一起解小麥粉的任務！
每次聽小魔女們分享自己的家鄉就感覺好有意思呀！

謝謝佩蕾中～好喜歡這種女孩子們的大聊！交換家鄉風光真的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