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到半的行為因窗櫺外透進的淡薄晨光而停下，景塵抬眸望了眼天色後闔上書本，起身取水替自己梳洗一番，並取過案台上自深夜到清晨那早已涼透的夜宵燒餅，面不改色地當作早點果腹。

打點完一切後，他順手理了理套在身上的那件雪色衣袍，一並繫上鳳昭配玉，出了門派，踩著不疾不徐的步調，來到了這不僅離鬧市稍遠，還得拐過好幾個暗巷才能到達的深幽宅邸。

男人敲了門後靜待，不一會便有一婦人滿面憂傷地應門，卻在看向他的顏面後驚艷半刻，一時呆愣。

景塵似是對此早已習慣，他不著痕跡地打量婦人後，篤定開口：

「您好，在下景塵，您的伴侶半月前請我來貴宅看看風水。」

女婦驚地回過神來，點頭羞道：「....阿呀，原來是景塵先生，是了，我.....丈夫確實提過，您快請進。」

他仍是微笑著，跟著人入宅，不時與人應對，一方面也已經在察看這棟宅邸各處布局與擺設，包含那些流水造景小橋涼亭、甚至於日光照射的角度及面積都在評判當中。

景塵心裡擬了大宅結構圖已然有底，便不再看了，只是跟著領路婦人來到偏廳，也就是委託人所臥之間。

「阿，大師，抱歉抱歉，怪我這身子越來越差....沒辦法下床迎接您阿...」

「沒什麼，您還是躺好吧。」

墨髮男人溫柔地說著無妨，平淡眼底映上的，則是那分明還年輕卻形容枯槁的天陽男性，與半月前登門預約時來比，似乎又瘦了一些。

......

面對男子有關於這處宅邸是否地段不良、風水不好以及可還需要時間慢慢查看的提問，景塵搖頭。

湛藍深沉的眼直視對方，他回應道：「不，正相反。」

「此地後有靠山，宅口雖淺，卻有一條小龍脈引入，格局方正，是謂良宅。」

「......哎，這樣嗎？還以為.......」臥床的男子似乎相當意外，景塵也看出原因了，想來是將自身愈加嚴重的病痛歸咎於風水環境之上。

他勾起一個適度的笑容，透過那人滿是失望的眼神看進靈魂。心想對方其實也明瞭。

若真以為此處地陰聚邪早時便該遷宅，哪裡會等到這般地步還花錢請他來瞧上一瞧。

而這對情人陷此困境事實上不過男子染了頑疾。其餘臆測那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行為罷了。

「神羽門人皆有妙手回春之力，我想，您應該去那裏請大夫來診，會更加有意義。」

雖然難請，但想來也就比自己這樣的一個知名風水師再難上一些而已。

「有的，只是...依約恐怕還得等上半月。」臥病在床的人微怔後垂頭嘆道。半月，對於一位衰弱速度如此急遽的人類而言，可不算好盼頭。

白袍男子敏銳捕捉到一旁婦人神色微變，可以理出今日這約究竟是為安撫誰而看了。

景塵也不再說什麼，收了銀兩，便優雅起身拱手道別：「如此，保重。」

男人踏出房門離開之時依稀還能聽見門內低泣，互相傾訴不論再困難、得散進多少家產，只求能與彼此從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頭等等的情話。

景塵沉默聽著，內心卻毫無波瀾。

......從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頭。

人類往往起誓時說起來動聽容易，卻也是最常因各種外力而輕易放棄承諾的種族。

可不知這對佳偶，能否打破這項觀察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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