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盯著一片空白的文件一個鐘頭。

照理說拍攝影片應該是他最有把握的作業，畢竟他沒有磁性獨特的歌喉或驚艷四方的舞姿，唯一稱得上優秀的只有經營了幾年的影音頻道。但是平時那些能上交給公司嗎？那樣的作品能代表「我」嗎？

春巳慢慢縮起身子，將額頭靠在桌面發出長長的呻吟。……先擱在一邊吧，離繳交截止日還有一段時間，還有時間可以思考，沒事的。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保存只記下繳交日期的文件擺在桌面，孤零零的。

個人頻道也該更新了，前陣子的電玩紀錄得到不錯的反響，水族館行則普普通通。是因為合作的關係嗎⋯⋯？也許題材也有影響。比起沒有太多旁白的水族館風光，和Taq一起遊玩的影片確實活潑許多，訂閱數也久違的增加了。這樣做是正確的吧？

一邊思索下一部影片的題材，春巳還是沒忍住在匿名論壇上搜尋自己的名字。

「最近的新UP有公司練習生入鏡耶？覺得合作滿有趣的」
「以前不是個人日常頻道嗎」
「不懂有趣在哪wwww買單的人是顏控的JK吧」
「取消訂閱很久了 日常沒什麼出彩的地方 不如拍拍FS內部讓大家看看還比較吸引人」

他讀不到一半便被排山倒海的沮喪感淹沒，動作略粗暴的闔上螢幕快步走出房間。我需要一點新鮮空氣、一個開闊的空間、一件能轉移注意力的事，我需要找人說說話，他想。

在宿舍餐廳吃飽飯後，不太想回房間窩著，見天氣不錯便宿舍周邊閒逛著，同時思考要不要上街去走走。
但沒走幾步就見小春從宿舍裡出來。
「小春？」

「⋯⋯？清旭。」三步併作兩步走近清旭，春巳把額頭靠在清旭肩上試圖汲取人體的溫暖。在對方開口詢問之前說：「借我抱著一下下，一下子就好。」

對於小春突來的舉動有點嚇到，停頓了一下後伸手揉揉小春的頭髮。

「你還好嗎？」

呼⋯⋯閉著眼睛緩和情緒後把頭抬起來。
「充電完畢！剛才我⋯⋯」停頓一下猶豫措詞。
「看到一些不太開心的事，緊急修復之後就好啦。」

「清旭要回去休息嗎？還是出門？」

「如果抱抱就能讓你緊急修復心情，那非常歡迎常來喔。」

「如果是需要聽眾，也可以跟我說說。」再揉揉小春頭，希望壞心情不會困擾他太久。
「還沒打算要回去，但也還沒決定要去哪，要一起走走嗎？」

「嗯！清旭是電動車充電站那樣的存在喔。」聽到清旭答應同行，看上去很開心。至少現在他不想一個人獨處，怕自己忍不住又去讀那些影響情緒的留言。散散步也能幫助自己找到拍攝影片的靈感。
向清旭表達自己還沒吃晚餐，想買些小食墊墊肚子。兩人便往商店街的方向走去，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當天發生的事。

「對了，清旭的影片拍攝內容，有任何想法了嗎？」

「影片嗎？不知道小春知不知道我在大學有組過樂團。」原本看著小春的視線慢慢拉遠，落在遠處不知道什麼東西上。

「這次課題說要拍攝可以宣傳自己的影片，我腦中第一個想法就是想跟之前的團員合作。」
「很難用言語解釋，不過樂團不僅僅只是一起唱歌的團體，它定位了現在的我。同時也算是小小私心，如果可以我想再和團員一起演出。」

「小春呢？有想法了嗎？」

春巳搖搖頭，簇起的眉心揪成一團。

「我還在尋找題材。平時明明拍了很多影片，正式需要時反而不知道做什麼主題才好。」他誠實的說，不過沒有很想討論這個話題的樣子，帶開了話題。「清旭的團員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你口中的樂團聽上去有點像夥伴……那樣的感覺？」

「我團員還有兩個人，一個鼓手一個吉他手，他們都是大我一屆的學長。」
「其實我以前不是這種打扮的，沒什麼夢想只知道讀書畢業好好找份工作的那種人。」
「是他們讓我喜歡上唱歌、給了我舞台，也可以說是改變我最多的人。」

「啊、但他們同時也是很鬧的人，你看我這耳洞。」邊說邊側過臉讓小春看清楚。
「就因為我猜拳輸了竟然直接幫我打了六個耳洞。」

「嗚哇啊感覺超痛……」原來清旭六個耳洞竟然是一次打上的嗎？想像一下同一天被六根針穿過的情景，小春捏了捏自己圓圓的耳垂確認它一切安好。
「不過……好有趣啊。沒有打扮的清旭，總覺得很新奇！」春巳看著清旭說起團員、說起舞台時嘴角勾起的笑。這種表情他在許多練習生面上看過，那是提起自己喜愛事物時，會不自覺露出的笑。

他想起先前收集的Q&A單元題目，其中也有人問到是否有和其他練習生合作的打算，前陣子和Taq、葵一起拍攝的單元反響不錯，如果再製作一集樂團的介紹，觀眾會喜歡嗎？

他無法否認自己對於頻道裡觀看數字下降的恐懼。在各種資訊川流不息的時代，不乏有創意有才華的人，每天都有新的帳號自創作之路啟程，若是失去了關注，那來參加培訓還有意義嗎？公司會接受一位過氣的影音頻道經營者嗎？
……再者，當分享得不到相應的回饋，那是多麼孤單的事啊。如果能有多點人、再多一點人能觀看我作品的話——

深呼吸，春巳緩緩地開口詢問：「清旭，我能做一集關於你們樂團的訪談嗎？」

「哎？我們樂團？」雖然知道小春有在做影片，偶爾也會跟其他練習生合作，但卻對小春想訪談自己樂團有點意外。
「可是我們樂團基本上沒有在經營，而且只是個校園樂團而已知道的人也不多，小春確定想找我們？」

「唔，雖然一起在公司培訓、也每天見面，但因為課程和工作安排的緣故，我很少能見到清旭上台唱歌的樣子。」他有些緊張，一邊在心裡組織句子一邊說，「剛才你一提到學長們，好像成了另一個清旭。感覺隨時準備好可以開唱，這樣的你跟平時很不一樣……！所以我，我想看看你們的表演！有機會的話也想記錄下來。」
心臟因為誇飾過的字句而砰砰狂跳，春巳將手藏在身後反覆握緊又放開嘗試舒緩緊張的情緒。

「謝謝。」雖然不知道自己說起團員他們是什麼樣的狀況，不過聽到小春說想看樂團表演還是蠻開心的。
「雖然我不確定我們是不是那麼值得採訪，也很怕拉低小春影片品質....」想起那兩個每天鬥嘴的學長只想苦笑。
「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去問問看他們？」

「不會的！有機會讓清旭出現在我頻道也很開心。」雖然有點猶豫才提出這要求，但想和清旭一起合作絕對是十成十的真心。
「那麼就等那兩位學長的消息！快走吧，我想買章魚燒回去。」他眨了眨眼，扯起嘴角掩飾心虛的表情，不想讓清旭看出自己有些奇怪而率先拉起他的手走在前頭。

有稍微察覺小春反應有些不同以往但又說不上來是差在哪裡，便沒有再去追問，只是跟上小春的步伐與他並肩。
「我知道有間不錯的章魚燒攤販，我帶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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