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就這麼看著她雙足輕點，衣裙翻飛卻不觸水面分毫。
既然能不出聲響就侵入自己結界，想必區區的馭水之術也難不倒對方吧。他垂下眼，正座起身。
「真是難得……小友，汝為何滯留九泉？」
綴以牡丹的面紗教弱水難分辨對方的神色，只能從平緩的語調判斷她似乎沒有惡意。
「汝修為尚淺，難得塑成人形，當尋他處遊歷涵性養心，為何逗留於此？」
「——報恩。」
他斂目肅容，偏細的嗓音還是透出一股青澀：「藉有緣人一珠情淚，開了靈智，脫蜉蝣之軀而得以求道。」
「只待貴人故地重遊，將這恩情還了便罷。」

聽了他這番解釋，華衣女子只是沉默半晌，而後輕嘆。
「若汝意已決，不妨尋一除穢師奉之為主。九泉不比現世，多得是邪物與汙祟侵擾，只怕汝難以自保。」
「締契能得其靈力，既有益修行，遇禍也多幾分保障。立約憑證多以文身示之。」女子頓了頓，又道：「只是，締約後汝便得為一方式神，聽令於除穢士。」
「……雖然汝等為神眷，不受吾所制，但九泉內騷亂未息，不得不多管閒事。」
隨即，她淡唇微啟，幾許飛羽夾雜著呼嘯風聲颳起，未及落地，一修長男子便出現於弱水面前。
「棲便是吾的式神，」女子眸光一細，棲便會意地褪去長衫。「文身之處取決於汝所望。」
「行止雖受限於主，但也比被汙邪入體而死來得強。」
「……那麼，吾言盡於此。還請千萬注意安全，小友。」

自稱千蝶殿殿主的女子離去良久，弱水方站起身，腳下的紋圈輕顫，既不破碎也不擴展。
「除穢士、嗎？」
他抱臂思索著，步伐輕巧地踏水而過——原身是水黽，這等小技自然是信手拈來。
嘴上說著守原處以候故人，萌生去意時，弱水也不會多做堅持，要走便走。倒也不是覺得厭煩或是後悔，只是——

汝有著非在此不可的理由？

蝶墨的聲音猶在耳畔迴盪著。
「我……」
那滴淚，那聲哭喊，那滿腔幾乎將他焚盡的思念欲狂之情——
他只是理解到：落下那一滴珠淚的人，必然已經死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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