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奧忒雷穿過最華麗浮誇的裝束出席茶會了，他按天馬的要求搭配一襲閃亮裝飾較多的西裝，接著按天馬的要求赴約。「出發前，我再電話確認一下。」天馬於是撥了電話，打到作者住的地方去。

午夜般黯黮的幕簾緩慢掀開，伸手碰觸需要撥動轉盤的舊式電話，配飾紅寶石與黑鑽石戒指的纖長手指取起話筒，身穿歐式哥德色調的華麗衣飾，自稱畢譚肯勛爵的閏歇爾彷彿十八世紀走出框架的畫中人物，向著那裝飾華美的電話回覆到：「藝世界，請問有何貴事？」

「您好，我是藝世界VIP粉絲會成員，今日與作者皚雪．伊莉莎白．畢譚肯小姐有約，您是畢譚肯勛爵對吧？今次也會大駕光臨嗎？」天馬的話語聽在奧忒雷眼裡，活得像在演一齣中世紀話劇，還勛爵勒，雖然早在前幾個世紀，有的國家仍是君主立憲，不過這樣的談話還是第一次聽見。

「畢譚肯小姐將於今晚九點準時開始簽書晚宴，我確實會準時出席。諦思透‧柏瑟鈴小姐，屆時再會了。」黑髮青年輕聲細語聊著電話，同時還伸手讓他的海軍藍髮執事替他指甲美容。

「那到時候見啦，親愛的畢譚肯勛爵閣下。」天馬笑瞇瞇地掛了電話，接著她看一臉狐疑的奧忒雷，「走，我帶你先去粉絲會地點。」她領著亞麻髮少年來到布簾後方，那是奧忒雷這輩子看過最奇怪的地方。傑瑪斯事務所，什麼時候安插了一間由粉紅色布幕擋起來，而且其實還挺顯眼的間隔，他以前怎麼不記得有這個地方？「聽好了，這對你來說大概會是一個難忘的經歷，」天馬說，「首先這裡的事情不要張揚出去，雖然我認為也沒什麼人會相信就是了。呵呵～」

後面那兩聲呵呵笑聽起來像魔女，奧忒雷心想。
「另外，我們此書的作者只會見VIP，所以她雖然很紅，卻沒有舉辦一般的簽書會，只有像我們這樣少數的重要賓客才能與會。」

進入布簾後，映入亞麻髮少年眼簾的，居然是一輛馬車，英挺白馬和穿著華貴的馬車夫，讓他真覺得自己踏入了類似灰姑娘的童話世界裡……他看錯了嗎？「要到會見地點有段距離，上車吧。」

天馬領著奧忒雷走進馬車內，奧忒雷帶著疑惑又有點不安地走入，他偷看了手機。發訊台全數關閉。

「那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上了馬車後，他詢問道。
「這個嘛，當然有『特殊管道』啦！」天馬一臉神秘的樣子，讓奧忒雷想到他之前閱讀四本書的對想，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這個作者果真和他想的如此嗎？他是不是在作夢啊……。「總之你照著我說得做就行了，之後想跟作者暢談什麼都不是問題。」

接著，兩人下了馬車，時間剛好在約莫三十分鐘，就是畢譚肯說的九點。那個粉絲會地點根本不像一般小型派對的粉絲會，那是間大型房，可以用浮誇華麗來形容，精緻的壁爐，長長的方形餐桌擺放好幾張天鵝絨座椅，天花板是裝潢精美的水晶吊鑽，燈光微微昏黃。與其說藝世界，奧忒雷覺得自己來到異世界。「這、太讓人驚奇了。」

「歡迎蒞臨，各位嘉賓，再過半小時簽書晚宴正式開始！」一名裝扮如愚人節的華麗宮廷小丑現身舞檯上宣布道。所有賓客與其說是著裝正式禮服，倒不如形容個個猶如奢華劇院裡的演藝人員，加上佩戴著五光十色的特殊面具，宛若親自參加威尼斯面具節。「請。」一名對黑白貓侍者走近奧忒雷與天馬身邊，踩著雙腳站立，並交遞天鵝絨墊上放置的兩組面具。

奧忒雷有點緊張的接過面具，這黑白貓靈活地簡直就像圖畫故事書裡跳出來的貓一樣，真實的貓不會這樣吧？天馬給奧忒雷一個眼色，「照著做就對了。」對面一個粉紅色綁包包頭的女孩，穿著華麗的中華風服飾，她同樣也戴面具，在一個位子旁等待。這場宴客排場氣派，但是人數不多，奧忒雷想到天馬言因為是VIP。「注意，作者要出來了。」天馬用手肘輕拱了一下亞麻髮少年。

同樣戴著面具的皚雪‧伊莉莎白‧畢譚肯從布簾後現身，身形嬌小玲瓏的她穿著奢華低調的黑紫色系哥德式晚禮服，猶如一尊會走動的洋娃娃。她安靜地走進為自己準備的作者席位，然後輕輕拉拉中華風女孩的衣角，表示可以開始了。

接著全場響起掌聲。

「歡迎各位嘉賓蒞臨皚雪‧伊莉莎白‧畢譚肯的簽書晚宴。吾乃本次宴客贊助人──畢譚肯勛爵。在場的各位來自不同藝術領域，能於此會晤並相互交流切磋經驗實屬吾等光榮。請盡情地享受這場晚宴！」穿著同樣低調奢華的哥德式服裝，黑紅搭配令人聯想起歐美影視作品中的吸血鬼，名為畢譚肯勛爵的男性為簽書會起了開場典禮。

隨著演講者開場後掌聲再次響起。奧忒雷覺得真像在參與華貴版奧斯卡金馬獎頒獎典禮。天馬領著亞麻髮少年走到長方型餐桌的客椅坐下，接著準備開始餐敘。「哎呀，妃虹今天沒來嗎？」天馬看著空下來的位子自言自語，而奧忒雷則是注意到名為皚雪的少女與剛剛那名粉紅髮少女，以及自稱勛爵的黑髮男性分別坐到主座，而黑髮旁邊還有一位高大動作優雅的長髮男性。「請問接下來該做什麼？」奧忒雷詢問天馬，要怎麼才能跟作者搭話。「等大家就座就來自我介紹吧！」她說。

畢譚肯勛爵依序請來賓簡介自己的大名與簡單出身，並依序拿開面具，自然包括奧忒雷與天馬。「諸君請用餐。」一聲令下，原先安靜等待主人的賓客們全都開始享用餐點並談天說地十分熱鬧。名為皚雪的女孩，安靜坐在原位，令人咋舌的是她不用雙手起刀叉，反而她桌前的餐盤自行活動起來。

欵、書的作者跟總編輯都是小孩子？雖然剛才就已經介紹過兩次，奧忒雷還是不敢相信。而且女孩用餐的方式也很奇妙，她是在變戲法嗎？奧忒雷狐疑的猜想，他看著餐桌上的佳餚，英國菜，但是樣式跟味道都比到地的英國菜還要美麗，對一個愛好美食的法國人來說，這些精緻菜色很不錯。「嘿，伊莉莎白小姐，妳有個新書迷，是我的學生哦，雖然是我推他坑的，不過他把妳的書都讀過一遍了。」天馬率先開了話題，她還不忘跟閏歇爾勛爵敬杯酒。奧忒雷不能喝酒，他只能用果汁代替。

「那是我的榮幸。」名為皚雪的少女抬頭瞇起紫羅蘭色的雙眸，背後柔順光亮的銀白長直髮，直到髮尾處才變成波浪捲。她梳整的髮絲上讓華麗十字架髮飾繫緊。「艾分圖爾先生對那四本書有什麼想法嗎？」

噢，雖然見到作者本人是很榮幸的事情，不過畢竟討論的是BL作品，而且、某本書裡的角色讓奧忒雷對勛爵和他身旁的管家影子重疊了，天馬讓奧忒雷的位子跟皚雪靠近了些，「那個，很開心能見到畢譚肯小姐，」他突然有感粉絲見到偶像那種心情就究竟是多愉快，畢竟他先前都是以偶像的身分和粉絲見面，這種換角色的際遇可真有趣。「這四本書都很有趣，是說有些問題用筆談的好嗎？」

「請。」皚雪讓身邊協助自己，那位同等豪華裝扮的中華風服飾少女帶領，她們同行前去一處較為隱密的包廂，形容起來裝飾彷彿占星算命屋。哥德少女取來紙筆放在紅布幔覆蓋的小型圓桌上，像是念力般的魔法自動推到奧忒雷面前。「艾分圖爾先生，請。」銀白髮哥德少女說完後，讓她的少女協助者將其他裝飾著金框的紫藍色布簾全數放下，以保持隱密性。

這麼神秘的地方，奧忒雷覺得自己好像來算命。他看了一眼天馬，粉毛髮的女子正在跟勛爵談天。
「首先我想說，畢譚肯小姐寫得四本書很有意思，無論是講哪種形式的愛情都能很有邏輯、思辨分明的讓角色們互動循序漸進，並且發展成每個配對不同的相處模式。以吸血鬼攻及惡魔受，還有時空這兩本來說好了，這兩本的故事裡因為喜歡的對象，一個是骨鳥型狀，一個是原本看不見的，畢譚肯小姐在寫喜歡上惡魔的吸血鬼、以及喜歡上時間的空間，當時想法是什麼呢？」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一般來說，人類還不到可以跨越種族的境界，他很好奇寫異種族相戀這種故事的人，通常都在想什麼。「反之，這惡魔骨鳥和時間又是怎麼看待他們的另一半？」他寫好之後，把紙交給了協助的粉紅髮少女。

「感謝您的賞光。」紫羅蘭色雙眸閃動的熠熠光采比較類似可動關節人偶的反光玻璃眼珠，而非人那種輕盈靈動的神色。「愛上惡魔的吸血鬼心態很複雜，愛上時間的空間思維卻很單純。儘管兩造差異甚大，他們的共同卻是面對所愛的對象愛得非常純粹。」

像是被施魔法的雕花茶杯再度從空中舉起，皚雪輕啜了一口香氛紅茶，繼續說道：「空間因為本質與時間相同，並不具形體，因此他能夠切身體會時間能夠調整自己年齡來變化成各種型態，就好像空間本身可以善用能力自由穿梭。當深刻理解到這點，空間也就能清楚的感應到，自己面對時間的愛，和時間面對自己的愛與普通人相處模式的差異。」

哥德裝扮的少女停頓一會兒，輕撥銀白捲髮搧整到後面繼續說道：「吸血鬼就複雜很多，尤其我寫的吸血鬼和本身原本是人卻被嚙咬成為血族，因此受到人心傳承影響的類人生物不同，雖然他在吸血鬼社會有權有勢有能力，在普通人眼中是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可是他卻無法愛上別人，也沒有人真心對待他──或者說他無法被少數那些真心對待他的人感動。」

「直到他不小心因為有趣契約被強制，當他發現自己先愛上惡魔，惡魔卻像他過往般無法被他的愛情感動，他才開始真正回頭檢視自己，並且釐清自己對於愛的理解。」

哥德人偶般的少女一邊解釋，一邊推上倒妥的紅茶給奧忒雷。

結果純粹的愛對他來說比較難理解，反而是惡魔與吸血鬼複雜的愛他多少能體會，奧忒雷於是放慢步調。「您覺得愛會以『互相利用』為建立基礎嗎？很多人討厭自己被利用，我原本也是，但我發現人與人之間的交際似乎又與這為前提，您的看法如何？」奧忒雷喝了一口紅茶，接著將紙遞過去。

「如果一個人對您而言沒有利用價值，我想您完全不會想接近他吧？所以艾分圖爾先生提出這樣的說詞，是人性呢。」彷彿傀儡娃娃的皚雪凝視著眼前的精緻餅乾，讓其飛到面前唇邊，她輕輕嚙咬。「『利用』說起來太市儈氣，不如說是『付出』吧。所謂的『利用價值』並不單純是為了利用，而是它相對於您而言的價值觀高低。以最簡單的有財力，我覺得閏歇爾勛爵很有財力，他的財力對我而言是相當重要，尤其像現在這場簽書晚宴的贊助，所以我會努力去接近他，博得他的好感。這是『他對我的利用價值』。對方通常也不是傻瓜，他一定會在提出交易妥協前就先弄清楚彼此的條件。」

「簡單來說，『利用價值』充其量只是吸引人們彼此產生連結的扣環。大家都說愛是不求回報。確實不求回報才是愛，問題是這份愛情最好建立在自己也能心甘情願付出的條件下。如果一直希望對方如何，等於是在箝制對方也箝制自己喔。而且每個人都不同，沒辦法拿公式套用。」皚雪吃完餅乾，又讓紙巾飛過來輕擦拭。

奧忒雷看著皚雪回答的紙張，或多或少懂得皚雪所說，他笑笑，說利用的確不好聽，但從一開始的利用價值，到後面變互相需要才能建立起信賴關係吧。「感謝您的見解，說愛不求回報的確是一般人比較難達到的。那假如說，一對情侶在一起，一個人一直為另一個人付出，但當付出的那個人有需要對方時，對方卻不在他身邊，您有甚麼看法呢？」包容與忍耐是愛的課題裡最難表現的，而奧忒雷基於好奇提出同時，他感覺與這作者談天同時，能聊很多人性心理學的事情，乾脆就順便聊。

「那付出的這方就應該思考對方適不適合自己，除非他自己心甘情願接受。」銀髮少女簡短地回答。

到目前為止，白髮少女給予的答覆都是建立在雙方有意願的情況下，在這個條件成立之下，付出之後發覺得不到回應，那還是分開的好，這些也都建立在個體自我意願之上，這點來說奧忒雷很同意，他突然感覺某種死結似乎有被拆開的可能性，但他現在決定聊點別的，而且他本來就對這個作者抱著好奇。「說起來，您當初構思這四本小說是如何擁有靈感的？」

「這可是極機密喔。」皚雪靈巧地躍離豪華雕刻的雪白木椅，輕走在金紅相襯的地毯上緩慢踱步。「參考身邊的經驗很重要。」銀髮少女接著輾轉輕步到奧忒雷身邊，凝視著對方。

「另外還要說明，除了機密之外，能否因身旁故事以第三人稱的方式體會也是重要的一環。」綁包子頭的粉紅髮少女說，她膚色黝黑，穿著的服裝與白髮少女恰好成對比。

奧忒雷喝了一口茶，他同樣在吃完餅乾時用紙巾擦淨嘴巴。「感謝作者的見解，和您這樣聊下來舒心不少，最後是我想要給您書本的另外一些感想。」

他用筆在紙上寫著：「談到愛多少會牽扯到性，兩情相悅的結合是種至高無上的快樂，我從四本書裡看到不同的結合方式，在您優美文筆的闡述之下，每種結合所得到的快樂感受並不同，有歡愉、淨空、甜蜜、刺激等等，因而在享受這樣閱讀的過程是種樂趣。

「我自己是個沒談過戀愛的人，雖然有喜歡的人但是遭到婉拒，因而對對方喜歡的人產生忌妒感，我覺得這種心病很難處理，而且也不想影響到任何人，不過今天與您筆談後，這種感覺似乎有漸變淡化了，謝謝撥冗讓我單獨筆談。」要寫真心話是彆扭的，但奧忒雷也再三思索過，人生就是這樣吧，有些話不說出口，後悔的會是自己，他已經在思考後續他該怎麼和他的朋友繼續相處。

「嫉妒是合理又正常的情緒反應，您不需要過度自責。嫉妒會令人瘋狂，但徹底跨越這道障礙後，您將回頭查見曾經感到嫉妒的自己，把過剩能量重新轉移，激勵自己蛻變後的進步。」

皚雪從奧忒雷手中拿回紙筆主導權，繼續寫下：「祝願您寬心快樂，活得精彩。」

奧忒雷向皚雪鞠個躬，「對了，我能跟您要個簽名或拍照留念嗎？」這還是頭一遭自己以粉絲的身分向偶像要簽名，以前都是他在別人的衣服、帽子或是專輯跟書上簽名，沒想過自己也有這樣。就算羅杰．費德勒是他祟拜的偶像，但他知道想要對偶像說這句話其實沒什麼機會。

「當然可以。這邊請」皚雪回頭請斕鸑幫忙取來簽名版及照相機，分別映照奧忒雷的請求個別做了紀念品，接著交還給對方。

「謝謝～」奧忒雷道了謝，這才跟著少女們離開私人包廂。當他們步出私人包廂後，茶會還在繼續，天馬一見到奧忒雷，立刻招呼他坐旁邊，「來來，坐這邊。」她正與閏歇爾談論服裝類設計的話題，「畢譚肯勛爵對我們的魔幻舞台有些興趣，跟他聊聊你負責的那部份吧。」

「咦？」奧忒雷一臉疑惑，但還是和黑髮青年問聲好，接著講解自己在這場表演裡擔任的四季精靈換場要職。他看見白髮與粉紅髮少女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哦這樣呀，我會找機會大駕光臨。」聽聞天馬和奧忒雷的敘述感覺趣味盎然的模樣，畢譚肯勛爵一口流利日語還帶著稍濃的英國腔。

「當然沒問題，」天馬說，「還請到時務必賞光唷。」她微笑道，接著茶會繼續。這場茶會大概喝了二、三個小時，一直到時間差不多時，奧忒雷也向勛爵以及作者鞠個躬時，就先行離開會場。

那對奧忒雷來說是個難忘的回憶，他看著皚雪的照片與簽名，笑了笑，真的很不可思議。心情平靜許多，或許就如天馬所言，這場奇妙茶會的勛爵們，說不定會再魔幻舞台現身，無論如何，他總算內心有個底。最後他和天馬在回程的岔路道別，接著就回學校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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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藝世界茶會 奧忒雷好很多了ww

靈薄獄的心靈導師（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