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くん…？怎麼了？」

感覺他難得有些心浮氣躁，經由剛才的碎聲，淺漣更是確定了這個猜想。
她稍微靠近了對方一些，表情有些擔憂。

「有哪裡不舒服嗎…？」

「啊咿？沒事我沒事，稍微敲到手而已。」被對方發現讓他嚇了一跳，他本想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
「＃＄（＆！」會痛。
唉……自己到底在幹嘛？心底不自覺得這樣對自己嘆氣。

「真是的…會痛就不要動了。去保健室，我幫你處理吧？」

她常常扭傷腳，雖然部位不一樣但處理的方式是差不多的。

「要是不管的話會變成舊傷哦？」

表情似乎不許退讓。

「淺漣妳忽然好有前輩的感覺喔……」雖然有點沒禮貌，不過看對方忽然那麼認真的樣子讓他覺得反而有些想笑出來變得輕鬆一些。
「其實沒有這麼誇張的……」雖然確實是有一種熱熱脹脹的抽痛感，但不至於到需要影響練習的時間。他是這麼想，不過看淺漣認真的臉總覺得說不大出口。
確實若是因為這種小練習變成有舊傷的話很划不來就是了。

「我本來就是前輩哦？」

對方似乎常常會忘記自己足足大他兩屆，淺漣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硬是帶著他到了保健室。校醫不在。

「哪裡痛？」

讓對方坐下後，她問。

「唔、手腕的地方吧。」他伸出正發疼的那隻手，另一隻手撐著手掌順便確認一下剛才有沒有其他地方也撞到了。
總感覺好像有些腫起來，希望不要瘀青才好……
森的手跟男孩子比起來略微纖細，但卻又比女孩子多了一些骨感。兩隻手相互比起來的話很容易就看得出來受傷的那隻確實略腫了些。

「我明白了…我先用繃帶把患部包起來，這樣能防止腫脹繼續擴大…然後就好好冰敷休息吧…會有點痛，忍耐一下。」

拿過架子上的彈性繃帶，她輕執起對方的手，稍微用了點力道讓繃帶纏繞在稍稍腫脹的手腕上。
但淺漣可沒忘了原因。

「森くん、你今天一直很焦躁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

「好……」雖然是能接受的程度，但還是痛的感覺還是讓他反射性的微瞇起眼睛，
「淺漣妳在奇怪的地方真的很敏銳。」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家裡固定每個月都會聚一次，這次正好就在這週末。
說起來確實也沒什麼，但他每次都會下意識的有些心浮。倒也不是排斥，只是覺得尷尬。連帶著最近思緒容易飄走，才會突然失神弄傷自己。
「抱歉喔，浪費了練習的時間。」

「如果真的覺得抱歉的話就不要勉強，請像個小孩子一樣把所有事情說出來然後解、決、它！」

伴隨著尾音三字，她預警地加重了手的力道，表情看來竟是有些沉重。

「森くん一直都不肯說自己的事情，那天也是一樣，明明都已經因為焦躁而受傷了。」

似乎有些生氣。

「我、我知道了，會痛會痛……」淺漣的反應會那麼大讓他嚇了一跳。
她沉下臉讓森覺得有點罪惡感。
我只是在煩惱週末的飯局要穿什麼衣服…！之類的塘塞藉口有些說不出口。
「抱歉，嗯……只是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只是關於家裡有點問題。」他確實是不知道怎麼說明這個自己也不知道由何而來的煩躁感。
理性上大概知道原因，但是感性上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說明。

「家裡有點問題？」

將繃帶固定，並從冰箱弄了個冰袋出來，放在方才被繃帶包過的位置上。

「父母感情不好嗎，還是和家人吵架了——雖然我沒有父母，只知道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領著對方的手放下，她替對方扶著冰袋，讓他能夠好好休息。

「唔，都不是呢……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雖然都是一家人，但是卻像陌生人一樣很疏離。」他想了一下，「很……彆扭的感覺吧，三個人都是。想要拉近關係卻不知道如何下手。所以跟彼此都卡在一種很奇怪的距離。」

雖然淺漣說沒有父母，不過至少現在有愛護著她的人。加上知道對方是認真的在關心自己，所以他並沒有刻意避諱或是顧慮的直接把他能想出來的都說出來。
怎麼說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課題。

從小的時候就感覺得出來其實父親是很在乎他和媽媽的。媽媽也是，狀態直到前幾年比較好的時候才開始意識到這點。
一個月見一次面的節奏說快不快說緩不緩的，但因為父親工作和自己上課的關係也沒有辦法再縮短。
總是覺得這種停滯不前的狀態讓他很尷尬。

「如果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的話，就當著他們的面說出來。說想和你們變得更親近、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從這裡重新再開始吧…既然都有一樣的想法，那森くん的父母鐵定可以了解的。」

把視線從冰袋上移開，她對著對方微微勾起唇角。

「不要想著什麼時候才能變成大人、什麼事都要一個人獨立承擔，思想什麼時候才能變得成熟之類…這並不是一瞬眼就能轉變的事情，所以不要著急，從零開始踏出那一步吧？」

「咦，直接當面說出來嗎？」不自覺得想像出自己如果拍桌站起來喊：你們再給我親近點！父母應該會嚇到吧。
好像有點有趣，不過……
「其實我知道的，他們也一樣在努力。」這種時候才深切的感覺得出自己果然是他們的孩子，三個人都一樣ㄍㄧㄥ著自己。

「既然都講到這邊了還是跟淺漣講一下好了。其實我媽媽她以前的情緒不太穩定，所以為了我的關係父母到現在都還是分居的狀態。雖然說現在最差的時機已經過了，但是要修復關係果然有點困難……我也不是真的想完全靠自己去解決這件事情，但是我不太知道該從何依靠起他們。」因為爸媽應該也跟他一樣傷腦筋，

「不大明白是不是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但是也許試試妳說的直接跟他們開口好像真的也不失為一種方法。」
或許負責破冰由他這個＂孩子＂的角色來當再適合也不過。

「怎麼說，由我這個做小孩的說和自己父母不熟確實是挺奇怪的……但是我確實不太能想像一家子和樂融融的樣子。」

「小孩和父母不熟也沒關係的，我已經忘記父母的長相了。」

平淡地用詭異的話語安慰對方，淺漣側過頭，臉上依然是溫和的笑容。

「至少森くん你曾經有想過要試著解決，那這次就當做被我騙一次試試看，做了後悔總比沒做後悔好，吶？」

「既然森くん也說了，你們三人都因為想要修復關係而努力著，代表這點其實挺顯而易見，但似乎誰也沒說出來…森くん是同時繼承兩人血脈的人，我不覺得有人比你更適合作為突破點，一點也不奇怪。」

「淺漣妳真的很溫柔。」此刻內心對對方的感謝是真真切切的。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安慰自己，想想上次和淺漣的談話他便能想像出來。
更可以感受到她的體貼。
「謝謝妳，學姊。我會試試看的。」不自覺地乖乖的這樣稱呼對方，但是卻像待小朋友一樣輕輕拍拍對方的頭。
用揉的頭髮會亂掉。

雖然說情緒沒辦法就這樣說說就平復，不過他試著以淺漣的角度去檢視自己覺得至少能夠稍微理性思考些。

「森くん、你的動作和話語搭不起來哦？」

有些無奈地讓對方拍頭，淺漣乾脆地起身、伸出手，像是安慰似地拉過他，讓他能夠靠在自己肩上，輕聲說。

「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對事物感到挫折而不被擊垮是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課題。但也不是說硬扛就能成功走出來，真的受不住的時候逃跑也行。因為這是森くん自己的人生，我能做的不是為你決定好未來，而是在你因為追求未來而痛苦的時候給你幫助，給你力量…雖然我不知道可以幫上多少忙、但是要是這樣能讓森くん好過點，那就夠了。」

「謝謝。」他側著頭輕靠在淺漣肩上，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總覺得這個時候有個夥伴可以支持自己的他是幸運的。

「淺漣還記得我是男生吧。」安靜了一陣之後，他習慣性地提醒。
通常這種時候對方也是男生就算了，不過跟女孩子相處的時候他還是會注意。

「記得哦？」

她的記性沒有差到會忘記性別的程度，應該…
不知怎地淺漣突然有點疑惑了起來，對於自己的記憶。

「怎麼了？不喜歡這樣嗎，我倒是挺喜歡的……抱著或摸頭安慰比較能真切感受到有人在自己身邊，所以不孤單…。」

說是這樣說她還是沒有放手，反而靠了更緊了些。

「雖然剛才說的這麼好聽，但那些話也是我朋友告訴我的，她當初用那番話救了我…所以我才想…嗯…像是傳承下去那樣？」

「我周遭並沒有什麼會這樣跟我互動的人，所以我也不大確定……也不是不喜歡就是了。只是忽然覺得淺漣變得很像年紀比我大的姐姐一樣。」雖然這事實。

那如果以後我有機會可以也用這番話幫一個人就好了。」森並不是個很會安慰的人，通常他除了用調侃掩飾過去以外都只能不知道怎麼辦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說不定這樣流傳下去妳以後就會變成傳說中的淺漣學姐了，像貝多芬之類的有名的……啊！」
oO（好像不小心說了什麼關鍵字。）
沒聽到沒聽到沒聽到！！

「我還是你的學姊哦…」

她又勾起無奈的笑容，也有感覺到對方瞬間凝結的空氣，看來這次還是別就著貝多芬做文章吧。

「…謝謝你，森くん。」

在說出那些詭異的安撫時其實自己一直很想哭，但硬是忍下來了。

「果然我還是不行呢，好想哭。」

「哈哈哈哈，怎麼會是淺漣想哭呢。」他不確定現在究竟是該慶幸淺漣的心思細膩還是怎麼著，兩人的情緒彼此互相渲染。
「我也是，謝謝妳。我覺得舒暢多了。」也許是有朋友可以共同分擔的緣故使然吧。

「真是的…大概是因為說太多次禁句了吧…」

她終於鬆開摟著對方的手，坐回原本的位置上，稍稍深呼吸了幾下。

「如果森くん有好些的話就好。」

「很好喔！現在立刻回去練習也沒有問題。」他手心握拳表達自己還很有活力的樣子，但一不小心牽動到正在冰敷的那隻手讓冰袋不小心掉了下來。

「...別逞強了。」
見狀，淺漣忍不住笑了出來，彎腰替對方撿拾冰袋，放回手上替對方扶著。
「來，再冰敷下吧。」

「是、是，學姐——」這回還是乖乖聽話，希望好好冰敷之後不會太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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