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過往/兒時】
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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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而晨起,伴隨著是撕心裂肺的陣咳,好一會才得以平息。
這病根落下的早,每當寒冬冰封、抑或季節轉換之時便發作地厲害。
仔細推敲,應是始於幼時為貼補家計、而去大戶人家做幫傭的那段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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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濛,氣溫驟寒,身著不甚保暖的布衣,幼小的手掌在冰水反覆沖洗下凍得發紫。
那年冬季,母親積勞成疾,驀地病倒。他只得離開在母親要求下、每隔幾日便去報到的武術先生,尋來一份於大戶人家做雜役的工作。
鍾離家,世代為官。雖說不曾出權傾朝野的大官,在朝中仍有一定的權勢。
而這樣的書香家弟,家規森嚴,主管與當家一般地古板而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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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力扛著打上來的水,又要小心別將桶中水濺灑過多。步步艱困,忽聞嬉笑打鬧聲,抬眸望去,一群與他年紀相仿的孩童攜步路過。
狐裘厚衣、粉雕玉琢,相較之下自己是如此寒磣。
僅隔一道長廊,卻彷若兩個世界。
怔愣下,和其中一個孩子對上眼,對方冷不妨朝他露出一個笑花。
猛地別過頭,目光黯淡,繃著一張小臉,繼續頂著寒風簌簌前行。
雜役的工作有輕有重,許是管事看他特別不順眼,盡是派些繁重的給他。
做錯了,罰。做不好,罰。沒完成,罰。
短短數日,身上經嚴懲痕跡已不計其數。然而遍體鱗傷又如何,想到家中病重的娘,只得咬緊牙關苦撐下去。
又一日,發紫發僵的手端著熱粥,卻不慎打翻灑落一地。不巧被心眼小的管事給瞧見,拳打腳踢自是少不了,後被勒命於鵝毛大雪裡舉著水桶罰跪。
一罰,便是數個時辰,天明至昏暗。
四肢早已失去知覺,麻木直盯前方,空洞渙散。
忽地一黑影遮擋,方才聚焦,只見一雙巧繡厚履、錦裘鑲絨,伸來的細嫩手指正替他撐著傘遮去雪屑。
正是那日與他對望的孩子、也是鍾離家的二公子,鍾離璿。
下人間偶而議論侍奉的主子乃常態,而幼輩中,鍾離二公子的風評尤為上佳。
溫潤如名,知書達禮,一雙鳳眸帶笑更是得勾去許多小丫頭的心魂。
而這樣的一個富貴少爺,又來理睬一個低賤下人作何?
「……還請少爺迴避,被人瞧見可就不好了。」久未開口的嗓音甚是暗啞,微弱地稍不注意便消散風中。
然那雙手仍是執意停留,不肯離去。他再不願,也無力阻止,便任由他去。
兩人一跪一站,大雪紛飛幾近遮蓋身影。
他已不記得後來是如何回到家中,只記得自己大病數日,還勞同樣病痛纏身的娘親照料。
重咳夾雜、嘶啞泣訴縈繞耳際:
「兒啊,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而他,對那與碎雪相比仍不減潔白如玉的蔥蔥纖手,始終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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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人是已非。
於醉月樓再遇鍾離二公子,該是意外又是平常心以待,只道天意如此。
那當年溫雅的公子如今卻是風流不羈,最愛流連煙花之地。
有心與其相交,果然志趣相投、一見如故。
只是偶而自幼時夢魘中清醒,不免恍然:如今,竟是已可與之平輩相交,再無身分區隔。
他記得幼年薄恩,然對方又怎記得一個僅數面之緣的無名小廝?
過往種種如煙,大雪掩埋一切,歲月如梭。
也許落下的病根才得證過往確切。
當年少爺與奴僕已不在。
如今,只剩無庸卿琮與鍾離璿,此莫逆之交。
--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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