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
▶被留下來的人經過了另一個黑色長廊,並找到對應屬於自己英文字母的鐵門而入。
▶結束了可怕的扮演遊戲,五人來到了第九個房間。
▶鐵門上倒數著三小時。
▶雙方再次相見,這一次房間內擺了一個麻布袋,裏頭放著:
銳利的斧頭x1、醫療用具組x6,內容物為:強力止血噴霧劑、繃帶、少量麻醉藥劑、針筒、剃髮刀。
每過一扇門,每一張紙上的規則,白紙黑字書寫的與眾人性命息息相關。縱使再荒唐可笑,也只能作為鏡頭下的小丑,苟且偷生。堅持著自尊,堅持著理智,卻依然在時間與規則下逐間被侵蝕,剝落……
規則、遊戲。
分數、時間、生命。
犧牲、欺騙、謊言、信任。
自尊、善念、惡念、賭注、勝負。
每個人心中的價值尚且不同,而平衡的天秤不斷來回搖晃傾斜,未到時間,無法知道最後的答案。說謊者?欺騙者?殺人者?持有善念之人?懷有惡心之人?
每個人的面孔都越來越模糊,注意到了嗎?
在充滿未知的道路上,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無從悔恨,沒有憐憫。
每一個留下來的人都是兇手,每一個活下來的人心中都藏著鬼。
那麼……
氣味,一路蔓延的氣味,像是影子般如影隨形的追了過來。
從某處傳來細碎的機械轉動與摩擦聲,鐵門開啟當下,苦樂頭也不回,揹著昏迷的佑一,在第一時間就穿了過去,踏入新的房間之中,倉皇得宛如在逃避什麼。
……或許也真的是在逃避什麼。
逃避著什麼、將什麼給拋在腦後,視而不見。
氣味如影隨形。
他皺起鼻子,環視著比起先前各種機關道具、空曠得簡直異常的房間,空蕩蕩什麼都沒有,讓放在房間一角的那個麻布袋顯得格外醒目。對面的鐵門上同樣有著數字閃爍,漠然理智卻又嘲諷得刺眼。
在門邊隨意找了個位置放下昏迷的青年,苦樂抬起頭,視線注意到與麻布袋放在一處的紙條,同時也發現了相對於一路走來的規格而言,相當異常的畫面,讓他一愣。
除他們所近來的門、與通往下一關的鐵門外……
門,多了一扇。
慢慢的走進來,望向門口一眼,在上個房間又拋下了一名隊友。但這次並非被機關困住,而是被允許的...捨棄。
志遠甩甩頭開始觀察新的房間,要這樣把一個活人推向死路確實...很不符合他的價值觀,但是真的...沒有辦法,他沒辦法承受那樣的風險。已經快沒命的人現在只求能夠盡可能的帶人出去,然後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就在這樣想得當下,志遠突然感覺到一陣頭昏,呼吸喘不過氣,腳步蹌踉一下,伸手扶住牆壁才沒倒下,他停下來大口的吸著氣。
堂本進入後、直到連接上一個房間的房門完全關上、留在上一個房間的人仍坐在椅子上沒有走出來,堂本一直崩緊的心情立即變得興奮。這是一種把任務完成、把麻煩的敵人殺掉的快感,雖然那人還沒死。但除掉她確實是一件又爽又愉快的事。
不過他臉上的笑沒維持多久便換成猙獰、痛到猙獰。
很痛呢……他的腳,又癢又痛,像是綁著石頭…又有種不停被蟻咬的感覺。
從第四個房間剪掉腳趾已過了約十個半或十一小時,雖然有做一些治療和處理,但在之後又不斷泡水……腳…傷口似乎在發炎呢。
是什麼時候開始呢?
沒留意到?當然不是,只是那女人太麻煩,自幼小一直接受訓練的他,之前直接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警戒和保護上,把所有痛感和飢餓感都屏蔽。現在要警戒的對象消失,保護的人安全,不用再保持繃緊和警戒,痛楚便傳過來。
他深呼吸幾下才轉身望向房間,雖然有留意到志遠似乎也不好,但他覺得是傷口在痛吧。
這裡就是電話中的第九個房間……Boss…棺木…”堂本環顧房間一眼,沒有自己想要看見的人……只看到一個麻包袋……他忍不住又想“會在下一扇門?又或什麼都沒有……”
“沒來嗎…沒成功嗎……他……他…Boss他難道已經………”
堂本不敢想下去,只是緩緩朝房間裡的麻包袋走過去,然而,他沒有留意到這裡還多了一扇門。
走進鐵門後重新回到了漆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自己的腳步加快,在看到那與徽章相同的『I』後,棺木停了下來、有幾分緊張躊躇,吸了幾口氣後、才將那扇鐵門推開來走入。
光有些刺眼、但不到無法睜眼的地步……
一、二、三……四?
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是四個分別一段時間的人們,按理應該伸出手、發出聲音叫喚,但他反而緊繃起了神經,快速的離開門邊重新仔細搜索,那個對他來說相當具威脅性的人……
沒有、還是沒有……
那扇多出來的門安靜的打開了。
苦樂怔怔的、看著紅髮男人自那之中走出,瞇著眼像是在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動作緊繃著,臉上也帶著警戒。對方身上還有水分未乾的痕跡,與他平時給人的印象相比,顯得有些狼狽。
但依然是他所熟悉、眷戀、服從、依賴的模樣。
對方的動作依然靈敏,顯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藍色的眼目光銳利,自他的身上、房間之內所有人的身上掃過。
該是熟悉的,卻突然讓苦樂感受到巨大的陌生與惶恐。
「――!」
分不清楚此時的情緒究竟是狂喜還是恐慌還是什麼。
他張開口,猛地像是在也無法支撐的跪倒在地,雙手抱住自己的頭,暈眩得無法分處現實與虛幻,氣味強烈得讓他幾乎無法呼吸。張開口,胸口一直隱約跳動的刺痛感突然變得強烈,銳利得像一把刀、直接將他刺穿。
無法忍受、
再也忍耐不住、
「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堂本原本準備打開麻包袋,因為他需要道具把門炸爛,然後回到第六個房間撈人,但苦樂的驚恐又無助的叫聲令他立即回神望過去。他想大喊問他發生什麼事,但嘴巴張開便停住,因為他看到一個原本不在這裡的人……一個他剛剛還在想念的人,對方的出現令他目定口呆地停下所有動作,整個人像是石化了一樣。
真像是撞鬼會有的聲音……
他有自己會嚇到人的預感,但卻沒有想到被嚇到的會是那孩子,也沒想過對方的反應是如此的超乎預料之外。
他邁開步伐往那孩子接近,一步步的、就這麼走到對方面前蹲下身來,伸出空著的那手放到了苦樂頭上,簡單的說了句:「我回來了。」
苦樂沒有聽見對方說的話,而是因為觸碰而收聲。青年倉皇的抬頭看著近在眼前的男人,蒼白疲憊,但確實存在、確實活著。
「——……」
緊繃許久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讓他暈眩得就連話都說不出了,雙手撐著地板像是要避免自己一下子就倒下,卻沒發現淚水已經不由自主的滑過了臉龐。
胸口的刺痛依舊,伴隨著心跳一跳一抽。
志遠聽到苦樂的喊叫聲,忍受著胸口的悶痛抬起頭,卻看到原本認為已經失去的隊友,志遠一時失去了反應。等到那宛如希望的男人開口後,志遠模糊的目光中流下淚來,他邁起腳步衝上前,抱住棺木大喊「你沒死啊!你沒死啊!棺木先生真是太好了!!」說完還在對方臉上用力的親了幾口。
還沒繼續對那孩子說些甚麼,身邊就有個重壓傳了過來、讓身體彎曲的側了一邊,傳入耳邊的是對於劫後餘生的祝賀,意料之外、自己會從認識沒多久的人耳中最先聽見,濕潤的觸感貼到頰面幾回,透出抱住自己的那人是處於多麼激動的狀況,身體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還活著啊。
視線緩緩掙開了一角,看著不遠處逐漸聚在一起的人群,扯了扯嘴角。某種虛浮且不切實際的重量緊緊扼住他的情緒,使他無法開口。
開啟的門旋即關上隔開了彼此,他自然是沒忘記的,上一個門他同樣捨棄了某個人,然而,他可沒想到在這裡還能再看到那個人。
他依附在房間的陰影下,再次闔上雙眼。
「Boss…小山上……(日文)」堂本氣弱浮聲地吐出幾個單音,他仍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人、但腳上傳來的痛很清楚地說現在不是夢。
志遠的動作也在告訴他-棺木沒有死。
堂本不知道自己呆住多久,但當看到那人的目光與自己對視後,他拖著沉重的腳去靠近他,四周的聲音像是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他甚至忘了剛剛在做什麼、自己想做什麼。在只剩半步距離時,他跪在他前方,呆呆地伸出雙手,然後用力抱緊棺木連同志遠、連同苦樂。
「(日文)BOSS!小山上!BOSS!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確實觸碰到對方、確實感到對方的存在、確實感受到對方有點低的體溫、還有點濕漉漉的衣服後,堂本才稍微平伏自己的情緒。在對方還沒開口說什麼時,他不顧有其他人在,吻上棺木的嘴唇:「(日文)真是太好了。」
呆愣結束後、他看到了男人的接近,對方的訝異、驚喜躍於面容,往自己逐步接近……然後他承受到胸腹更加用力緊迫的重壓,或許是對方高興過度、力道無法控制,但胸骨被壓迫讓他開始呼吸困難,想拍拍對方手卻早在更前之前被宋志遠抱住時就被拘束起來。
沒關係的、他還可以用嘴巴說!
才準備這樣做、卻連這樣的事情也無法辦到,嘴被男人的嘴給覆上,微敞開的口被紅舌侵入,明明是這樣旖旎的畫面,但作為當事者他內心卻是……
謀殺啊——!
才進入這房間沒有多久,棺木就遇上生命危機。
三人的重量終究不是自己所能支撐住的,在空氣被剝奪下更是如此,他感覺到身體倒下、什麼接二連三的像是骨牌效應般一同倒下,接二連三的重量重新壓到身上、讓人有什麼要被擠壓出來的錯覺。
「嗚!」
無論本來是什麼樣的情緒,這下都被這一團混亂給打斷了。苦樂身體一側貼在冰冷的地面上眨了眨眼,身側的長官在那一瞬間好像發出了輕微的哀鳴聲,他有些惱怒的踢了那體型最大重量最重的、與造成他們這群人到成一團的罪魁兩人一人一腳,自己掙扎著爬起身。
抹了抹臉,然後就待在一旁看著。
被苦樂踹了一腳後,堂本也回過神收起心情站起來,他尷尬地笑:「(日文)呃…哈哈,抱歉,沒事嗎?剛剛我有點失控。小…咳,Boss,來抓住我的手,我拉你起來。」
然後他朝棺木伸出手。
被踹了一腳志遠也不生氣,厚厚的脂肪層擋住大部份的力量,他一邊道歉一邊爬起身。「哈哈哈,抱歉,抱歉,我太高興了。」
重量源一個接一個離開、棺木躺在地面喘了幾口,補充剛剛一度匱乏的空氣,雖然能感覺眼鏡還好好的掛在耳朵上,但腰部在剛剛的擠壓彎曲下還有些痠痛,他看著沒多久就出現在視線內那隻熟悉的手,他伸出空著的手握了上去,然後想起自己的手背上有傷有點緊張會被對方給發現注意到。
堂本一握住久違的觸感便把人拉起,他太開心了,剛剛進來時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對方,現在對方活生生地在他面前……真是太好了。
這以致他沒有注意到對方奇怪的神色,只是把自己的外套快速脫下給對方:「(日文)快穿上,手都冰冷冷,啊,你的手套也在外套袋裡。」
外套……
經堂本提醒,才想起長官的外套在自己身上,連忙脫了下來還給主人。
「長官……」
出口的聲音顯得有些猶豫。
「可以理解、想知道你們在離開後,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這幾個小時也讓我相當的緊張。」邊起身邊回志遠的話後,看到另外兩人都交出了外套啞然失笑:「你們……這是要我穿兩件嗎?」
搖搖頭、接過堂本手中的外套後,僅是掛在手上、轉過身也接過苦樂手中的外套:「謝謝你們、還有對不起,各式各樣的……」
堂本笑了笑:「(日文)笨蛋。你怕冷嘛,而且…衣服還沒乾。拿我的外套當著被單蓋在前面吧。其他廢話就不用說,我還不了解你嗎~」
然後堂本想起剛剛看到的利器,他又嚴肅提醒:「(日文)啊,這個房間……可能有危險,我去拿麻包袋過來給你看,你們先去拿紙條。」
說完後堂本便轉身背向棺木,走路有點不平行地走向麻包袋。
即使聽了堂本這麼說,在手上一樣樣東西下,要做甚麼都顯得不便許多,所以只有不俐落的先將手套入自己大衣的其中一隻袖子內,然後舉高手甩了甩、將東西轉移到穿好的那手,在另外套上另一邊的袖子、邊說邊問:「你們在離開後的這五小時發生了些甚麼呢?」
在旁邊默默的抹著眼睛,胸口的悶痛又開始發作,只是沒有那麼嚴重。
志遠吸了口氣,有些苦澀的想著…可能沒辦法實現跟棺木先生的約定了。
「後來我們經過了另外兩個房間。第七的房間裡面有三隻毒針和兩份解藥...」說到這裡,志遠抓抓頭髮說「然後...很抱歉...棺木先生,我可能不能當你們的導遊了。」對此倒是沒有多大的怨言,畢竟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至於上個房間...少了一個人。」避重就輕的避開了過程...就算認為那是必須的妥協與行動,志遠仍然不覺得傷害他人讓自己存活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跟你們房內的規則有關?紙條內的規則是甚麼。」聽到三支毒針跟解藥的部份時,他其實沒有太過意外,畢竟那些事他已經〝見〞到過的,他想要知道的是自己沒有〝聽〞到或是沒有看到的事情,所以又稍微針對想知道的事情詳細的問了下後,對於對方之後的致歉、他還是愣了愣:「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有甚麼我能為你做的嗎?」
對於那女人會被留在上個房間感到意外,因為按對方前面的性子來說,對方應該不可能乖乖就範,所以如果是訴諸武力的形式,按理說堂本他們身上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子,究竟是甚麼讓那女人停下了步伐……
「其實也沒...不!有件事情你可以幫我做!棺木先生。」志遠鄭重的握住棺木的手,用著非常認真嚴肅的態度說「這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請求,請您一定要答應我。」
「嗯、嗯……好、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棺木快速的眨了眨眼,有些呆愣、隨後也變成同樣認真的表情準備仔細聆聽。
「請您吃一千份的棺材板。」志遠毫不猶豫的說出了他的請求。
「嗯、嗯?嗯?……好的、雖然不清楚那是甚麼樣的食物,但我出去後會找來吃的。」棺木聽到這些時、始終反應不過來這要求的重要性在哪,但既然對方這樣認真地說出來,可見是個相當不錯的食物,只是對方想出去吃卻在也吃不到所以這樣委託的吧?很顯然誤會了的棺木就這樣點了點頭答應了。
看到對方認真而又慎重的樣子,志遠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棺木先生您當真?哈哈哈!也好,讓你知道台灣的道地美食也不錯。難得在死前還能笑一笑呢!」有如此有趣的事情,還能獲得短暫的自由,志遠真覺得自己這生值得了。
「這是我做的到的、有何不可。」看著對方笑出來的樣子,以一般人來說、遇到這些還能變得如此豁達,真的是相當難見,即使被對方開玩笑了、也沒有太過生氣:「直接稱我棺木就可以了,志遠你想委託的只要這樣就好了嗎?」
將外套交出去後,苦樂在一旁看著兩人對話,片刻後便不感興趣的扭過頭,跟隨著堂本的腳步,前去拿下貼在牆壁上的紙條。
比起前些房間更加玲瑯滿目的規則,苦樂皺起眉,上面的文字與其說是規則,不如說更類似於……價目表。
無法理解,那就暫時別去在意。不過他倒是被其中一條規則給提醒了什麼……關於分數。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電子徽章,苦樂撕下了紙條,再次望向仍在說話的兩人。
「當然不是了...麻煩您幫我轉告家人我的事情好嗎?」志遠微笑的說著,雖然免不了有些惆悵,不過...能看到最後不是完全的悲劇真是太好了。「還有我的存摺密碼也請幫我告訴我媽,保險叫他們一定要拿全額,每年保費我都有乖乖繳,要是便宜了保險公司就太不划算了...」志遠開始絮絮叨叨一些家人的狀況還有姓名地址等個人資料。
點了點頭、雖然沒有紙筆,但是專注聽人重複幾次也變得可以記住那些。
在志遠和棺木說完一堆話時,堂本提著一個突兀的麻布袋回來,這令人不禁想起…在第四個房間的東西。
堂本把袋晃了晃,所有人都能聽到一些硬物碰撞的聲音。
他冷笑,先對志遠說:「Lucky~ We were correct.(幸運~我們是正確)」
然後對棺木聳聳肩道:「(日文)看看,又來了,真不知這次要玩什麼。」接著他看著苦樂,等他把規則說出來或拿過來。
注意到堂本的視線,苦樂捏著紙條靠了過來,並沒有立刻遞出,反而是將目光在大家的徽章上都略過了片刻。
最後他抬起頭望著長官,像是想確認什麼。
聽到裡面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志遠的臉色隨即發白,想到四房裡面的情景,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堂…堂本先生…那個裡面…是什麼!?」
堂本雖然聽到志遠的話,雖然猜到對方想知什麼,不過他沒有回答,他比較在意苦樂手上、關於這房的規則,而苦樂在看著BOSS,所以他問:「(日文)苦樂?BOSS的臉上有什麼嗎?」
「分數。」
苦樂簡短的回答,同時將規則紙遞出,讓其他人都能夠看到。「這一關可以取得分數,也可以轉讓分數……」
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電子徽章,上頭顯示著「5」。
「只有零分以上才能轉讓。」
停頓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要怎麼描述自己在紙張規則上所感受到的不明確跟缺漏感,又抬頭望向了長官,明確得彷彿確定絕對能從對方那邊得到答案。
看完規則後、棺木閉上眼,沈默了數秒、從口袋中取出了自己的電子徽章,戴到自己的胸前,上面顯示著〖I|01|00〗:「從水池的機關脫逃的條件,是要我交出所有的分數。(英文)」
看到上面取得分數的方法,志遠倒抽一口氣,頭顱,手腳…這分明是自相殘殺的前奏。幸好這一關…「還好現在大家都沒有分數的壓力,只需要轉讓一兩分給棺木先生就夠了。」
「那麼......要怎麼取得,又該如何轉讓呢?」
再繼續裝睡下去可就不像了,房裡的光線是如此刺目,他慢慢的站起身,步伐同聲音維持著緩慢的步調。
目前的規則紙張都不在手邊,他遲疑的看過去,視野中所見之物令他起疑:「這關的通關條件,僅僅是透過不同方式轉讓分數?」
在聽到棺木說自己只有零分時,堂本呆住,然後罵了一句髒話,不過也很快想通這袋東西的用意。
這規則真……陰險,但也不壞。起碼對身邊有兩人都有自殘紀錄的情況下,這規則實在很好。
他確認看一下自己的分數……應該沒問題。
接著他在聽到佑一的聲音後,便從苦樂手上拿過紙條規則,然後遞給佑一自己看,他則準備自己要做的動作。
「只是一、兩分是不夠的……以我來說。(英文)」聽志遠說的話、棺木搖了搖頭,視線先是落到發出聲音的佑一那邊,然後又重新回到那盯著自己看追尋解答的孩子身上。
不愧是……真是敏銳呢……
「因為、這張房間的規則紙,對我來說……不只是轉移分數。(英文)」
他僅僅是點頭表示謝意,瞥了眼志遠跟堂本的神色,從方才的對話內容聽起來肯定也絕不是什麼好事了。燈光下每個人的臉看起來都是相似的蒼白。
那個人又在此時恰如其分的接續未完的話語,安靜的看完分數事項,他喃喃開口:「……應該、有兩張規則紙才對。」
「嗯、另一張代表了、我可能的死法。(英文)」即使穿上大衣了、手裡蓋著堂本的外套,手卻依然為了苦樂拿來的規則補充而顫抖,但卻盡量讓聲音與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冷靜的陳敘著:「我在上個房間遇到其他跟我同樣狀況的人,在那房間中、我們得到的規則是,要我們在紅綠兩份規則紙當中挑一份,將他作為這房的規則,有一項是這樣寫的、我如果沒有取得特定分數的話,將成為實驗材料。(英文)」
堂本聽到後立即瞪大眼、定眼看著棺木,表情猶像快要暴怒。他咬牙切齒地低吼:「不會!你不會!總之你一定不會!我會把我的分數都給你!要多少分!那另一份規則呢?(英文)」
死法。
苦樂的表情變了,在聽見某個字眼的同時,就算只是可能性而已,也讓人感到驚慌,他下意識抓住了自己的徽章,依照紙條上所給與的方式,用中文開口。
「將我的分數轉移五分,給編號I01。」
他抬頭看向長官身上的徽章,在確認上頭的分數確實因自己所說的而有所變動後,像是滿意的笑了。
相較於堂本的焦慮、苦樂的積極,以及志遠的不安,他不知道該以什麼情緒來面對此刻的一切。
關鍵字是聽得懂了。對方必須從紅綠挑一張作規則,跟存亡有關。
……但其他內容還是得求助他人。
「規則只有這些?」他說。
雙眼定焦於理應不存在的人身上,他予以簡單的回應,單純的確認是否有其他事項——他們可是親眼看到對方被關入那個水池之中。
志遠倒是還算樂觀的開口說:「我也沒問題…我只需要留一分活著出去就好,就算剩下幾個小時的生命我也想看看外面的天……」話還沒說完…那份量頗大的身體突然晃動了一下,志遠搖搖頭又重新站穩,他伸手拍拍臉頰又捏捏手臂,臉上表情不復剛剛的樂觀,反而有些凝重。
「當然……不只,只是我有其他想要先弄清楚的事情。」
棺木看著佑一、面無表情的,就只是看著、然後緩緩的繼續開口,為了不讓剛剛顯然很在意的志遠聽見,換了個語言。
「不過、有些意外呢……明明分開前,你看起來挺幫那女人說話的,結果最後鬆開手了嗎?(日文)」
堂本看著苦樂說了幾句話後,棺木的分數跳動上升,於是他也不理會其他人在談什麼,直接喊:「(日文)將我的分數轉移七分,給編號I01。」
雖然似乎打斷了什麼事,不過在堂本心裡,沒事比棺木的性命重要。
接著他又認真地看著棺木說:「(日文)分數不夠,可以剃我的頭髮!耳朵也可以!」
「你們真的都很努力呢、征刃哥哥、苦樂……(俄文)」
看著堂本以及苦樂身上的徽章從七與五整齊劃一的全成為了零,笑了起來……搖搖頭、還是搖了搖頭,從褲口袋中取出了那張紅色的規則紙,連同另一隻手套一同交給堂本。
「你想要的話可以幫你剃頭髮,但是其他的部分,等全部人看完再說吧,還有堂本看完後、幫我套上另一隻吧?令一手不好套。(英文)」
▶一旁貼著的紙張內容為:
△本關的規則紙有兩張。
△本關可以轉移分數。
△轉移分數只有本人可以進行,只要說出「將我的分數轉移(_)分給編號XXX」即可轉移分數。
△唯有零分以上的玩家才有轉讓分數的權力,負分玩家無法轉移。
△將以下器官放進鐵桶者,可以獲得分數。
一頭頭髮=1分。
手掌=1分。
整隻手臂=2分。
腳掌=1分
小腿以下全部=3分
一隻耳朵=1分。
頭顱=10分。
△所有器官皆為 別人的 才算分。
△本關物品不許帶走。
▶紅色紙張:
《本關鐵門開啟條件》
△三小時後鐵門開啟,並結算個人分數。
△零分及負分的玩家將成為本組織的實驗材料。
△鐵盒子到第九個房間便可開啟。
△鐵盒子的主人必須得到二十分才能離開這裡,否則將成為實驗材料。
在眾人觀看那張紅色紙條上的多國語言規則時,棺木張開口說了:「將我的分數轉移一分給編號I04,將四分轉給編號I02。」胸章的分數就這麼從零到十二,又掉成了七分。
堂本愣住地看著一張原本就已很複雜的規則,現在兩張,接著棺木又……還有剛剛叫他幫忙穿手套……
本來頭腦不好的堂本頓時頭痛起來,他決定先從不要思考的工作執行起來,於是把手上的手套套在棺木的手上,接著……他一臉呆滯茫然,環看其他人的分數…又低頭動自己的手指,不知在算什麼。
紙上的訊息非常簡略,分數的渡讓彷彿嘲笑著他們每一關的舉動,每一次的交涉若有閃失,皆有可能徒勞無功。
望了眼字條,他重新與那異常平靜的目光相視,安靜的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歪了歪腦袋。
然後嘴角線條扯起了些微弧度。
「……棺木叔打算怎麼做呢?」
「 現在要想辦法出去 , 對吧 ?」
他的腳步依然停在原地,而他也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只陳述了迫切的事實。
「當然……不對。(日文)」
在讓堂本戴上手套後,抓握了下手感後、看著佑一:
「我不是要想辦法出去、而是要想辦法讓這兩人跟我一起活出去,我之前提過、你應該清楚的不是嗎?所以、在一些事情沒弄清楚前,你覺得我會打算做甚麼呢?(日文)」
「說實話,我不曉得你想做什麼。」
周圍暫時無人作聲,抬起視線回應棺木的說詞,簡潔的說出此刻所想。
「在活著走出去之前。」
「嗯、其實我也還沒明確決定要做甚麼……只是覺得有疑問所以想先弄清楚,比較好進行判斷。(日文)」對佑一說的話點了點頭、表示聽了進去,隨即就問了一個以此來說有些跳脫的問題:「佑一是怎麼看待苦樂的呢?」
「……我可以相信他。」
燈光映照著彼此的臉龐,思索片刻,平靜的說出結論。
微微側過視線望向安靜的青年,接著回到棺木身上。
「我可以信任苦樂。」
分數又回來了。
看完紙條上所要求的數字,苦樂很快的計算出結果,本來安心下來的表情再度陷入了倉皇,甚至開始找起了麻布袋,企圖立刻將武器拿到手上……做些什麼。
但那方的對話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苦樂停下動作,困惑的望了過去。
「從甚麼時候開始?信任苦樂的甚麼呢?」
空蕩的那手、食指輕敲起貼在一旁的腿來,敲打著無意義的節奏,視線在問出口後落到了困惑的青年身上,片刻、又回到了佑一身上等待答案。
堂本沒留意Boss和佑一對話,只想著分數的事,他手指捏緊手上的麻包袋,他想要再轉移一次分數給棺木,但又怕對方又轉回給他。而且看著紅紙上寫著的…可怕分數、可怕的二十分,他很清楚要斬下其中一人的頭顱才能足夠。
所以……他把麻包袋捏得更緊。
誰呢?一定要殺一人,到底是誰呢?
志遠…有恩於我、佑一有恩於苦樂…都不能…
他有點後悔剛剛那房間沒有先捏死那女人,然後把她的屍體拖進來。
堂本不安地抬眼看一眼志遠和佑一,他記得志遠是打了毒針,就算能出去也……
而佑一很健康。
但…現在還沒毒發便殺掉志遠,這種事堂本做不到,若是已經是死去他倒是能下手……。
於是他更煩惱著現在的情況,只能……先旁觀情況。
從袋子裡傳來細微的金屬撞擊聲響。沒有人動手,與其他人相較,自己能反制的機率少得可以。紙上陳述的條件異常嚴苛,
自開始到目前都未間斷的緊張感,隨時都有可能一觸即發的情況,對方無意義的追問更顯得奇怪。
其他人的神情多少產生了變化,但依舊維持著靜默的姿態。
這種莫名的靜謐感令人生厭。
眼角餘光略略滑過那只危險的麻布袋,紙條的內容,還是有些奇怪之處。
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過去。
「......比起這個——」他眼眸微斂,「規則提到的鐵盒子,是什麼?」
「……聽說你們離開後,進入的房間也有盒子,我剛離開水池時、雖然沒有見到人,但進入的那房間也有兩個盒子,規則上要人拿一個,帶著走到現在都還沒有打開過。(英文)」注視著佑一的表情、停下沉默了數秒後回答,從外套中、露出了一點盒子的外觀後,又重新蓋上了外套、往右一的方向踏出了一步後又停了下來:「剛剛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
……這些問題對他來說沒有意義。
「再怎麼樣都不會比你跟他們相處的時間久。」
他揚起頭,直接的給予明確的定論。
男人跨步接近他,難以忽視的壓迫感逐漸迎面而上,金屬材質的反射光芒一閃而逝,他目光微抬,又繼續說下去。
「另外,在上個房間中,我們也有關於鐵盒的資訊。」
在這個房間又出現了一個鐵盒子,其中盛裝的事物確實令人懷疑。
「是嘛。(英文)」簡潔、不意外。
「有件事情、想要問你……關於你們那房間所開啟的盒子。(英文)」
對方的回應對自己來說有些棘手,即使跟志遠問出毒針的時效,但終究只能參考,每個人跟毒藥的適應性會影響發揮,自己相當清楚這點……必須搞清楚才行,對方當時的用意。
「你為什麼會將那枚藥交給苦樂呢?(英文)」
長官的分數不足。
就算在場所有人的分數都轉讓了也湊不足。
零分的人會成為實驗材料。
長官必須取得二十分才能離開。
砍下他人的指定器官可以獲得分數。
苦樂很快的計算出目前的狀況,麻布袋在堂本手上,武器在麻布袋裡,他必須殺了誰來取得分數,否則長官就無法出去……失而復得的喜悅、而現在又可能在眼前生生失去,這種可能性讓苦樂恐懼得幾乎無法呼吸。
掐住了自己胸口的衣物,眼中是藏不住的惶恐。苦樂不明白現在的對話究竟有何意義,任何意義都比不過心裡那抹無法踏實的不安,他需要什麼、需要什麼讓自己安定,需要什麼消除現在幾乎要逼瘋他的痛苦……
「長官……(日文)」
從喉間併出幾乎是咽嗚的聲音,苦樂扭過頭,遲疑了一秒,似乎企圖搶過堂本手中的麻布袋。
他是怎麼知道的 ?
那是理應不該被知曉的資訊,看了眼苦樂的神情,再看看其他兩人,除了志遠方才的說詞,他不認為截至目前的對話中有可以令棺木知悉解藥與針筒去向的話語。
時間無聲無息的過去,相較於苦樂驚惶的神色,他顯得冷靜異常。
「在我回答之前……先說說你為什麼這麼問吧?棺木叔?」
他的眼神不偏不倚與對方對上。
「從房間規則推測出來的……剛剛問志遠關於你們的房間規則時,有打毒針會有分數可拿、聽電話訊息會進行扣分吧?(英文)」這話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畢竟、目前他還不想將見的到第七房間發生的事說出來。「我猜的不對嗎?(英文)」
「沒錯。」他側頭揚起不合時宜的微笑,「扣分......或是加分 ,從第五個房間之後,就一直是這樣的規則。」
對方的推測方向挺合理,但他也沒有肯定或否定的必要。一旁的其他人繼續聆聽著他們的對話,沒有人拿起其中的武器,他眨了眨眼睛,提起一個自方才一直想問的問題。
「說到這個,在我們會合之前,棺木叔又在這中間經歷了什麼事?畢竟那時候你可是下水了。」
「我確實下水了、發生些甚麼事情剛剛也才跟志遠聊了些,你想知道哪方面的經歷呢?應該說……你本身想從我這知道些甚麼呢?(英文)」
從方才對方的回答便在迴避著顯而易見,棺木看這狀況也笑了起來、轉移視線落到剛剛呼喚著自己的苦樂身上。
「苦樂、靠過來一些……我們來聊聊。(英文)……我有話想問你。(俄文)」
拿到袋子。
拿到武器。
獲取分數。
紊亂情緒下讓目標變得單一而執著,但在苦樂出手之前,便被熟悉的聲音給喊住,彷彿制約一般。
有些恍惚的眨眨眼,無法思考,順從的靠了過去。
見棺木轉而以他聽不懂的語言詢問苦樂,聳了聳肩,他後退一步,等待著他們談話結束。
棺木的疑問沒有來由的直接指向他,雖然沒有明確的說明,但肯定跟中間的歷程有關。周遭的一切依然是一成不變的蒼白,燈光落在每個人身上,照映著相異的心思。
他靜靜等待接下來的變化。
「苦樂、你是怎麼看佑一的呢?(英文)」
就像是固定的套路般,同樣的問題換個人提問。
苦樂眨眨眼。
「覺得是、朋友?(英文)」
語氣是帶著猶疑的,沉默了片刻,才補充說明似的加上一句:
「佑一……對苦樂好。(英文)」
「哪方面讓你覺得好呢?苦樂(英文)」眉頭上揚了一下後又回到原樣,繼續的問下去:「還有你為什麼打了毒針呢?明明很怕的……不是嗎?(俄文)」
為什麼?
正確的答案是什麼?
明明很容易的,淺顯易見的......
苦樂怔著紫色的眼,腦袋好像從某處響起了雜音,與胸口焦躁不安的疼痛有著類似頻率。類似的問答過去是否曾出現過?想不起來、想不起來了……
「好?因為、說話、說是朋友、不會不管……(俄文)」
混亂的思緒讓苦樂的回答出現遲疑,用著片段字彙吃力地回答著,「害怕,但,有藥,遵守規則,說好的。(俄文)」
「那麼、你覺得為什麼佑一將藥給了你呢?為什麼不是拿走你的針,然後自己打呢?(俄文)」看著苦樂的樣子、棺木伸出手,摸了摸、摸了摸頭。「他有藥、如果是朋友的話,看你怕不是應該這樣做嗎?(俄文)」
「因為,分數,需要?(俄語)」
苦樂仰起了頭,困惑著瞇起了眼,但被長官摸頭了,表示苦樂的回答應該是正確的?
「真的是這樣嗎?(俄文)」棺木的手停了下來,輕聲說了句後、從自己身上再轉回一分到苦樂身上,就像是某種暗示:「那麼、為什麼不是給他自己?或是給那女人呢?他的任務是什麼、你記得嗎,而且對那女人也很好,你被那女人欺負時,他擔心那女人著涼,不是嗎?(俄文)」
苦樂再次遲疑了起來。問題好像又繞回了圈,可是答案明明是如此明顯的、甚至早在一開始便說過的不是嗎?
正確的答案是什麼?
苦樂試圖從男人的臉上得出些許線索,卻反而只是加深了心裡的不安。一手下意識的撫上另外一隻手臂,蓋在衣服底下的皮膚觸覺敏感。
「因為,是朋友?(俄語)」
「水池這種二分之一不確定安全的,佑一都考慮下水了,他跟你說過他願意冒險,那麼是為了什麼,為了誰去冒險的呢?(俄文)」
看著苦樂苦惱的表情,有耐心的繼續問著:「佑一的冒險……會不會也包括了你呢?為了他自己對你說或做了些你沒發現的事情,苦樂、你打針是因為佑一說服你打,還是你自己的意願呢?(俄文)」
「……我不明白。(俄文)」
苦樂沉默,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隱隱後退了步,抗拒繼續回答下去,「我不知道……長官您離開……明明可能會死……為了誰而冒險……不明白……可是只有佑一……我不知道……不知道……(日文)」
堂本在聽到棺木把語言轉為俄文時立即疑惑起來。
為什麼呢?這裡還有什麼威脅嗎?還是BOSS還有什麼目的?
隨著BOSS和苦樂的對話內容,堂本的焦點慢慢聚焦在佑一身上。
堂本也朝佑一靠緊一步,他又回復保持警戒的崩緊感,直問用日語問佑一:「你…之前為什麼不把解藥給那女人。你的任務不是要保護她嗎?我…不認為她會示弱,說自己怕打針,所以不問你拿解藥。你與苦樂真的是朋友?…為什麼會給苦樂?你想利用苦樂?」
「……?」
不對勁。就算聽不懂用看的也知道,棺木說了什麼令苦樂跟堂本產生異狀的話,堂本的問題更讓他確定男人在與他們選擇分歧的再相逢的過程中一定知道了些什麼。
然而他不打算問,也不需要。
他望向堂本,表情露出一絲疑慮:「四月沒有使用毒針,為什麼需要解藥?相反的,苦樂選擇毒針,而我把我開啟盒子拿到的藥給了他,僅此而已。」
堂本聽到佑一的回答立即遲疑一下,暗罵自己的腦子真的很沒用,佑一說得對,結果還是自己的BOSS的想法最難懂。
不過這也令堂本想起那時的事,心裡再鄙視一下那不像戰士的戰士,像確認一次似的再問佑一:「那……你有沒有想利用苦樂?」
「……倘若我想利用苦樂,就不會跟他說『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想打那根針。』。」
他的目光駐足在青年倉皇的神情,然後,又直視亟欲想確認的堂本。
「苦樂跟我都想避開面對死亡的恐懼,而在這裡,哪個人不害怕呢?」
堂本沒有回答,默認對方話裡的道理。
接著他再次把目光放在自家Boss身上,完全不明白他與苦樂那些對話內容的用意。
「所以、你沒有打,而是讓結果成為了讓其他人打不是嗎?(英文)」
聽到一邊的交談聲、棺木轉過頭來笑了,緩緩的將某件事實擷取一部份釋放出來。
「我其實在挑選盒子時,收到一份跟你們鐵盒相關的消息,附在規則內當作參考,內容是你們那邊的解藥中、有個是假的,那麼、是誰呢?堂本還是苦樂,你們的身體現在好嗎?(英文)」
「總會有人為了什麼選擇打針或躍入水池。」
僅是闡述事實。至於藥的效用,坦白說他也不曉得究竟明確的效果會是如何。
截至目前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堂本睜大眼,立即揮動身體試試看自己有沒有奇怪的感覺,同時他又用髒話罵這裡主辦陰險。
他是曾懷疑這裡解藥的真實性,但只能照規則辦………
確認自己沒有事後,他擔憂地看著苦樂………
相對於堂本,苦樂沒有動作,神情似反而還困惑於男人所提出的問題。
他揪緊自己手臂,同時以指腹磨蹭著皮膚上的衣料,隔著這樣一層撕開了淺淺的傷口,氣味再次於房間中蔓延開來。
口乾舌燥,心口痛得像是要窒息。
是因為沒有藥了。
注視著門上的倒數,志遠的耳朵不忘記捕捉幾人的對話。
2:16:04
2:16:03
2:16:02……
在心中數著時間的流逝,自己真的能撐到那個時候嗎?就連棺木先生似乎都不認為自己能活過這關呢!在心裡暗暗的算著分數的轉移,在所有人都可以活著的前提下,就算把頭髮算進去,也整整有七分的空缺…
剛剛身體的不適已經帶給他警訊…真的…可以讓他等到出去的那一刻嗎?
一直不加入話題的他聽到『解藥可能有假』時還是愣了幾秒,轉頭看向堂本和苦樂。他也不確定自己拿的是真藥還是假藥,就只是把藥拿給堂本罷了。「你們…會胸痛頭昏還是眼前模糊嗎?(英文)」
堂本搖頭簡短地答:「No。」他的眼睛仍看著苦樂和……棺木。
「確實如此、所以為什麼前面二分之一不確定風險下,你考慮過願意下水、拿到解藥卻反而不打算從其他人手中拿走針來打,而是將藥交給了苦樂呢?(英文)」重新再次問了佑一的動機後,就看向苦樂那邊、熟悉的鐵鏽氣味,讓他歛下了笑容、抓起了苦樂的手,將衣袖拉了開來、看著手臂上的傷痕皺眉。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嗎?你想相信的、想當做朋友的那人,他別有用心、利用著你……他想讓人替他去死,他相信著你最適合。(俄文)」
「堂本、袋子裡有繃帶之類的東西嗎?(英文)」
棺木隨即開口說了其他話轉移堂本的注意力,不讓他過於激動的做或說出,針對剛剛自己對苦樂說的那些發言找佑一質問的行為——因為這是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俄文)」
被抓住手的那當下出現了明顯的顫抖與畏縮,又一瞬間似乎是想用力地將對方的手給甩開,卻又不知為何而無力執行。對著該是自己最敬愛的人產生了強烈畏懼,苦樂瑟縮著、涓然欲泣。
「我不明白,不是這樣的,不會騙苦樂……不會……(日文)」
錯亂的切回了自己最慣用的語言,苦樂扭過頭,企圖從被質疑的青年臉上得到讓自己安定的答案,「不是這樣的,是吧,佑一?(日文)」
他瞪大眼睛,眼角一瞬間閃過一絲訝異,參雜著疑惑的情緒。那一連串的俄語就跟對方不間斷的提問一樣,沒有定論。苦樂突然說出的話語令他摸不著頭緒。
——到底他們說了什麼?
目光定格在青年的表情久了些,苦樂的疑問過於突然,他不知道該如何表示。
很顯然,是棺木說了什麼讓苦樂這麼講吧?
然後他緩緩過頭。
「……跳水不等同一定要選擇針筒、拿到解藥並不等於要選擇毒針,而拿到毒針也不一定要奪取解藥。因為考量不同。」
一字一字清晰的陳述著,他不太明白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棺木還一直針對他問著相似的問題。
「我沒有欺騙他,我交給苦樂僅僅是因為他選擇了打針,如此而已。」
「……那麼、換個問題,你在我說之前,知道解藥有假的嗎?從志遠進來到目前的反應來看他不知道,你呢?(英文)」看著苦樂、看向志遠,然後重新的轉向了佑一。
「……我不知道。」
搖搖頭,他的情況確實也等同不知道。
……不能知曉那個提示是真或假。
「那麼、我也來說件事情吧……(英文)」
取出了離開時從第七個房間拿的那張規則紙,打開來讓眾人看見,同時、看向佑一的眼神也變得冰冷銳利了起來:
「其實、我知道哪個解藥是假的,同時、我也看到了你們在那裏發生了的事情,你確實利用了苦樂、不是用說謊的方式,而是用隱藏的方式,再者、如果真要提你所說的謊……更早之前就有了。(英文)」
「隱藏的方式?」
棺木一直專注在他說謊這件事。
若算上雙方思考與回應的花費的時間,這對話前前後後也超過一個小時以上,問題本身依然沒有結論,而是繼續追著他跑。或許跟苦樂有關,但也有可能,對方抱持的敵意從不知何時就已經萌芽。
目光掃過志遠跟堂本,再來是苦樂,還有那個質疑者。
任一分一秒繼續流逝。
堂本一邊拿出袋子裡的急救用品,一邊聽著Boss的話。他取出止血噴霧和繃帶,然後走到苦樂旁,默默包紮被棺木抓住的那隻手。
而假藥的提示,他們看的規則上的確是沒寫,有寫的話,堂本會把吃的解藥也給苦樂服用。
但他沒說話,因為他實在是不懂棺木想做什麼。
「你其實知道……解藥有假,你收到了提示、隱藏起了這件事……將那孩子往死路推。(英文)」在堂本包紮的差不多後、鬆開了抓著苦樂的手,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盒子:「這裡面裝著解藥,苦樂、吃下他……(英文)」
——有意思。
他大概理解棺木的疑問從何而來。對方那邊關於他那只盒子的資訊是假的,雖然他確實瞥到一眼,但思考到第八個房間收到的訊息,兩個是相似的資訊。
他看著鐵盒安靜半晌,側過頭望向棺木:「但是我們這邊……也收到關於你手上盒子的訊息唷,棺木叔。」
「盒子裡面裝的是毒藥。」他覆誦了一次志遠說的電話內容,「這是上個房間內給志遠的指示,然後他告訴我們。」頓了頓,又繼續說:「而現在我也告知你了。棺木叔,你想怎麼做呢?」
苦樂默不作聲,依然感到困惑與茫然。
扭動著手不大配合包紮,因為他覺得這根本不需要包紮,與他同樣覺得長官的提問相當奇怪同理,這明明都是淺顯意見的……
他眨眨眼,對於長官拎起盒子表示有解藥的宣示,與佑一告知電話內容,爾後搖了搖頭。
「苦樂吃過解藥了。(日文)」
這是他所認定的真實。
還有一份解藥!
這個宛如希望的光芒刺入心中,但是志遠卻不得不把這線希望掐斷,因為他很清楚了解到…若是在苦樂和他之間,棺木是不會把那份解藥留給他的。
他吸了一口氣,已經是最後了,千萬不能那麼難看。志遠看向苦樂問道「那你的身體有不舒服嗎?」如果沒有的話…?是不是…他可以抱持著一線希望?就算棺木先生手上的盒子只有一半的機會是解藥也無所謂,將死之人沒有太大的選擇…
不舒服嗎?
恍惚的接收到志遠的提問,苦樂望著對方,點點頭,卻又搖搖頭。一手下意識地又揪緊了自己胸前的衣物布料,模樣看起來似乎確實有些蒼白……但也僅此而已。
胸口幾乎像是被刺穿似的疼痛與冰冷都只是因為沒有藥了,他是這麼認為的。
「你們的電話訊息並不要求一定要聽吧?但是、我那的第七房是直接附在規則上,並讓我看著你們發生的事情,在毒藥與解藥當中挑選,同時第八個房間、我沒挑選的另一張規則紙跟這張的內容不同點在,盒子必須要持有人分數到九才能開啟,持有人不須承擔任何風險。(英文)」聽到苦樂的回應、看向佑一的眼神繼續維持冰冷,這次、將自己的分數轉了兩分,使苦樂跟堂本的分數同樣為四後,打開了盒子取出解藥、強餵入苦樂嘴中到確認對方吞入。
苦樂還是弄不明白。
他恍惚的、好像能從長官的語氣與動作中感受到某些熟悉,過去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被強迫的吞下了他覺得不需要的藥物,苦樂推開長官踉蹌了幾步,膠囊順著食道滑下,沒有他所依賴的藥錠的那種苦味。
「長官……(日文)」
這不重要,無所謂,但長官胸前的徽章分數又減少了,這提醒了他什麼,於是又開始張望尋找起麻布袋與武器。
看到那一絲希望消失在苦樂的口中,惆悵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志遠苦笑著搖搖頭,比了一下空著的盒子說「棺木先生,現在來計較這個又有什麼用呢?您不是已經做出了該有的處置了嗎?接下來發生什麼事都不應該怪罪他人了。何況當時的情況也不由得我們挑選什麼,沒有把針和藥用完也出不去,況且苦樂也欠分數……」話還沒說完,頗有些份量的身體突然倒了下去。
苦樂在尋找的麻包袋在堂本手上,但堂本不打算放手,因為他在看到棺木徽章的分數又少了兩分後,已氣到忘了自己手上有什麼東西了,甚至覺得志遠忽然倒下也毫不重要。
堂本完全不顧棺木正在做什麼和打算做什麼,他生氣地大喊:「(日文)將我的分數轉移4分給編號I01」,下一秒他的分數又跳回零分。
接著他不管腳上的傷口多痛,快速地踏步接近棺木,然後快速的伸手捏緊棺木的手吼:「(日文)你到底在幹什麼!」然後拉扯著他離開苦樂身邊,不讓他反抗掙扎。直到離開苦樂七步遠才停下,又吼:「你知道現在什麼才是最重要嗎!?你花那麼多時間說那些屁話做什麼!?現在你應先把你的分數拉到20分!是20分不是2分!你到底有沒有為自己著想!靠!」
氣憋在心裡的話都吼出來後,他瞪大眼盯著棺木,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地說:「(日文)我不管你現在懷疑佑一什麼!但現在先要處理的事是你!明白了嗎!?現在,你想怎樣做?你也清楚你不殺死其中一個人,你是不夠分出去。你,會想要殺死我嗎?」
聽到這話、棺木受到很大的打擊,他露出受傷的表情撲身去搶,堂本拿在手中的麻布袋,無法克制的用母語吼了回去:「我做錯什麼,會讓你覺得我想殺你!?(俄文)」
堂本看到棺木表情時心揪了一下,但他還是把拿著麻包袋的右手拉後,不讓棺木碰到。
平聲回:「(俄文)因為我願意,我願意為了你而死,這樣你便能足夠分數。」
嘆一口氣,堂本又補上一句:「(俄文)你沒做錯什麼,棺木,一直犯錯的人都只有我。」
「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讓你變成那該死的蠢分數——!(俄文)」棺木往前踏、伸出手繼續想要搶奪麻布袋,他的身體顫抖著、眼眶開始有液體流出:「你們是我的、我的——!我才不要將你們交給那鬼東西——!(俄文)」
看著棺木臉上的眼淚,堂本身體僵住,閒置的手半舉起想拭擦棺木眼邊的淚水,正想說什麼事,一個拉力從麻包袋傳來——
必須有足夠的分數才能讓長官平安出去。
要取得分數必須殺死一個人。
早就得到結論的苦樂毫無猶豫,在被提醒而想起分數危機的同時,目標便是定在必須取得武器。甚至連要犧牲誰的問題都還沒思考,在看見守著麻布袋的堂本出現空隙,苦樂當機立斷。
他立刻衝上前,一把搶過了麻布袋。
「呀——」在能反應過來時,手上的麻包袋己被搶去,堂本只能睜大眼看著苦樂的身影。
「苦樂、停下來——(日文)」
想說的話還沒有表達清楚,對於苦樂出現在一邊的行動,讓他聯想到的是剛剛堂本說讓自己殺他的話,看到苦樂將東西搶到手中,馬上喊出阻止苦樂的話來。
很容易便摸到了袋子裡重量最重的東西。麻布袋落在地上,裡頭的些許工具與物品碰撞著發出了聲響,而苦樂站著,伸直的手上拿著手斧,日光燈下、讓斧頭邊緣顯得更加冰冷銳利。
或許本來是想做些什麼,但動作卻因陡然響起的命令而停下。
表情有些困惑的、縱使手上拿著銳利的傷人武器,青年卻依然顯得毫無殺氣,彷彿這只是個再普通也不過的動作。
棺木轉過了身、看向苦樂,伸出了手:「將斧頭交給我、苦樂。(日文)」
看了下朝著自己伸出的手,苦樂搖了搖頭,又後退了一步。
袋子終究是被打開了。自剛才以來,他就跟另外三人維持一定的距離,他反射性的想向後一退,但那個倒在一旁的人止住了他的腳步。
他跟志遠並無關連,但這種情況,也不可能直接讓他繼續躺在哪裡——那無疑是任人宰割。
「……」應該退開才對。
然而,此時步行方向違背了他的意願。
「志遠——起來,別擅自暈過去了啊、快起來!」
他伏下身抓住不省人事的人的肩膀,使勁的搖晃,試圖把志遠叫醒。
神經緊繃的他無法肯定現在這情況該怎麼做比較好,只能逐漸加強力量,以及搖晃的弧度,期望昏迷的他能張開眼睛。
——但對方動也沒動。
「快醒過來 !」
聽到耳邊的呼喚,志遠回過神來,伸出右手觸碰了幾下地板,睜開眼睛有些迷糊的看著佑一,又聽到棺木的聲音,轉頭才發現...苦樂手中閃著寒光的斧頭。
「現在是發生甚麼事情了!?」說罷想爬起來,卻在撐起身體時又跌了回去,喘了幾口氣才翻身勉強坐起來。
堂本擋在棺木和苦樂中間,他看著苦樂握住的斧頭、他知道苦樂和他一樣都是擔心棺木的分數,而且他也想起苦樂的任務。但棺木剛剛對佑一的態度也令他在意,他轉過頭向一旁的佑一和…倒下又被叫醒的志遠。
志遠的臉色很難看,他皺起眉,然後望向苦樂直接問:「苦樂,你是想攻擊誰?(日文)」
堂本想走向苦樂靠近,但才兩步,左腳傳來的痛令他停下、不敢輕易亂動。
明明都是淺顯易見的。
明明都是淺顯易見的……
苦樂歪了歪腦袋,手上的斧頭也看起來只是隨意的握著,視線則轉了個方向,落在剛剛被喚醒的宋志遠身上。
長官所需的分數必須殺一個人才能湊得……而宋志遠本來就是他所聽到的指令目標,甚至現在也因為毒針的毒而離死不遠,因此……對於堂本的問題,他毫無猶豫。
答案一直都是淺顯易見的。
看到苦樂的眼神,志遠僅有苦笑,他伸手拍拍佑一表示沒事。眼神直直的盯著那雙泛著殺意的眼眸說「冷靜點,還有一個多小時,砍個人頭不需要那麼久吧!要殺我不是隨時可以嗎?先把斧頭放下來,你嚇到你的同伴了。(英文)」
「會痛就別亂來、扶著我。(英文)」棺木往前走了幾步,更加的接近了苦樂與堂本,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對方扶的位置,然後伸出手、向前抓住了苦樂的其中一手:「現在、身體怎麼樣了,胸口還會痛嗎?(英文)」
沒有說話。
他僵硬的轉過頭與志遠目光對上,武器被苦樂緊緊握在手中,一旁又有不信任他的棺木,還有方才似乎與他意見不合的堂本,他實在想不到對方會怎麼做。
會攻擊誰?到底想怎麼做?
眼角不由得瞥向那閃爍著冷冽光芒的斧頭。
武器銳利一端垂了下來,指著地面,看似暫時失去了威脅性,但也同樣留存著危險性。苦樂發楞,半晌之後才回過神的低下頭,像是望著自己的胸口,被提醒了什麼。
隨著氣味一同盤據在胸口的刺痛正逐漸減輕,微弱得完全可以忽視。
堂本苦笑,伸手搭上棺木的肩膀,眼睛也瞟向棺木、然後又望向苦樂,最後嘆一口氣:「(日文)苦樂,等一下好嗎?我明白你,但……」
他有點顧慮地看一下棺木,才對開口說:「你……」
然後堂本說不出話,又或他不知該說什麼話,畢竟他對志遠和佑一這兩人的觀感都不錯,只是…其中一人的生命在倒數,另一人很好,只是棺木莫名地討厭他。
「不會痛了、也不會不舒服了對吧?所以我不是說了……佑一給的藥是假的,你剛剛中毒了喔。(英文)你被他給利用了。(俄文)」確認苦樂的狀況已經慢慢的回復過來,棺木淡淡的勾起嘴角、不知是安心了,又或是因為在那孩子上又刺下了一根針。
然後、他的目光轉了過來落到了志遠與佑一身上,然後……開始從口中傾吐出剛剛那些不信任與殺意。
在黑與白的無聲劇目上、他所見到的,那女人與那人的交談、那人表情上的微妙變化,那女人接近不久前才攻擊過的那孩子身邊,他對那孩子所做出的是相當可笑、費解的行為,但那人在那女人隨後也接近那孩子,然後……那人完成了那女人本來打算做的事情,那可笑的行為突然有了答案。
這兩人之間其實有所串供過了吧?
他們其實是知道的吧?藥是假的。
一點一點的、將懷疑與不信任堆疊起來的——敵意來源。
全都透過那張嘴,傾訴了出來,最後……
「問我在想甚麼?我很清楚一定要殺掉一個人才能活下去阿……只是比起宋志遠,我更想殺掉的是——跟那威脅到我身邊人安危的女人,跟那女人沒有兩樣的佑一。(英文)」不停容忍那女人張狂、導致苦樂被攻擊,看著佑一與苦樂的朋友遊戲,那來自過去的熟悉感,但是從那房所堆疊出的不信,與苦樂的盲信讓他近乎要抓狂:「苦樂跟堂本是我的人、是我的——!想利用、陷害、要他們命的人……怎麼能放過呢?(俄文)」
殺掉他。
「……」他抬起頭,毫不畏懼直接與棺木對視。
第七個房間,他們各自得到了資訊,再結合第八個房間的訊息,一整個遊戲自始至終,規則從來沒有值得可信之處。只有自己想怎麼做。
能確信的始終只有自己的判斷。
…… 棺木不也同樣違背電話中的毒藥提示給了苦樂那顆藥嗎 ?
「那麼救了你們的呢?」志遠右手撐起身體,比向堂本說到「他的解藥,是我給的。那個房間,少了哪個人打針都出不去,等於這兩個人都欠我一次。你呢?棺木先生?你在執著於他人用了你的人的性命來通關,你和你的人不也是做一樣的事情。將會死的我都沒有抗議了,你們都還能活下去的,難道就不能放下嗎?」
堂本把原本搭住棺木肩膀的手改為拉住棺木的手臂,另一手的手掌撫上他的臉頰,拇指抹走對方臉上的淚痕,有點猙獰扭曲的臉孔望過來。
堂本認真地說:「(日文)放鬆,棺木。你過份緊張了。」
「(日文)那可惡的女人已經死了,沒事了,已沒人會威脅過你的性命,也沒人會威脅我和苦樂的性命,所以冷靜下來。還有剛剛說什麼你的,我們一直都是你的,從沒變過,不是嗎?」
龐大的資訊、隱藏深意的文字規則陷阱、電話、危險,像蟲般四處蠕動啃蝕著,在不久之前、劈啪的一聲,在某個房間斷裂了甚麼,即使慢慢的梳理、仔細的排放像是書本般的堆疊起來,回到了原本的模樣……卻也只是暫時性的,時間過於短暫、即使梳理堆疊依舊不穩。
於是、在意料之外之事傳入耳中時,劈劈啪啪……
堆疊的甚麼開始倒了下來,懷疑心的目標與自己對望著,聲音傳來的是他感到虧欠的人,他張開嘴想要說些甚麼,組織起來的詞句給的答案是不確定的,混亂的腦海再傳入熟悉的聲音時靜止了下來、變成一片空白。
他的背已經沒有之前表現的筆挺,茫然呆滯的表情替代了方才的猙獰、嘴巴開開闔闔的喘息著,身體歪斜的往堂本身上半倚靠著,沉默了數分鐘後、嘴裡才吐出了一句:「對不起、太過激動……(英文)」然後、重新回歸沉默。
堂本苦笑,他想要聽的不是對不起,而是…棺木的決定。到底是取快要死的人的性命還是一個…健康的青年。
「(俄文)你激動的心情我接收了,小笨蛋。」
堂本皺眉望向志遠和佑一,誰人會放棄自己的性命……
苦樂仍在發楞,或許是過於強烈的情緒與資訊讓他無法接受,也或許是仍認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鐵門上所顯示的時間仍一秒一秒跳動著,握著武器的手指收緊,攸關長官生命危險仍未解除,解法就放在他的眼前……但長官似乎不這麼認為?
目光在眾人之間來回游移,苦樂的神色顯得困惑而倉皇。
對著似乎冷靜一些的棺木點點頭,志遠笑著轉向佑一說「沒事的,佑一你不會有事的,至少這個房間不會有問題。只是很抱歉...接下來你可能要自己走。」
看著徬徨的苦樂,志遠也覺得好笑,他開口用日文說「你也不會有事的,苦樂。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安眠藥、可以不那麼痛苦……拿過去、等睡著了在動手。(英文)」宋志遠對其他人的話傳入耳中,傳達出了另一層含義,棺木鬆開了抓著苦樂的手,伸入口袋當中、將自己剩下的藥全數拿出,一邊對著志遠解釋、一邊將一包拿給對苦樂示意對方拿過去。
伸手接過了長官所遞來的藥物,張開了口又闔上,如此猶豫著,最後發出的聲音也是飄忽的。
「……I will kill you.」
苦樂望著志遠,望著那平靜的表情,彷彿慎重的表達著一個事實……甚至是請求。「I have to do.」
看著苦樂,志遠長嘆一口氣說「知道、我知道。你也別急,我跑不掉的。我還以為我至少出的去...但是他們保證你能活十小時,卻沒說是什麼狀態的七小時。」說罷右手拉起自己的左手,然後放開,讓左手沉重的掉下去。「我左邊都沒有感覺了,也使不了力氣。下次再醒來,可能連走都沒辦法走了...」說完長噓了一口氣。
把視線轉向棺木說「別做不必要的殺戮,棺木先生,你還有人性在,跟那些人不一樣。這一切不過是每個人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真要怪的話,去怪那些設計遊戲的人吧!在他們的眼中,我們每個人,都只是一塊肉。」
「你……」
他嘴唇歙動,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話可說——或者說,無言以對。他的手動了動,像是要拉開志遠,卻怎麼也無法伸出去將他一把拖離那鋒利的武器之下。
他轉動眼珠望向苦樂,然後回到志遠身上,近乎茫然,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接著要到來的事可以想見,但他不能控制對生命被剝奪的恐懼,也無法不掙扎著活下去 。
「……。」想要對那人說點甚麼,開口數次卻始終於法出聲,就像是被剪走舌頭一般,自己不是對方那樣說的人,為了相似的理由自己所下達的命令多到不可數,他輕輕的扯動了堂本的衣服、有點逃避的意思,將四分重新轉回給堂本後:「坐下來吧,你的腳需要休息一下。(俄文)」
堂本眨了眨眼,然後點頭,他小心地慢慢退後並坐到地上,但他有點不滿地抱怨:「(俄文)轉什麼分給我,欠分的話……我會自己去拿。」
然後又有點抱歉地看著志遠:「你也知我只會跟活人算恩怨,不跟死人算的……所以……不用給我,我會自己去拿。」
有些無奈的看著似乎還看不開的佑一說「好了,沒事的。你也別想太多,要是真覺得愧疚的話,回去吃五十份的地瓜球補給我吧!」
「對了,我的分數轉三分給I01。這樣應該夠用了吧?棺木先生。別動佑一了,除非受到生命的威脅?」志遠用認真的眼神看著棺木,溫和而又堅定的阻止對方逃避他的話題。
「……至少出去前不會動,出去後不保證。(英文)」棺木沉默的跟志遠對視三十秒後,撇開了臉、像是個鬧彆扭的孩童般,然後才回答堂本的話:「因為你是笨蛋,轉到後來會忘記給自己留分(俄文)」然後就摸了摸著堂本的頭髮:「長了呢……(俄文)」
堂本微微勾起嘴角,看著棺木的分數…剛剛志遠把他的分數全給棺木,所以棺木的分數現在是7分,自己是4分,佑一是3分而苦樂是4分。
還差…13分
堂本看著苦樂手上的利斧,在聽到棺木的話後、他想起規則上寫的分數-頭髮是1分
於是說:「(俄文)要幫我剃一下頭嗎?我原本也覺得要修剪一下。而且你還差13分,我的頭髮值1分,這很優惠呢。」
「剃了就摸不了了……(俄文)」微蕨起上唇、小小聲地發出些小任性,但是手還是伸入了一邊的袋子當中,打開盒子取出了帶點古早風味的剃刀來,銀白色的鋒芒、看起來便相當嶄新,他用自己的手仔仔細細的緩慢撫摸著,爾後開口:「那我就剃了喔。(俄文)」
堂本笑回:「(俄文)好,換個新形象,給你在床上摸一下光滑的頭~等你摸厭了再留長頭髮~不過你摸我的那兒也沒摸厭,應該會喜歡的~」
「……在你腦門刻字喔。(俄文)」沒好氣的頂了一句後、棺木就開始小心的動手,一點一點的、雖然沒有幫人理過頭髮,但他使得是比這更重的刀械槍枝,自然不會犯上手抖的毛病,全數理好後、棺木摸著堂本的光頭,將上頭的剃掉的頭髮給吹落至地面:「有點扎手……(俄文)」摸了下說出心得後將地面的頭髮放入桶子當中,徽章的分數從七增加為八。
在堂本與棺木動作的同時,苦樂也將手上的藥交到了宋志遠的手中,沒有多說什麼去做解釋,想來這樣的動作就足夠解釋。
交出藥物之後,他又安靜的退後。作為最後的工具,此時做什麼都是多餘而無意義的。
聽著棺木的承諾,志遠安心的點頭,然後拍拍身邊的佑一說「沒事的,真的。如果會怕的話就閉上眼睛不要看。很快就會結束,只剩下最後一個房間,你一定能平安出去的。」
他愣愣看著平靜說著這些話的志遠,不能理解到最後為什麼還能如此平和的說著這種寬慰的話語,其中的重量壓得他喘不過氣。
不要看 、 不要看 。
他搖了搖頭慢慢直起身體,移動雙腳後退了數步,退到某個距離他終於停下——或許是退無可退?
可他忘了將視線從志遠身上離開,緊盯著不放。
「沒事的,你放心吧!惡夢快結束了。」對著佑一的眼神,志遠無奈的搖頭,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這樣了。隨後他抬起右手把藥丸放入口中吞下,苦澀的味道一路從舌根滑落,而困倦感隨即爬上志遠的頭…
藥效真快呢…還有好多的事情似乎還沒想好…還有…我這樣有乖嗎…?奶奶…?坐在地面的身體頹倒在地,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志遠安詳平靜的睡著了,不管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多麼地殘酷血腥,也似乎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了……
就在志遠倒地昏睡的同時,苦樂走近了過來,推著那沉重的身軀讓志遠的身體完全平躺,爾後一手摸上了對方的脖頸。
熟睡的呼吸聲是如此的響亮,讓人無法忽視此人確實還是活生生的、證明。
但也僅此而已。
右手握著手斧,苦樂在志遠身側半跪著蹲了下來,然後舉起了手。
咚。
毫無猶豫地將斧頭銳利鋒刃斬入全無防備的咽喉之中。
沒有掙扎。沒有痛呼。沒有哭泣。沒有言語。
響亮的呼吸聲一下變成一種奇怪的嘶嘶聲,彷彿有水混入了吸管之中,隨即在再次舉起與落下的斧頭之間變成完全的寂靜,暗紅色的血水自脖頸上的裂口滲出,迅速的蔓延開來,苦樂舉起一隻手揉了揉眼睛,順便用衣袖擦去噴濺到臉上的腥黏液體。
已經完全被染得鮮紅的手斧再次舉起又落下,這回發出了金屬利器撞擊到水泥地面的聲響,骨與肉已經在幾次俐落斬擊中斷了開來。
圓圓的形狀失去了支撐,因慣性而搖了搖,然後永遠的靜止了下來。
空氣中彷彿能聞得到鮮血的溫度。
苦樂停下了手,似乎是在檢查斷面模樣,同時舔舐著沾滿了整手的鮮紅,濕濡黏膩的什麼讓人難以繼續將武器給握緊。同時彎著手指算了下,根據紙條上的規則,分數似乎還差了一些。
地面上的深色範圍仍在迅速的擴散,將苦樂整個身體都包覆到範圍之中。
啪。
聲響硬生生的嵌入耳膜,像是一道再明確不過的諭示,幾乎是同時他的雙膝猛的跪下,重重的跌落在地,劃破瞬間停滯的聲音又再一次響起。
在他連自身疼痛都來不及感受的時候,事實就發生了,腥紅如噴泉綻開傾灑一地,無限擴散的血泊盤踞了視線。
耳朵嗡嗡作響著。
紅色的鮮血沿著石板紋路蔓延著、攀附著,緩慢的潰散在石頭縫隙中,其中的氣味伴隨空氣流竄到鼻間。
不要看 。
不住抽動的雙手指尖深深的扎進皮膚,陷入掌心的肌肉內,他試圖舉起手掌掩住眼睛,這份感知令他痛苦到接近發瘋。
不要看 。
磚石刮破了膝蓋,全身顫抖著卻還是忘了移開目光,他看著血肉模糊的缺口滲出汩汩血液、他目睹濃稠的血水肆意流淌,身在其中的行刑者沾染血汙。
低下頭仍死命的張著雙目,現實摻雜著黏稠的視野,蝕咬著所有認知。
他可是,活下來了啊 ……?
阿彌陀佛
堂本在苦樂揮下第一下時輕聲低喃,雙眼全神貫注地看著志遠的頭與身體分離、血紅色的液體從斷口中流下來,同時也告訴在場的人、透過監視器看著這房間的人一件事。
I05、名為未志遠的男人死透了
堂本內心為志遠唏噓一下,眼繼續看著苦樂,因為…苦樂仍未放下斧頭、棺木的分數還沒達標。
苦樂的表情依然毫無變化,睜圓的眼裏面似乎比起情緒、更多的是毫無情緒的計算與動作。身首分離的屍體仍有溫度,肌膚柔軟,斷口泊泊的吐著艷紅。
稍微擦乾淨手上沾上的、苦樂彷彿審視的目光將屍體全身巡了一遍,然後做出決定。伸手拉起對方手臂的動作彷彿是友善的牽手攙扶,但同時已經完全染紅的武器再次被高舉了起來。
咚。咚。咚。
武器銳利那端準確地落入同一個位置,手臂關節與身體連接之處,第一下被衣服所阻礙而只劃出裂口,第二下砍入了肌肉與關節與經脈與血管,第三下之後手臂便像是破碎的娃娃般的解了下來。
割斷最後還牽連著的肉與筋骨,斷面看得見白骨與黃色脂肪,苦樂扯了扯對方一起被斬下的袖口,將破布扔到了一旁。此時人類看來也與被懸吊於市場之中的肉類沒什麼兩樣,一樣是被計算著秤量著評價其價值。
頭顱十分,手臂兩分。
如此一來分數該是足夠的,但苦樂仍沒放下武器,對著屍體左瞧又瞧,他接著又砍下了對方另外一隻手掌與雙腳腳掌,備用似的與其它擺在一起。
本來有些茫然恍惚的神色早已消失,現在苦樂臉上是平靜的專注,雖然已經達成目標,卻仍沒有停手。
頭顱十分。手臂兩分。手掌一分。雙腳腳掌各一分。
再次舉起斧頭,這次卻是砍進了理該與分數無關的腹部處,柔軟的脂肪隨著力道而搖晃,有什麼從裂口之中流了出來。
幾乎流乾的血液已經不再繼續擴張在地面上劃出的範圍,而一直瀰漫於空氣之中、如影隨形的氣味正在一點一點消散,呼吸也開始輕鬆了起來。
疲憊而鬆懈的鬆開手,苦樂坐在地上,笑了起來。
金屬器刃在半空中鳴出的聲響、接觸到柔嫩的肌膚後,從開口噴發出一座座的小泉,腥紅的花瓣片片於空中飄舞、落到灰白的地面,給那單調冰冷的色調增添上鮮豔的花朵,直到小泉相繼乾涸、地面流動的小河將紅花吞噬合一……
就像一般日常主婦支解著雞鴨豬牛魚般,砍下頭顱放血、一點一點的剝去其他區塊,這不是他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畫面,甚至被人視作兇殘支解至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樣的經驗也不僅一回,如果那人有靈魂、看到自己的屍身被這樣處理,大概會收回有人性這話吧。
棺木與堂本呆在一塊,他盯著就像是場慎重的儀式般、盯著,即使到達足夠的分數量,他依舊沒有阻止那孩子拿屍身做為遊玩的舉動,直到對方最後笑了起來停下動作,才站起身來、走了過去:「要記得放到桶子裡喔。」就像是提醒小孩玩煙火要記得善後的輕描淡寫,拿起從剛剛從麻布袋取出的新剃刀,用剃刀從裂開的腹部開口繼續切割擴大開口範圍。
在拿到足夠的分數後,苦樂仍沒停下手,堂本看著苦樂像在孩子嬉戲的表情,他首次體會到羅恩的抱怨。於是趕緊拿起手邊的醫療用具、為左腳打上半份麻醉藥,重新用新的繃帶包紮後,便拿起什麼都沒有的麻包袋和抱著兩份醫療用具,跟在棺木後方走過去。
他先把一份用具推到佑一前面,另一份則和麻包袋一起放在苦樂旁,他提醒道:「(日文)可以先把這些放進袋子,再一起放到鐵桶裡,順便等一下也重新包紮傷口。」
沒有關注堂本的行為,他翻動著不會在動的身軀、手沒有猶豫的伸入腹部的開口開始掏挖,將臟器放到了血色的地板上,就像是處理沾版上的魚般清理著對方身體的內部,等到差不多時、將斧頭當菜刀使用般,開始大動作的刮下腹部周遭的肉、連同脂肪一起,取下後與臟器放到一塊……然後無預警往佑一、似乎只是無意識的行為看了一眼後,又轉頭回到屍身上。
被提醒之後才回過神的樣子,苦樂撿拾起已經砍下的部分,小心翼翼地捧著,將那些拿到了規則上所說的鐵桶之中。頭顱,手臂,手掌,腳掌,在苦樂陸續將器官放入鐵桶中的同時,胸前徽章的數字也不住的跳動著。
十分,兩分,一分,一分,一分……加上本來擁有的四分,現在總共有十九分。
足夠的。
「將我的分數轉移18分,給編號I01。」
在完成動作之後,立刻做了轉移動作,確認徽章上的數字確實依照自己所說而改變,苦樂笑了起來,徹底的放心了。
留在地上的那團東西已不能稱作人類了。
在利器被拿起的那刻,他想過會死的可能是自己,但同時也貪戀著對生的渴求。
無論是那個女人、無論是在這裡的哪一個人,是誰都好,只要俐落不猶豫的犧牲任何一個,就能單純的結束這一切, 結束這荒謬至極噁心異常的遊戲 。
他的身軀不斷的顫抖著,但身體沉重如鉛,無法如他所願的站起來。甚至連闔上眼睛也辦不到。
這一切都亂了套,完全跟他現在所看見的不同。
暗紅血跡像是那縷鮮活生命最後的負隅頑抗,在被撕扯被刮據的時刻依然源源不絕如奔騰流水,逐漸逼近他的視線,而他睜大眼映著滿目腥紅,宛若見證著某人死亡的最終與最後,將全部盡收眼底。
恍惚間有誰的目光似乎投了過來,但又消散在光影之間,他的眼神同樣停留在原處,注視著殘肢軀體,一項又一項被碾碎被拖離。
那群神經病的一舉一動倒映在燈光下顯得如此錯亂,光線被分解然後復而聚攏,盈滿了整個視野的紅卻沒有消退。
他陷入了異常的恍惚,顛巍巍用盡全身力氣直起身子站了起來,有什麼在喉頭翻湧,有什麼無法控制的情緒越發強烈。他抬起頭看著眼前三個人感到有些暈眩,而自己竟然是如此茫然無措。
「將我的分數轉移......2分......給編號I01 ......」
需要的是分數對吧?對吧?對吧?
堂本在苦樂把分數都轉給棺木後才放下一直懸起的心,他並沒有留意到佑一也開口把分數轉給棺木,只是看著棺木把志遠的屍體翻轉、用斧頭和剃刀做切割工具,像是想在志遠的身體裡找什麼。
他問:「BOSS?你在……弄什麼?分數已經夠了,你的手和衣服都髒掉。」
用斧頭將屍身剩下的另一條手臂分離後就這麼停下了動作。開始排列起剛剛地面上的肉塊與臟器的樣子,弄得整整齊齊的感覺只要放上價格標籤就成了甚麼般,往鐵桶走了幾步聽到佑一的聲音、回了聲:「嗯、只要分數……。」然後就將手臂也一同放入鐵桶當中,順帶的也將斧頭放在旁邊,用剃刀從頭顱那剃下一小段至遠的頭髮收了起來。
是阿、該做的似乎都做完了……
需要思考的事都消失的差不多了,想要計較的事情被挪到了出去後,事情都完成的差不多了,腦袋進入空白的時間帶。棺木有些恍神的看著堂本,重新回想了下自己剛剛在做甚麼:「……這樣比較、整齊。」
幾小時前因落水而完全濕透的衣服至今仍帶著水氣,但現在更吸飽了血液而附著上另外一層沉重,苦樂試圖用衣袖抹掉臉上所沾上的東西,卻似乎是越抹越糟糕。
不過無所謂,他不在意。
最大的危機已經解除,所有的緊張不安畏懼惶恐一下子都消失了,輕鬆得讓意識都有些飄然。他踉蹌著腳步自鐵桶旁邊離開,瞥見似乎受到相當大衝擊的青年,歪著頭想了下,然後湊了過去。
那雙眼眸閃爍著平靜的光彩。在終結別人的生命以後、在割開犧牲者的喉嚨剖開死體之後,踩踏滿地的鮮血朝著他過來。
他聽見苦樂的問題,聽到另外兩人交談的話語,而眼前大量的血液盈滿一室,他怔楞腳步,充耳不聞。
他別無選擇,別無選擇。
「佑一?」
苦樂伸出手拉住了對方,那一向自信的青年毫無反應,彷彿被掏空了似的。苦樂觀察著佑一的神情,從那雙眼中讀出些許熟悉的情緒。
「佑一,害怕嗎?」
手指在被碰觸的那一瞬間,反射性的握了回去,連指尖都深陷對方的皮膚中。
害怕嗎?他能不害怕嗎?這種情況能說出來嗎?
他感覺手上也沾黏了微暖溫熱的什麼,而他依然雙眼未闔,嘴唇微動卻無法言語,好似被眼前景像給扼住聲帶無從開口。
眼裡似乎無法映入除了屍體以外的事物。
手掌上傳來的刺痛讓苦樂皺起了眉頭,但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表示,他抬起手在佑一的面前揮了揮,依然沒有得到回應,歪著腦袋,反而感到有些奇妙地笑了起來。
「沒事的佑一。(日文)」
那個死去的人也這麼說過吧,難得可以讓他說出這句話。沒事的,已經沒事了。
在苦樂與佑一說話的同時,堂本也把棺木拉到沒有染上血的區域,順便撿起剛剛在爭執時掉到地上的外套。
他看著棺木無奈地苦笑:「把外套和手套都脫下吧,小笨蛋,身都髒掉了…」
接著他脫下自己身上的上衣,把衣服當成毛巾,溫柔地把棺木臉上的血擦走。
堂本心痛又擔心地看著棺木仍有點發呆的狀態,明明對方比自己高,但現在他給堂本的感覺卻像小孩子……
堂本幫他擦完臉後,便動手幫把棺木身上的外套脫掉。
點點頭、他脫下了剛剛浸泡在血水內,現在仍滴著血滴的手套,塞到了同樣充滿血汙大衣口袋當中,然後就這麼一動也不動的就這麼靜靜站在那裏、任堂本擦拭著以及幫自己脫下大衣,就像是個觀賞櫥櫃裡的展示人偶。
堂本把那件染上血腥味的外套扔到一旁,自己那件還算乾淨的外套披在棺木身上幫他穿上,在他看到棺木手臂上的抓痕後沉默一會,轉身再從地上撿上一份繃帶,默默接著把人拉著他坐下、讓他倚靠自己,所有的語氣都盡可能溫柔和輕巧:「現在幫你擦手……還在害怕嗎?」
他一邊說一邊擦拭對方雙手和做少許包紮。
坐反應有些慢的才注意到手背受傷的事被發現了,但對方卻沒有生氣的樣子,歪著頭不解、緩緩回答堂本的問題:「……這次、沒有打壞東西,而且、你們還在。」
將頭抵在堂本身上一陣子後,有些後知後覺的想起:「上面不穿、會感冒的……」猛然抬起頭。
剛剛自己好像擦臉用的就是對方的上衣?
把棺木的手擦完後,看到對方抬頭望自己,只是笑了笑,手放到棺木的背上順背,柔聲地回:「不會感冒的,我還要帶你離開這裡,別擔心,也別害怕,我在這裡、在你身邊。現在要睡一會嗎?我之後會背著你走。」
搖了搖頭、甚麼話也沒有說,他彎曲起膝蓋像個穿山甲綣曲身體、閉上了雙眼重新搖了搖頭……好像、自己有甚麼話想對對方說,但有些話又好像不能對對方開口,或是讓對方知道。
看到他這樣子,堂本又苦笑起來,他改為抱緊著棺木,輕輕親上對方的頭頂,安撫道:「沒事了,我在你身邊,沒事了,不用害怕,小山上。就算想哭也可以哭出來,我會把你的眼淚都吃掉。」
但對方仍沒什麼反應,於是他又補上一句:「我不會離開你身邊,所以不用害怕,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守護你。我的性命…也只是屬於你一人。」
沒錯,這才是我要做的事,我知道我必須待在他身邊……我只能相信這點,所以他才不想殺我
半睜開眼、水藍色的眼睛在低垂著頭下,顯得黯淡深沈,溫柔的安撫詞句像一陣陣暖流在心頭游過,對方的保證不是頭一回了,但、這次卻讓他眼眶濕潤……自己終究沒有變,卑劣的利己者。
「要長命百歲喔……征刃哥哥(日文)」
回應他的是堂本的輕笑聲,像是表示他不在意、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別擔心他。
這時,房間的倒數也進入尾聲,他們有點疲累地站起,苦樂和佑一也緩緩靠近房間的出口,等著…連接最後一個房間的門開啟,然後戰戰兢兢地走進去。
堂本的電話任務失敗, 扣三分
總分數結算:
棺木:28分/堂本:1分/佑一:1分/苦樂:1分
你們將要挑戰第一個通關者了!落隊的我等著吃糧…
剛剛想起來,堂本目前是四分喔進入第十房時才會變成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