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白晢的頸部上烙下一吻，左手撫上胸前，右手則經由她如細雪般的背部下滑至腰間，探入雙腿之中，勾起她微微的一顫。
『啊……』
她輕呼了聲，而他也在同時停下了動作。
『闕璃。』他的臉上掛起淡淡的淺笑，黑色的長髮彷彿垂瀑般披在身後，俊秀的不像是三十歲。
『妳是……』

雨水滴在鐵器上傳來了清脆的鳴響，遲遲未落的話語彷彿破碎的夢境，消失無蹤。
她維持著原先煽情的坐姿，茫然望著空無一物的眼前，披在腰間的絲被如同褪色一般，漸漸刷成了有些骯髒的黑灰色。

良久之後，她這才回過神，有些失落的將視線從殘破的紙板上移開。
｢……你只是……我的幻影。｣

今日的天色是昏暗的，空中時而飄起的細雨並沒有將周遭給清洗乾淨，反而帶出了一條條污灰的水痕。
她推開不知是誰丟棄在箱口前的垃圾，低身爬了出來。

她覺得這樣的天氣會讓她的情緒更加糟糕——尤其是在她心情本來就不是很好的時候。
順手挑了塊木板扔入嘴中，她伸了個懶腰，一面嚼著一面朝四周望了望，隨即在發現周圍有人的同時吃了一驚。

咦？咦！
有人？為什麼有人？剛才明明沒有人類的氣味！
她愣了片刻，接著再次朝空中嗅了嗅，但卻連一絲活物的氣息也聞不出來。
怎麼回事？
這超越以往認知的情況，讓她的腦袋一時之間有種即將停擺的跡象……但對方可不是如此。

像是在嘲笑她呆愣住的樣子似的，對方勾起了大大的笑容，坐在高處的身子一躍而起，輕巧的落在由垃圾堆起的小矮坡上，甜到彷彿能將人溺死的女性嗓音從口中竄出，｢闕——璃——！｣

聽見對方的呼喚，她的神情由原先的驚愕一瞬間轉為警戒，細長的眉也在同時緊皺起來。
｢誰！快走開！｣她低吼一聲，像是給予對方的警告。

女子所喊的是她的名字，一個她在很久之前使用過、但現在已經很少提及的名字。
『闕璃。』她記得那人呼喚自己的聲音，如羽般柔、柔中帶暖——絕不會是女子那種如妖媚般的語調。
那是只屬於那人的名，於他死後，也理當一同入土埋葬。

｢啊哈！｣不把她的警告當一回事，女子向前踏了一步，「真高興能為妳回答這個問題！」
像是一開始一樣，她咧嘴笑著，動作華麗的轉了個圈，身後的長斗篷也跟著惹人厭的亂晃。

「我是行者！」對方如同作戲般的高舉雙手。頭一句話、如蜜般甜。
「我是希望！」她高聲朗著，像是歌頌偉大事蹟的詩人，「我是福音的傳教者！」

「『我是回憶、我是幻境、我是無所不在的暗影。我是迷霧、黑夜、末日！』」對方持續說著，脫口而出話語中帶著瘋狂，而女子的嗓音，已經不想先前那般的甜。
那是分辨不出一切人格的嗓音，同時帶著男性的低沉與女性的高亢，老者的沙啞夾雜著幼童的稚嫩，興奮中揉合了憤怒，喜悅中帶著哀愁，彷彿多人齊聲答話般，如雷貫耳：「『吾乃災厄——世界之夢魘！』」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女子的話語，對方如同失控的機關槍般，一唸就是一長串。但此時，她只有一個想法：「……發瘋的？滾開！」

像是當即被潑了一桶冷水，女子先是愣了一秒，隨即憤怒的跺起腳，一根手指十分礙眼的指了過來，「什麼！什麼啊妳！超沒禮貌的妳！啊——！我受夠了！好好的跟妳解說為什麼要這樣！動手！」

根本不覺得對方有好好的在解說，即使有，自己也確實沒興趣聽。她朝女子翻了枚白眼，接著在聽見對方的最後一句話後，將警戒提到了最高，兩眼注視著女子的一舉一動。

對方只有一人，不難對付。她是這麼想的。
因此，當來自後方的攻擊著實的命中她時，她嚇的幾乎要跳了起來。
怎麼回事？還有一人？為什麼聞不到？到底為什麼沒有氣味？
她驚恐的轉過身，只見一名被斗篷掩蓋住大半張臉的高壯男子氣定神閑的望著她，右手握著的空針頭明顯的表示出——方才她頸上挨的那一針絕對不是錯覺。

「來看一看吧！那夾雜於現實中的幻影，即是真實。」男子的話語彷彿由遠方傳來，接著又一瞬間拉近。
她感覺到腦袋似乎有幾秒鍾的停頓，在隨之而來的暈眩過後，空氣在震盪中出現了裂痕，由縫隙間竄起的迷霧之中，她看見了——
｢……墨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