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已完全暗下來的天色，回到住處肯定會被問起緣由。
原本單純的只是去進食，完畢後就回到前輩身邊。前半段的事情東堂前輩多少也是知道的，並不會太過干涉，問題在於──
「嗯……到底會怎麼想呢？」人類的價值觀自己並不明白，妖怪之間的價值觀也大相逕庭，東堂前輩常說不要拿那些來當參考。

「算了，隱瞞也毫無意義。」向來都覺得自己說謊的技術並不差，但對上一直照顧自己的前輩，總是會被看穿，就算沒當下戳破也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追問。

「我回來了，東堂前輩。」推開門的同時習慣性的喊出聲，接著關上門，理所當然的蹭到對方身後抱住人，還是前輩的味道讓人安心，頓時之間覺得疲勞感消去不少。

「今日稍嫌晚啊。」例行的日子真波身上總會沾染些許外物的氣味，平時自己不怎麼在意，不過這次的味道似乎帶點危機訊息，而且還相當熟悉。

「真波，你見了誰嗎？」從文書中抬首對上夜雀的藍眸，有壞事要發生的預感在心頭盤繞遲遲消散不去。

「嗯──被荒北さん跟蹤，好像全被看到了。」的確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跟在自己後面，所以並不算說謊。

「被討厭的人類問說要不要當他的寵物、被荒北さん打擾進食、被荒北さん強吻跟留下吻痕，進食日前後總是運氣很差啊。」直視著眼前漂亮的雙眸，用抱怨的語氣將發生的事簡略全盤托出，反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沒給那隻野獸咬傷吧？我瞧瞧。」將人拉至面前左右端詳，確認身上沒有傷口後才寬心鬆手，吁出一口驚險。

「不過那傢伙知道了實情吶...該怎麼辦才好？」替真波將髮絲理過，送杯溫茶給對方後自己也輕啜茶液，思慮起接下來的事情。

安分的讓人好好審視一番，享受對方替自己整理好頭髮的舒適感。
「傷口在這裡。」坐到床邊稍微拉起和服下襬，指了一下小腿內側的紅痕後喝下溫熱的茶水稍微暖暖身子：「應該是不會和坂道君跟其他妖怪說，不過行為的確有點反常……東堂前輩有舌吻過嗎？」

「ワッハッハ！傻問題，怎麼可能沒有吶！」怎麼說也是以人類的情愛為食，親吻或者肢體交接皆是尋常不過的誘引方式，為的是使入口的蜜更純甜。

說的也是，誘惑人類的方式都是前輩教給自己的，怎麼會差點忘了。
輕撫上自己的唇思考著，偶爾當作打發時間的樂趣就足夠了：「嗯──但我果然不喜歡，跟人類的話。」

「到底而言那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啊。」真波僅是單純喫食人的血肉，情感對於味道的影響太過渺小，自然是不能與自己相比了。

「果然很吃虧？荒北さん連我的食物都不能當啊──」當下感到吃驚是事實，畢竟自己不會主動對餌食做出這種事。太過複雜的事情想放棄思考，索性讓身體往旁一倒陷入柔軟的床被中。
「東堂前輩明天要去找荒北さん嗎？」邊打呵欠邊提問，睡意逐漸讓眼皮變得沉重。

「不去趟不行吶。」怎麼說兩者都與自己不同，並非將情感玩弄於掌間吃食的魔物，終將有日理解到人類那樣複雜的心理。為了避免在那之前引起災禍，肯定是得去告訴荒北別做得過火才是。

「今晚好好睡下，飽餐後也睏了吧。」替雛鳥覆上薄毯看對方眼皮慢慢闔上，看樣子這餐也是相當盡興了。關起門後往房間的方向走去，還有另一個傢伙的餐點沒解決吶。

※

隔日一早循著熟悉的路途至荒北的居處打擾，一打開門就見對方還慵懶的睡著，都已經烈日高掛了還如此慵懶，簡直不可饒恕。

「喂荒北，起床啊！」上前伸手拍打骨瘦的臉頰，試圖以輕微的刺痛喚醒對方，沒一會就見到對方的眉頭皺起。

「嗯……」睡得正舒服卻被迫叫醒，不滿的抬起仍然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在聚焦過後映入的是一張心情不佳的面容。
「東堂……？」意識還有些朦朧的伸手摸了摸眼前人的臉頰。
觸感……還挺不錯的。

「我也在哦──荒北さん還真悠哉呢。」從前輩身後探頭，伸手戳了戳臉頰。

「你是睡昏頭了？」小力拍掉在臉頰上作亂的手，看對方還處於狀況外的表情多少感到無奈。

「我說你昨天都對真波做了些甚麼啊，祂還只是雛鳥吶！更何況祢們不是以感情為食，那些容易促使心動情緒的動作多少該收斂些才是吧。」指著荒北的臉開唸，要不是真波年紀尚淺對那些還不甚明白的話接下來會是怎麼個走向自己也摸不清了。

「……啊？」臉頰被戳，手又被拍掉，還有些混沌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聽著東堂的話語大腦開始緩緩運轉。
「你在說什——」本來反射性的想反駁，然而昨日發生的一切如跑馬燈竄過腦海，一邊回想一邊不由自主的抬手掩面。
「啊啊，昨天的事啊……」

完全不在狀況內的看著兩位前輩，內心充滿疑問，最後決定安靜的在前輩身後聽著。
東堂前輩難得這麼認真的唸人啊，昨天的事情很嚴重嗎？荒北さん也難得沒有反駁……嗯──這是不能一時興起而做的事嗎？

「有點自覺了嗎？荒北。」瞇細雙眼看向把臉遮住藏起表情的傢伙，這反應應當是知錯了才是，不過還是得聽他親口承認才能安心。

「啊……等一下！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啊？突然間就跑來，還打擾別人睡午覺！」忽然驚覺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猛然坐起身之後怒目瞪視著眼前的兩人。

「當然是從正門進來的，我們有好好敲門。」只是毫無反應就自己進來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來。
「荒北さん還真容易生氣，小心長皺紋哦──」

「啊？囉嗦！長皺紋什麼的沒差吧？」外貌的話只要施點幻術就可以改變了，對妖怪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所以？東堂你是要來幹嘛的？興師問罪？ 討個公道？」

「要說興師問罪也不是，討公道似乎也不大符合。精確來說是來教你往後別做出越軌舉動吶，方才說了那些你還不明白嗎？」正坐在一旁望著荒北，自己早已表明來意，現在僅是等待對方的回應。

越軌舉動？昨天的自己確實是太過反常，不過要說越軌……究竟是先起的頭啊？
「是是是，我明白了，以後不會再做了，再見不送。」瞥了眼正坐在自己身旁的東堂一眼，回應過後再度躺下打算翻身繼續睡。

看見對方的反應本想發難，但自己與真波闖入也算不上甚麼正規行為，最後深呼吸一口氣後將怒氣吞回心底，起身拍去布料上的塵灰。

「要有下次可不會這麼簡單吶。」取過沙發上的薄毯蓋上荒北的腹間，拎起看來還不怎麼盡興的真波離開，將空間還給主人。

感覺到腰間輕微的重量，聽見腳步聲逐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後，稍微睜開閉上的雙眼， 抓起腰間的毛毯湊近鼻間嗅了嗅，上頭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妖氣。
「下次……嗎？」冷哼了聲，勾起唇輕笑。
下次就輪到你了，東堂。

———來去睡覺的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