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文並沒有參加今年的舞會。
本身對這類活動原本就沒有太大興趣的他，前兩年參加的理由是隨著禮服寄來的日常問候。
今年他沒有去的原因、就只是單純地失去這樣的理由。

過了十一月後，安與夫人的日常信件開始逐漸減少，而距離自己上次收到信件的時間也已整整三個禮拜都沒有消息，最後一封信件寫著：『最近有些事情很忙，可能會減少信件，請別擔心。』……這之類的話語。

他不習慣穿著普通的服裝出席那場其實沒有硬性規定必須盛裝的舞會，也不想要透過他人的華麗打扮提醒自己再次失去與領養人的頻繁來往。

刻意想要忽視被遺忘的感覺，利文帶著因為前不久的雪球戰而被禁止出來活動的露娜到校外散步，卻在接近黑湖時聽到有些尖銳的口哨聲，原本在半空中悠閒飛翔的露娜動了動，突然掉頭朝著反方向前進。

……十八、十九、二十，二十秒度比應該飛的夠遠了。
躲在大樹後的文森看著手錶，左手的食指和拇指環成一圈靠近嘴巴，高音頻的口哨聲響起的同時，文森再次開始計時。
……四、五、六，他以為是那隻灰林鴞，但翅膀拍動的聲音接近的太快太近，而且方向不對，回神過來站在他手上的是一隻倉鴞。
「咦？妳是維羅納的──」
「嗚嗚──」度比叫了兩聲從後面飛下來停在他的肩上。

帶著兩隻貓頭鷹，文森依著露娜飛來的方向從樹林走出來時就看到赫夫帕夫的男孩正要走進去，露娜輕輕叫了一聲後飛向主人的身邊。
「嗨，維羅納，聖誕快樂。」

穿過樹林後所見到的是熟悉的同年級友人，利文感到有些意外。
「晚安，黎格納，聖誕快樂。」
飛累的露娜站在利文的肩膀上好奇地看著曾經碰過幾次面的度比，而兩隻貓頭鷹的主人則是開口交談。
「你沒有參加舞會嗎？」

「我昨天去過了。我只有一套衣服，反正舞也跳過大餐也吃了這樣就好了。」文森聳聳肩，從口袋裡拿出一小罐鼠肉罐頭，打開後放到旁邊的大石頭上讓度比吃。「你呢？昨天好像沒有看到你。」

「原來如此、我……嘿，我剛剛才餵過你，」拍了拍聞到肉味而探頭探腦的吃貨，利文聽到她難過的鳴叫聲後才繼續說下去，「我忘記提醒家人幫我準備禮服，再加上牠因為之前的雪球仗悶了很久都沒有出來晃晃，才沒有去參加舞會的打算……你跟度比在玩遊戲嗎？」
想起剛剛那似乎是文森發出的口哨聲以及露娜的反應，他開口詢問。

「對啊，聲音定位──或是說捉迷藏也可以。」文森點點頭，度比放下吃了一半的罐頭，跳上文森靠在石頭上的手臂。「像這樣，度比，計時三十秒，三、二、一，GO！！！」隨著文森的喊聲度比用最快的速度往天空衝去，橘褐色的身影越變越小的同時，文森跑進森林亂轉，最後躲在不遠處的石頭後面對著利文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三十秒的時間一到跟剛剛一樣的口哨聲再次響起。

度比在空中盤旋俯衝下來，掠過利文身邊滑進樹林間，牠左右繞了幾圈後降落在文森肩上。「快了五秒度比，差八秒就打破記錄了。」文森拿出口袋裡的紙筆寫上這次的成績。「大概就是這樣。」回到大石頭邊，度比繼續吃牠的罐頭。

以往帶著露娜散步總是隨著牠到處飛來飛去、沒有遊戲也沒有管束的利文倒是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種可以訓練貓頭鷹的方式，而他也無法肯定露娜是否真的會乖乖照著自己的指示飛出去又回來，或許可以嘗試看看──被餵得越來越胖的露娜需要更多活動量。

「你跟度比的默契很好，之後我跟露娜也來試試看吧，說不定還可以一起比賽，」笑著摸了摸站在肩上的露娜，牠回蹭幾把後便展翅飛翔，在兩人的不遠處自由活動，「牠最近越來越胖了，明明都有飲食控制……可能是自己找東西吃或是有人餵它吧，必須要擬定減肥計畫才行。」

「……看來大家的寵物都變胖了。」心有戚戚焉的看著圓圓的貓頭鷹，灰林鴞蹭了蹭文森的手，他拿出魔杖清乾淨吃剩的罐頭說。「比賽聽起來很有趣呢，期待你們練習成功。」像是附和著度比嗚嗚叫了幾聲，拍拍翅膀加入露娜飛行的行列。「要去走走嗎？」

「好。」
應允文森的邀請，利文與他踏著白雪開始沿著不遠處的湖邊散步，安靜的狀態下讓兩人似乎能聽到遠處的城堡音樂聲及男孩女孩的歡笑聲，口中呼著白氣的利文突然地想到一件事情。
「你有試過奇獸動物園今年的新飼料嗎？好像可以幫助貓頭鷹減肥。」

「去逛的後有看到，不過聽朋友說不太好。」注意到度比越來越重文森原本有打算買幾包來試試看，雖然巫師產品大多沒什麼危害，但這種像是麻瓜減肥藥的廣告詞還是讓他心存懷疑，所以下手之前還是寫信去問了對動物很熟的波巴洞友人。
不建議使用。回信裡一句話打消文森的念頭。
「『貓頭鷹會過重是飼主的疏失，你看過哪隻野生貓頭鷹過重的？』他這樣說。對正常動物來說刻意減肥不合常理。」能吃飽就要心存感激了。

想起自己也是猶豫在新飼料的成份是否有些問題，但看著露娜重到牠站在自己的肩膀上都有點壓力了，他最近也真正考慮起這樣的問題。
「貓頭鷹會過重視飼主的疏失…你朋友說的話很有道理，」聽到文森的話後利文打消了念頭，這樣的確對正常動物不合常理，他或許該尋求其他能夠讓露娜減肥的方式，「不過我想牠多少也要控制一下體重，只能去從比較健康的方面下手，畢竟不是野生動物。」

「如果自己會打獵的話可以讓牠們自己去找吃的，罐頭和飼料之類的就當成獎勵，也要跟別人說不要看到就餵點心。」巫師的動物多半都跟人很親近，也高興可以接受各種食物。一開始養的時候不清楚，文森很喜歡看度比吃東西的樣子，連帶著常常通信的表兄姊也一樣，回神過來貓頭鷹已經比正常體型圓了一圈。「運動的話就多放他們出來玩或是多寄一點信回家吧，長途的旅程應該對控制體重有幫助。」文森無奈地笑笑說。

「我已經有跟許多人說過不要餵露娜吃點心，平常也有減少罐頭跟飼料的份量，果然是沒有讓牠出去多多活動……」
平常因為減少通信來往而沒有安排露娜送信，利文想也許是因為這樣牠才會比平常時還要圓上幾圈，他不自覺地面帶苦笑說出原因：「露娜很黏人，就算放牠出來玩也會很快回來，送信的話目前…有些困難。」

「那樣的話就只能多找時間陪牠玩了，困難？」文森抬頭看著天空中有時平行滑翔、有時追來追去的兩隻貓頭鷹。「看起來沒有受傷不是嗎？」他以為利文說的困難是指貓頭鷹的狀況，露娜看起來很健康，像剛剛也很快在樹林裡找到他，所以困難的點在哪裡？「就算黏人，送信也是牠們本來的工作……發生什麼事嗎？」將視線拉回來才看到對方表情不太對，平常的利文好像沒有這樣笑過。

直到文森提起才發現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他頓了頓後似乎在思考著到底該不該說出口，直到後來才含糊地解釋剛剛自己所脫口而出的話：「露娜沒事，只是我的……」
平常總是容易脫口而出的稱呼此時倒是說不出來，他改口：「我的家人之前告訴我可能會有段時間無法回信，但他們並不是會向我解釋發生什麼狀況的人…我打算不去打擾他們，所以現在沒有能讓露娜送信的對象。」
很少與他人說過自己與領養人的狀況，利文感到有些彆扭。

「這樣啊……我阿姨他們太忙的時候也不是每封都會回。」雖然自己一個月會寄一封信回家，算起來寄給他最多信的也是表兄姊們。「如果說不需要回信這是為了露娜的健康找想，牠需要運動之類的呢？真的要的話，回信用白紙或是只是個信封代替也沒關係。」

「這樣不會打擾到他們嗎？或許他們會覺得很麻煩……」
對於文森的建議抱持疑問，他對於與家人該如何放鬆地共處並沒有任何概念，也不清楚讓露娜去打擾他們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我不希望造成他們的困擾。」

「只是給貓頭鷹白紙很麻煩嗎？」文森挑眉，對利文的回答感到困惑。「造成困擾──」他現在才聽出利文話裡奇怪的地方，他好像很想進去那個他所謂的「家人」的範圍，卻又因為害怕盡力地把自己劃在圈子之外。
文森停下腳步認真看向琥珀色的眼睛。
「為什麼……維羅納你說的好像跟他們很不熟一樣？你們不是一家人嗎？還是他們──」他稍微停了一下換了另一種形容方式。「他們不喜歡你？」

「───」
一時語塞的利文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似乎透露了什麼。
事實上他並不是太過介意別人知道自己的背景，但另外一方面卻又想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矛盾的思考讓利文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會他才回答文森的問題。

「我與他們的確不熟，呃，我是就讀霍格華茲時才被他們領養──但我可以確定他們不會不喜歡我。」
至少這點他能保證，也因此才會特別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為他們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這樣的話應該沒問題吧。」文森稍稍鬆了一口氣，剛剛還以為是像會在電視裡看到的新聞一樣。「先問問看可不可以，如果他們第一次就拒絕的話那就再找其他方法，你可以附註這完全是損友出的爛點子。」
他想了下繼續說：「一開始都會不知道要怎麼相處，所以你不用那麼擔心。」前提上有很大的不一樣，但文森只能依循經驗敘述希望可以讓利文安心一點。

文森的反應讓他感到意外，說出口之前腦中閃過的結果無論是憐憫或是投射的眼光都讓他感到不是那麼舒服──但這對於對方而言似乎只是一件稀鬆平常、如同普通家庭問題的事情。

就像是對方也同樣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會試試這個方法的，不過……」利文如釋重負地露出笑容，想起剛剛文森的不對勁便開口詢問：「你剛剛……以為是其他問題嗎？」

「我以為……呃……你被家暴。」看到利文似乎沒事了，文森笑笑說。「麻瓜的新聞和報紙有時候會有小孩子被虐待的報導，影集裡也會有……是我想多了。」如果剛剛利文承認他的家人不喜歡他的話，文森大概會直接拉著利文去找教授，然後馬上寫封信叫度比寄給魔法部吧，現在回頭想想……似乎太戲劇化了。

並不是沒有經歷過類似狀況的利文內心有些複雜、卻還是露出笑容。
「這種狀況並不是沒有……呃，我不是說他們對我家暴，他們對我很好，真的，我只是想說你這樣的想法是正常的……」
直到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完後沉默幾秒他才開口。
「……謝謝你，我想才是我想多了。」
這樣的關心反倒讓利文的胸口有些感動地發悶，他真的沒料到文森原來想到的是這方面的事情。

「其實沒有什麼啦。」突然被感謝文森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我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給建議了吧。」
伴隨響亮的鳴叫聲度比飛了下來窩在文森肩上，似乎因為高空風大的關係微微的抖著，文森把帽子脫下來圍在貓頭鷹身上並打了結，度比回蹭了一下。

「這個建議對我很有幫助。」
隨著度比後飛回的露娜也穩穩地降落在她的間綁上，但顯然低溫並沒有影響到皮厚肉多的她的，她蹭了蹭利文咕嗚咕嗚地叫著似乎想要來點點心。
「好啦，等等回去就餵你吃東西，」他把目光轉向文森，「差不多該回去了，要一起走嗎？」

「嗯好喔！等等想去廚房要一點吃的。」從午餐後就在外面跟度比玩，到現在才想起好像還沒吃晚餐，直接穿成這樣去大廳好像不太好，希望廚房裡還會有一些餡餅或湯之類的。「走吧！」

利文點了點頭後便朝向城堡的方向移動腳步，兩隻貓頭鷹彼此注視著似乎與主人一樣進行某種程度上的交流。
「我記得我在寢室裡也放了一些點心，如果廚房不夠的話我們再去那邊……」
兩人的交談聲隨著前往城堡而逐漸遠去，為這個偶遇的夜晚劃下句點。

─────────────────────────

感謝文森跟利文交流！沒想到會剛好戳中利文的點XDDD覺得有相似背景的兩人討論起這些問題似乎特別有共鳴XD

謝謝利文中的交流！
文森一開始覺得利文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小孩，沒想到在意外的地方相似，他應該是驚訝又矛盾的帶著親切感吧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