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交流/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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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test #38
走在景色依舊的道路上,四周蒸氣從排氣管中噴出。天滿宮已有些習慣這樣燠熱的空間,他眨著眼想從這片機械齒輪森林望出什麼端倪,但仍然一些頭緒也沒有,甚至連自己在地圖上的哪裡也不清楚。
維持了一整日的緊張也讓他感到疲倦,拖著沉重的步伐和因為睡眠不足而浮腫的眼睛尋覓著一處寧靜。
他發現前方不遠處在金屬物件四散的區域中有一方微微隆起,不知道下頭是不是有什麼引擎運作著。
看似也沒有什麼危險生物在附近徘徊,天滿宮躡起腳快速而安靜地走向那處地。
——像床一般,躺起來大概也很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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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腦的警戒也沒法敵過倦意,他卸下包包,放在那鐵床的上頭,躺了上去。
在多數的虫都進入休息時間時,才是莎樂美的活動時間,這樣的日夜倒錯,讓她經常被指派深夜裡的檢查和維修工作,而她倒也已經習以為常。
深夜裡的街道是莎樂美所習慣的寧靜,機械規律的聲響,反而像是森林的催眠曲,她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吹來的夜風很涼爽,這讓自己感到很是愜意。
不過……出門得好像有點晚……大概是太貪吃那鍋奶油燉鼠崽了,幼獸的美味,總是能讓享受生活品質的她感到滿足。
莎樂美稍微加快了腳步,往今晚的檢修處前進,但是遠遠的,她就看到在蓋子上似乎躺著某種……東西?
——該不會是哪隻虫吃完了獵物亂丟吧?自己可不想當個垃圾清潔婦。
走近了幾步,那個東西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著,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到來,對方的身上穿著像是衣服的東西,頭下面枕著一個背袋,長得跟以往的獵物完全不一樣……這就是薩風新帶回來的食物嗎?說是很聰明的那些?
不過,想歸這麼想,莎樂美並沒有想要先宰了對方大快朵頤的想法,畢竟自己才剛吃完一窩幼獸,而眼前的生物,看起來也沒有好吃到值得做成存糧的價值。
「去去,走開,你擋到我了。」
莎樂美抬起腳,用足尖推著對方的身體驅趕,就像是偶爾碰到擋路的獵物一般蠻不在乎。
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身體因外物碰觸而搖晃著,使他不適地蹙起眉間。
也一段時間沒說話了,從口中溢出的低吟聽起來十分嘶啞,天滿宮支著暈重的頭微微坐起,眼鏡從鼻梁滑到了鼻頭,模樣看起來甚是滑稽。
甩了甩頭,想將睡意和倦怠所引起的反胃感拋去。他半睜開眼,視景中似乎有什麼在晃動著,呆滯地等待視線聚焦,才發現面前站著個人。
「……哇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臨死前的慘嚎一般,天滿宮放聲大叫,一手抓起背包站起身逃跑,不料雙腿竟一個無力,讓他向前地重摔。
臉頰傳來的刺痛並沒辦法蓋過他此刻的恐懼,即使渾身顫抖,他仍臥身以手往前移動。
莎樂美原本看著眼前遲鈍發愣的生物,思考是不是該再多踢幾腳,沒想到還沒等到自己決定,對方就發出像是被活宰一樣的淒厲尖叫聲,爬起身就往另一邊的街道衝——
然後就跌倒了。
莎樂美想,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嘴角抽搐不已又翻著白眼,不過幸好這些表情全部都會被面具完美的遮掩起來。
這就是薩風說很聰明,可以玩一場好玩遊戲的食物嗎?自己再怎麼看,都覺得即使是脾氣最溫和的蚯蚓,也能輕易殺了對方。
簡單在心裡下了評語後,莎樂美就蹲下身,熟練的以螺絲起子轉開機械箱蓋,一掀起,灰色的蒸氣就糾纏著一整團往上衝。
……管線果然壞掉了。
沒有顧慮那個還趴在幾步外的生物,莎樂美一手拿著小型手電筒,開始了維修工作。
試著向前移動,但無奈移動速度卻不大,天滿宮幾近絕望地放棄動作,手痠地攤著,向後頭望去對方卻沒有要攻擊自己的徵兆,只是低頭處理著方才自己躺著的鐵床。
雖然還是害怕地想逃,但是現在這個模樣他也是沒法離開,所以他維持著姿勢,有些怯懦地開口。
「那個……請問妳是……」
光是向對方搭話就讓自己緊張到快要崩潰,他嚥下口水,等待對方的回話。
這時候,莎樂美再次感激面具的存在,得以遮掩自己過度驚訝的表情——這是她第一次遇見能用自己聽的懂的語言,跟自己說話的「食物」。
也許是對能夠交談這件事感到玩味,她維持著蹲著身子的姿勢轉過頭看向人,白瓷面具在黑夜裡看起來過度蒼白。
「我是住在這裡的虫,負責夜間維修。你剛剛躺在熱水供應管線上面,妨礙到我了。」
扭緊管線上的旋轉閥,從工具袋中取出扳手跟全新的金屬管,大概是感覺起來沒什麼威脅性,莎樂美並不是很在意對方看著自己工作這件事。
腦子裡雖然混亂,但他還是有仔細地將對方的話聽進且小心分析著。
「妳、妳…那個……妳,呃……妳住在這裡?」
虫?
所以說,先前信上說會被吃掉……
所謂的捕食者,現在該不會就離自己不過咫尺吧?
「不、不……」牙齒打顫著,努力想組織好一句完整的話語,但是善於想像的他腦中已經閃過一幕幕自己被撕裂咬碎的模樣,加上對方臉上陰森詭異的面具也給自己添上些許不安,他又開始逃離的動作,這次比方才要靈活許多,但雙腿仍不聽使喚。
唯一慶幸的,大概是自己沒有怕到尿濕褲子吧。
「我住在這裡。」
不知道是為了眼前生鏽的金屬銅管實在太難轉動,還是開始懷疑能「說話」的對方到底有沒有與其相應的理解能力,莎樂美覺得有點煩躁的皺了皺眉頭,還是複述了一次對方的疑問。只是……看著對方手腳並用想要逃跑的方向,莎樂美更加懷疑起對方的逃生本能了。
「……那條街通往蜘蛛的家,要是把他吵醒了,恐怕就不是生吞活剝那麼簡單了。想活命的話,我勸你還是別往那裡逃。」
莎樂美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對方求生資訊,大概是這個能說話的生物看起來實在太弱了,自己覺得應該給對方一點優勢,不然薩風的遊戲,恐怕沒多久就玩不下去了——雖然莎樂美並不覺得對方看起來像是能活到最後。
聞言,天滿宮立刻停下動作,但他不敢回頭。
蜘蛛…
剛剛對方也說了自己是虫,所以說,這裡的獵食者全是昆蟲嗎?
……呃等等,蜘蛛可不是昆蟲啊。
嗯——越來越不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且對方看起來也不像昆蟲,倒像和自己一樣的人類啊。
若說要有哪裡不一樣的地方,他一時間也說不出來,這一路上暼目也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類和生物,嚇得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過現在和自己在同一個空間裡的人,似乎沒有要獵殺自己的意思,還向自己提醒危險……似乎是,能溝通的?
抱著一絲希望,天滿宮轉頭面向對方的方向,慢慢地跪坐起來。
「請問…妳若是住在這裡的話,應該、應該知道,那個……為什麼,我、我會在這裡?」
「薩風沒有告訴你嗎?會掉進來的都是我們的食物。」言下之意,就是說對方也是食物。
再次嘗試著用力一扭,金屬管發出「嘰嘎」一聲不甘不願的聲音後,乖乖的鬆開了。工作能順利繼續進行,讓她覺得很愉快,語調不自覺的上揚了幾分。
「……至於為什麼,我不知道,大概是兔子剛好選到你吧,簡單來說,就是運氣。」
「呃…不!這點我是……那個……我、我是知道的……」原本想反駁些什麼,而音量有些增大,但後因為想不到什麼反駁點,又畏縮了起來。
食物啊…身而為人至今還是第一次聽到人類會被當作食物來捕食……
他忍不住地發顫了起來。
「運氣…嗎?真是倒楣呢……我、我不想死啊……呵」試著相信這一切都是鬧劇,天滿宮硬是擠出了笑容,但卻仍像哭喪臉一般的絕望,乾笑了幾聲。
雖然他依舊害怕得發抖,但為了逃出去,勢必是要多得到一些消息的…
或許有一天再遇到面前這個……『虫』,她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她沒有絲毫的敵意,但要把握現在的機會,這點就算是膽小如鼠的他也很清楚。
「請、請問妳…介意我多問幾個、那個……幾個問題嗎?」
「雖然說妳說妳是『虫』,可是…呃…我印象中的虫不是長這個樣子的……」深怕觸到對方的逆鱗,小心翼翼地說道。「獵食者…都是和妳一樣的…生物嗎?」
「……我簡單歸類一下問題。」
重新鎖好金屬管,扭開閥門後,蓋上了金屬蓋子,莎樂美對於眼前這個食物逐漸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有趣——雖然不認為他有活下來的能力,但是也不希望他太早變成深淵裡腐爛的屍體。
「你想知道怎麼判斷眼前的生物是跟你一樣的倒楣食物還是吃你的?」
雖然自己並不知道對方所謂的「虫的樣子」是長怎樣,這意思是對方也在本來的世界看過虫嗎?但是莎樂美並沒有興趣探究一個食物原本生活的世界。
將垂落的髮絲攏至耳後,莎樂美站起身,走到對方的面前,彎下身,面具後頭的雙眼直視著對方恐懼的發顫,聲線顯得很愉快。
「這個。」
指了指臉上的面具,雖然被遮掩住了表情,但是很容易就能想像出面具底下是笑著的表情。
「面具是『虫』的衣服。這樣明白嗎?」
「……是的,基、基本上是…想知道這個…。」聽到對方稱呼自己為食物總有些無奈,小聲地回答道。天滿宮看著對方站起身朝自己靠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些,然而卻沒辦法馬上躲開對方,只能直勾勾地望著對方蒼白如死灰般的面具,隨著對方聲音響起而寒毛直豎。
「咿……!」淚水已經在眼眶邊打轉,支著地板的雙手舉起向後掏抓著,那是臨面危機時人類的反射性防禦動作,如同慌亂而不知所措時的溺水之舉。
虫的衣服、面具…所以有面具的是虫,是捕食者,是我必須避開的對象……
天滿宮深吸了口氣,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頻率,急促的吐息已經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虫…小姐……妳……」這是個作死的問題,但人類就是這麼樣個作死的生物,他最後的問題幾乎是從努力齒縫間擠出的。「下次…見到面,妳會……殺了我嗎…?」
雖然說,果然還是再也不想見到面了。
「這很難說。」
直起身子,面具背後的雙眼上下打量著人,估量著什麼似的以手在空氣裡比劃。
「你有點大,但是我不太喜歡在屋子裡堆東西,如果要殺你,我大概只會割……這個部分吧。」在空氣中的手指對著對方的軀幹畫了一個圈。「裡頭是內臟吧,那很好吃。」
頓了頓,莎樂美覺得似乎也該結束對話了,雖然跟食物交談很有趣,但是被別的虫看到,只怕會認為自己跟螳螂一樣有凌虐癖。
「還有,我的名字是莎樂美。」
把自己說成虫小姐,就跟稱呼鼯鼠先生或是黃鼠狼太太一樣莫名其妙。沒有考慮太多,莎樂美就跟對方說出了自己的真名。
說到底,大概也是因為完全把對方視為完全無威脅性的食物吧。
「……!!!」順著對方比畫的動作,用雙手把自己的身子遮起來。「人、人類的我想大概不好吃吧!!!」
——莎樂美?
原來捕食者是有名字的…啊,跟那個,薩風一樣吧?
一方面驚訝對方願意告訴自己名字,一方面又切實地意識到自己和對方的的確確是獵與被獵的食物鏈關係,天滿宮緩緩站起身,發覺自己的腿已經恢復了不少力氣。
「莎、莎樂美…小姐……我、我會記得的……我是,那個,我是天滿宮…」雖然知道對方大概也不太在乎自己是否記得她,但基於禮貌地,天滿宮依然這麼回應著,甚至愚蠢地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踩穩了腳步,他已經做好逃離的準備。
「謝、謝謝莎樂美小姐對我的仁慈…那我想我、我便不打擾妳了——」
也不等對方回應,轉身用力奔逃。
看著那個自稱為「人類」的物種跌跌撞撞的往另一邊跑遠,莎樂美終於忍不住從面具下漏出了一點細細的笑聲。
現在她大概能明白薩風說的「有趣」之處在哪裡了,希望對方真的能記住自己的忠告,在薩風的遊戲中活得久一點,還有,真的能記住自己的名字——莎樂美一向沒有什麼當老師的耐心,要是他再吞吞吐吐的叫自己虫小姐,說不定自己也是有可能一時浪費食物殺了他。
夜風還是慢慢的吹著,莎樂美轉身慢慢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她突然想要哼個幾句歌,不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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