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魔法史課堂上，她遠遠的看到坐在教室對面的黑髮少女。
寒假時雙親宣布消息的語氣縈饒於耳、以及最年長的哥哥眼裡看不清的情緒。
『為什麼、會是她呢？』

空堂時間，薇妮兒正往圖書室去。魁地奇比賽剛結束，雖然沒抓到金探子令她有些失望，但也該是時候回復心情好好念書。畢竟考試一波接一波，就像是要為五年級的普等巫測做準備一樣。
皮鞋的腳步聲響徹空蕩蕩的走廊，在她前方的是一個剪去長髮的女孩、她的摯友，
也是即將要成為她家人的人。

「妳好，絲薇塔，」加快腳步上前，她一如往常的笑著。「新髮型很適合妳。」女孩子剪去留了多年的頭髮通常都有理由，但是薇妮兒並不想多問。絲薇塔若想說的時候再說吧，那是種朋友間的信賴。

在行走時，她未將注意放在前方的道路上，校園長廊上的浮雕花紋一直以來都能吸引她的視線。直到聽見耳熟的聲音時才看向來源處，並停下腳步。

「午安，」點點頭示意。「謝謝。」
眼前的黑髮少女、薇妮麗雅，是她的好友——也是跟安季普訂下婚約的人。
她頓時不知該如何讓話題繼續。

看到絲薇塔似乎欲言又止，她有些好奇。
「怎麼了嗎？看妳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的......」眨了眨眼，突然閃過對方可能是尷尬的想法。於是她又掛起微笑，「妳不用在意的，像平常一樣叫我就好，不用作任何改變。」即使身分上來說以後她將會是絲薇塔的大嫂，她們也依然是好友。

「嗯......」
她並非因為彼此未來身分的可能改變而感到尷尬，而是——若以將來來看的話，她並不認為這會是樁完美的婚事。

「......一定、要是大哥嗎？」

看著絲薇塔緩緩道出疑問，薇妮兒有些擔憂。
「妳覺得不好嗎？」當然，他們差了十歲以上。論年齡經驗都不及對方，自己或許並沒有這個資格成為對方的妻子。但是木已成舟，她也決定要好好努力，讓對方可以認同自己、甚至共同攜手白頭。如果絲薇塔對此抱持疑問，那她就必須盡自己的力量弭平。

是的，她覺得不好。以自己對薇妮兒的認識，她不會是最好的對象。
安季普不是薇妮可以應付得來的人。
「薇妮，妳認為大哥是個怎麼樣的人呢？」她思考了會後詢問。線外的人，對安季普有什麼樣的印象？

被反問了問題讓她有些措手不及，薇妮兒思考著。
「我對安季普先生的了解還不是很多，沒有辦法很清楚斷定。就現在的觀察，我認為他是非常紳士、溫柔而且禮貌的男性。」那是她見面沒有很多次所歸納的結論，「只是我認為我還需要更瞭解他。」

經常聽到的形容詞，安季普的形象依舊完美地保持著。
她不清楚為甚麼父母會與弗雷德里克家訂下這樣的婚約，她想安季普的偽裝就是個最大的理由——安季普跟許多人一樣，可以為了家人而使自己做到最大的犧牲。

但這次會與他一同踏入可能的深淵裡的人，卻是薇妮兒。
線內的人安季普會不顧一切的去守護，但線外的人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是。

「妳會不會怕、未來的妳後悔當初自己做的決定？」利益上的聯姻並不會讓薇妮在安季普心中的地位改變。「妳有沒有想過，將來妳可能會覺得嫁給大哥，是件可以避免的糟糕事？」

絲薇塔是在擔心她，這讓薇妮兒安心了些。
她微笑，語氣一如往常，還帶著不容質疑的確信。
「我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也不會讓對方後悔做這個決定，或許這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是我會努力的。」

她明白自己現下看著對方的視線裡絕對滿是擔憂。
正因為對方如此的性格，及對那不確定的未來卻還是肯定而正面的態度，這樣子受挫時的傷痕會更加嚴重。

『這並非妳單方面的努力就能順利的事情......』
無謂，甚至在安季普的眼中看來會是可笑。
「——如果我說，他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怎麼溫柔有禮呢？」

「嗯、」一瞬間，她的微笑染上淡淡悲傷。
「沒關係的，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要把自己的未來交給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人，說她不會害怕那是騙人的。但是身在這樣的大家庭裡總有著身不由己，父母親已經給她很多自由了。
如果她連這點事情都無法幫家族做到，那她會無法原諒她自己的。

「不過，這樣說妳的哥哥好嗎？」打起精神重新掛上笑容，「身為家人不會想多誇讚一點嗎？」

「正因為是家人所以才該說這些的。」

垂下視線，她輕輕朝牆壁那靠去，以背抵著。
「明眼人都知道這樁婚姻的最大目的是雙方利益，我想妳跟大哥的感情基礎不太會被考慮在其中——」特別是薇妮兒過去曾有傾心的對象、而安季普未曾有過真心所愛的戀人。「妳們可能會是對貌合神離的夫妻。」

那樣的婚姻實在無法想像能走的多長久，支撐下去的除了對原生家族的忠誠外，也多參雜了些難以言喻的恨意也說不定。

那是她最大的擔憂。
雖然她願意聯姻，卻不希望和對方保持表面的關係。那只是為雙方徒增痛苦，也不會有人快樂。
即使是沒有感情基礎的緣分，她也希望將來的日子裡可以過得幸福。

「我......不希望變成那樣，」她也隨著絲薇塔靠向牆邊，輕聲說著。「就算這不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我也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裡可以和他成為真正的伴侶。」
不是演出來的夫妻，而是真正可以相知相惜、攜手白頭的伴侶。
她會努力去瞭解那個人的。

誰會希望另一半與自己成為不幸的伴侶？
這樁婚姻若是父母們決定的話，就算雙方當事人是自己的兄長及友人，那麼她都無權多干涉甚麼。當然她希望，她隱約擔心的未來不會成真。

「......我原先是希望妳或者大哥能夠拒絕這婚事的，畢竟妳們才是當事人，」妳們才有說話的權力。「但若妳願意冒著危險努力的話、我會祝福妳成功的。」

原先放於拱頂間的視線轉向對方，與安季普碧綠眼眸截然不同的、比晴空還要再深些的蔚藍。
「努力成為那條線後的人——大哥所劃設的線。」

線？
是界線嗎？她其實不是很懂絲薇塔的意思，但薇妮兒看向對方的視線，那是非常認真的、帶有些許嚴肅的，特別顏色的湖水綠閃著些許藍。
「我知道了，謝謝妳。」點了點頭，自己也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她可以和安季普成為幸福的夫妻嗎？她不知道。但是能做的就要努力，不要讓自己後悔。

這是她的選擇。
「或許以後會有很多事情需要妳的幫忙，還請妳多多指教。」她微微欠身。

「我會盡力。」再怎麼說她也不能要安季普放下戒心去真正的愛上他人。
再加上薇妮是她的朋友，這層關係對安季普而言，或許更加棘手也說不定。雖然她認為看在薇妮的身分上，安季普會讓這齣戲演的完美才是。

「有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訴妳。」

令人安心的後盾。
「謝謝妳，我也會努力的。」希望她可以真正的成為絲薇塔的家人。

不僅是為了家族企業的聯合，也是為了彼此之間的關係。
早春的風仍冷卻帶著些許溫暖，窗外陽光耀眼地閃亮。如果、那是她正要前往的未來，就好了。
「等等一起到圖書館唸書嗎？」當溫度轉為炎熱，也是她們即將結束四年級的日子。期末的考試依舊有難度，平常就要好好念書才不致臨時抱佛腳的緊急。

點點頭。
也許讓自己埋頭於課業裡會比煩惱不確定的未來還要好，以及一些多想也是無益的事情。
寒假時跟尤里的長談、收起的相框跟剪掉的頭髮——反正已經決定要移開視線了。

「對了、雖然已經過了，不過，」既然都說要幫助對方了，那麼也要說些方法才行。「我想妳應該知道了大哥的興趣：攝影、閱讀、集郵......但他也挺喜歡收集老東西的，泛黃的筆記本，寫滿外國語言的老舊羊皮紙，或是墨水早就乾涸許久的筆，這些東西他都很喜歡。」

記得在她還年幼時，曾看過安季普拿出他最寶貝的馬口鐵盒，裡頭放滿了她覺得老舊甚至不堪使用的各類小物品，但安季普卻視如珍寶。
那也是一向願意與弟妹大方分享所有的他，唯一一個不願公開示眾的物品。

「也許下次他生日時，妳可以試著送這樣的東西。」

有歷史價值的老東西.....她不禁微笑。
這算是一種緣分嗎？喜歡歷史的她也很喜歡這種有年代的物品，因為自家也是有些歲月的古老家族了，宅邸裡也有不少相關的收藏。

「謝謝妳，這是很有用的情報。」前些日子談定婚事的時候知道了對方的生日，那時候她憑著之前幫安季普找相親對象時所詢問到的興趣來決定生日禮物，最後送的東西是一本攝影集。雖然是針對他的興趣，但若是收到絲薇塔說的那些有年歲的東西或許會讓他更高興。

「那我們走吧？」離開靠著的牆壁，她走到絲薇塔的右手邊。

「好。」
起身後，與身旁的人一同往圖書館走去。
兩人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迴廊引起清晰的回音。待身影離去後，五樓的走廊迅速的歸於平靜，僅剩投射於牆面上不帶溫度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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