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通劇情(范五終曲)】
南柯一夢,落土塵定,心中千萬,已成絕響。
latest #39
他懸在高空,腳下颼冷,天陰霾而雷陣陣,欲掩耳但雙手無感,孤身溺在風雨交加中,遠遠暖陽伸手不及,那是他,早已無能觸之的。
腳踝被纏緊,他無法邁步,就算見到那遙遙背影不斷低泣,他也僅能一顆心懸著難過自責,這輩子他已經錯過,下輩子、下輩子…
爺可以不見他,只消他一輩子如此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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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這種時候他總不斷想起,想起這些平時蓋著的事兒。因為無法給予而規避,因為貪心又糾纏,夢單鵑很自私,自私得就這麼毀了一個真心待他的人兒。
突然遠遠那顆暖陽熄去,滾著黑煙這麼墜落山雲的另一端,他心頭震驚,急著要前,腳踝卻疼痛不已,像被鐵烙固著,空跌於雲海,急雨不停,雷聲大作--好似要劈死他這個負心漢。
「--嚇…」睜眼,濕潤從眶裡漫出,和全身冷汗黏糊在一起,但他爺確實,確實還在乾爽的床榻上。不只是男人,連范五從那日起也複雜了,夢三爺無法了解,這樣的兩個人都在想些什麼,興許,都已遠走了。
清冷的重華殿,只剩下在窗邊那棵松樹旁搖曳的燭火在閃爍,昏昏暗暗的,他撐起身子,搖動喚鈴把翠兒和娃兒那兩個人給喚來,「這幾日…你們出宮辦貨時,替爺跑趟地方,尋個人。」
他冷汗還沁著,不禁懼怕查看左腕的痕跡,他不敢看,卻仍必須看,那圈紅印淡去不少,原本如棘結在掌心下處的五字,斷裂好幾細痕,已經湊不起一個字眼兒,夢三爺看得膽顫心驚,「不,明天就去,明天翠兒妳就給爺跑這麼一趟。」
左右著急,他不知不覺這麼度過一個無眠的夜與心如火焚的清早,翠兒那丫頭性子粗毛,但辦起事還算伶俐,這都過午了還不見人回來。
他爺就想踏出重華那殿口時,翠兒倒是撞了進來,他是沒勁抓好那冒失的瘋丫頭,雙雙跌嗑在地上,夢三爺倒也不惱,就拉著翠兒直問,「如何,爺要尋的那人,如何了!」
「主…主子,翠兒沒見著那人啊,那客棧都做起靈堂了,就掛著你要找的那人名字呢…」翠兒見那心急的,也不拐彎抹角,只是這麼一句,抓著她的那主子震得嚇人,幾乎眩神伏地。
靈堂--不可能,端午後那日他才見范五活脫脫的在自己眼前,怎生可能劇變,夢三爺眼都瞪大了,不知哪來的勁兒晃動著女娃,「怎會--妳有可見到屍首?妳可有?沒有見到--誰敢說范五死了!誰敢!」
「確實沒見到,問了周邊小家都說那范五的靈柩裡可沒東西的,但…那確實是給范五做喪的。」翠兒被晃得有點暈神了,拉住他爺的雙肩,冷靜落話。確實沒人看見范五橫豎了,可也不會有人做這種玩笑活。
「沒人見著,他就是活著。」夢三爺突吸口氣,生硬接著話,范五跟他爺共命的,他這還在這好磨歹磨,范五那傻子肯定不會有事的,「是啊…那傻子,福大命大的,爺這還活著呢…他怎可能…」喃喃自若,他卻止不住手上顫抖,他這麼苦撐著,范五怎麼可能會有事。
「他肯定在哪兒犯迷路活了……那傻子、可爺沒辦法到他身邊去…還會有人帶他回來嗎?」翠兒實在不敢說,夢三爺那唇顫著的,說出口的話豈不更像范五上哪回不來了嗎?娃兒給翠兒使眼色,讓她把話又給吞回去了。
兩個丫頭將他安回榻上,那盞寧神茶,也不知道是他爺手勁沒力還是…磕撞得厲害,他彷彿又聽到雷聲了,越打越近,越打越近的,外頭午後的暖陽看起來很遠,沾不得他發冷的心頭。
范五,你這是咋了,不說還要來看爺?
爺可以不見你,只消你一輩子如此快活。
他懷著小貪爐,暖熱水溫的摀在心口,想驅散那種惡寒,他突然想男人了,是不是,至少在那懷裡還可以讓他夢三爺去淡忘,去壓抑這種無處悲鳴的懼怕。
不知這食不知味的日子過了幾天,他始終讓人去找,去尋,那天地之廣,哪怕一輩子也該找出范五那傻子,免得他在哪兒餓肚子還是沾麻煩,又讓自己好笑的了。
他爺便是捎書往傲雪山莊,他記得二哥說欠上范五那次人情,江湖消息流竄得快,要找個人也並非不容易,只是沒三兩日,來的人不是傲雪二少,而是幾個門人帶來一位姑娘。
「三少爺,這姑娘說她有范五的消息,左右問不出來,堂上便讓我們帶來找你。」他看得心驚,怎會是這苗女,那日和范五最後見面時,這人兒也在場,莫不是--
「夢三爺,別來無恙?」
「菲兒姑娘,妳有范五的消息?」他聽不出自己的聲音有多客氣,那詭譎的違和,讓蠻鳳菲嘖笑得誇張,「范五上哪去了,妳…妳把共命的事情告訴他了!?」
「何止,本姑娘可也把解蠱的方法告訴他了。」蠻鳳菲從懷中扔出一只破舊的護身符,在那晚遺地的殘留物品,見夢三爺推開侍女彎身來撿,繡花鞋就給踩上,踢開後,挑起他爺的下顎,滿臉鄙夷,「他給你解蠱,所以他死了。你當真以為你本該醒過來的?你錯了,是范五給你救醒的。」
「……不可能。」他腦子一片空白,待回神已說出這句話。范五那傻子早忘了他爺,怎可能像蠻鳳菲說的,怎麼可能,可…唯有如此,唯有如此……
唯有范五想起夢三爺了,范五那傻子才會…
那聲暴戾,痛心的熱淚單下,夢三爺以袖代臂,抽走身旁門人配劍,雙目赤焰滿是曾未有的殺戮狠勁,直取蠻鳳菲命門,「是妳--是妳害死了爺的五兒!」
那從沒起過的殺意逼人,一旁人見來驚愕,無人敢上前阻,就在劍鋒觸及蠻鳳菲的喉心,那人兒出聲低笑,「行,你就讓本姑娘和范五的骨肉下去跟他團圓去,咱一家人聚得歡。」
聞聲轟然,夢三爺急急收勢,單袖被劍氣狠戾扯斷,滾裹劍身一併甩向殿內角落,他爺扯上女人,以另一手袖帶上風勁搧下幾巴掌,惡狠的,已不顧情面,「胡說!不可能,五五他看不上妳這惡毒心腸的女人--」
蠻鳳菲含著薄血微笑,從袖口灑出還殘剩的料件,黑白參雜的髮絲他爺很生面熟,是那日蠻鳳菲告知他共命之事時取走的代價,「那晚他可熱情溫柔得很,你知道他口口低傾的名為何,夢三爺,欠他的你該如何償還?」
是他一時失意,竟會讓蠻鳳菲有機可趁。
夢三爺仰首狂笑,那樣悲愴,那樣生疼,可不管如何喚叫,已得不到回響,范五,這輩子難得真心全意待他好的人,已離世矣。
叫他如何不哀,叫他如何不怒……叫他如何承受。
氣急攻心,他踉蹌退了幾步,還以為左腕會辣疼,卻麻木無感,范五已走,蠱毒已解,今後兩清再無瓜葛,唯留他夢單鵑於世獨念,後悔莫及,慚愧,歉疚,一輩子。
翠兒和娃兒上前扶住他夢三爺,他只抖指那惡狠女子,「把她送去沈家莊交給沈映雪,說我夢單鵑要這女人平安生下孩子,再來…再來…」惡狠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他此生從無如此嫌惡一個人,歹毒之人。
門人如同來時那般把喪心病狂的女子押走,蠻鳳菲只笑,她笑,終得想要的結果,夢三爺注定此生此世一輩子愧疚,當夜深人靜,當時機沾染,當他每想起范五這名這人,就會生不如死!
重華殿的門沒闔上,外頭開始午後暴雨,他顧不得翠兒和娃兒尚在,那一顆心苦痛得,好像萬劍刺穿。
范五、范五、范五、范五、范五、你這傻子…
夢三爺聲淚俱下,痛哭失心,那陣陣嘶吼被雨聲蓋過,卻壓不了漫心痛楚,范五走了,那是真的…走失在他爺的生命中了。
若男人是他爺這輩子的求不得,范五就是那捨不得。
割下會不捨,拾起太沉重,他夢三爺無能為力,卻貪得無厭。那般惡毒的女子是他夢三爺招惹,憑什麼讓范五承受!
他嗚噎得嚴重,連呼吸都覺得痛苦,那范五在奉上性命之時,是否比他爺更苦痛百倍千倍,那小身版娃子臉的人怎麼受得了,如何忍受得住,那傻子該後悔的……不,他怎會不知道,范五對他夢單鵑,從來無悔。
端午那粽籤,吉後大凶,主分離。
原來呀原來,是這等分離讓他撕心裂肺,「那你與爺相約的來生算不算數、那你與爺相約的來生算不算數…」夢三爺卷緊身軀,范五,此生,是爺錯放了你,爺已把自己的所有給了男人,來生,來生爺整輩子的命都拿來賠給你好不好--
他是再也禁不住,在悲痛殘淚與滿心愧疚交織下,惡寒昏去,興許夢中相見,范五還來得及讓他說回再見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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