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無端悶雷三響。

端午回宮以來，夢三爺不時想起那晚范五的神情有異，心頭總揣揣不安，卻不知如何是好。這晚他依然在重華殿外亭子逗留，貪著夜涼也該差不多。

豈知才踏出亭子，夜空乾雷轟隆響，連連三聲，他心裡疙瘩，還有餘憾！這夢三爺是聽不得雷響的，打得又近又巨，三道閃光都還刺在他眼裡。

這種奇象，他爺只聽過說書的講那什麼逆天才有。

雷聲沒有續，他才舉步要快快進殿，那心門一絞，霎時疼得他彎低身子，緊著胸口沁汗，好似，好似當初魄冰毒針那般，要他叫也叫不口的，掐緊心室又猶如萬針貫心－－

轟隆隆－－－－

第四道雷下來，順著雷聲夢三爺已倒地，心口像不斷被刨挖著，一次又一次刺得更深，他乾嘔咳得痛苦，汗淋漓的就像燥熱至夏曝在豔陽下，逐漸浸濕全身。

翻過身，他顫不止的手扒抓著地拉緊矇矓意識，就像在冰凍裡掙扎那時般，不知為何，不曉為何，突如其來得厲害，蒼白夢三爺的臉唇。

第五道雷，就打在他爺跟前。

焦黑一片入眼，把重華殿大道轟出一個窟窿，熄熄冒出火光和焦煙，啪嗤的星火彈跳，其中一塊打上他爺的左腕，將男人親手替自己綁上的五色繩生硬劃開，燙得他緊抓住左手和斷繩冷嘶－－

哎啊啊、他爺終究壞事做盡，這就要天罰他了嗎？他背脊嚇疼著，吋吋被痠浸蝕，接著四肢開始出現異端，他翻身躺在石地上粗喘，逐漸瞪大雙眼，雨水一滴滴的往他臉龐打落，像替他泛身的疼落淚。

那種噁心感他只有聽說過，沒想到如此令他毛骨悚然－－好像許多不知名的蟲子從地板上開始往他身上漫蓋，滋滿滿的細足螫疼感，彷彿還可以聽見蟲子的聲音，或爬動，或囓咬著自己的肉筋骨頭－－

蠻鳳菲跟他爺說過，那只肚兜的厲害夢三爺可是見過的，活生生怎麼折磨人的－－所以天涯海角也要找他爺搶回肚兜，怎麼他就給忘記、居然把其要跟范五說了。

蟲蠱吃食他爺的身子，疼得他泛淚哭出聲來，一寸寸的肉被挖咬開來，伴隨而來的麻木，好像再也沒辦法使動這個身子般，分不清是惡汗還是冷雨，他疼！他真正疼！

「范五、范五、你這傻蛋，嗚嗚－－疼死爺了…」他哭得口齒不清，就只能一直去責罵不知到底為何動輒肚兜的范五，不知為何范五會施在他爺身上－－是他爺真太愧待范五了嗎！蟲蝕得他厲害，這折磨好像過了好幾天夜地遲慢繼續，他就要熬不過。

可范五究竟付出什麼代價呢？

他睜眼，那蟲子開始吃到他爺內臟似的，一口口咬開充血的臟器，蝕之食之，那種麻痺感比疼楚更明顯、更噁心，好像血肉充盈他的軀內，脹熱得要撐開肌膚那般，可能內裏被咬爛一片，筋血肉末都擁擠著絞動。

夢三爺真疼怕了，還不如死了算了－－被疼痛扯回的意識和幾乎暈厥相抗，他依稀中，悄悄想起蠻鳳菲說的…頓時心亂如麻，對於范五，他爺始終…意識消散前，他僅是自喃不清，「是…我是……」

負心之人必有報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