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
書案滿桌,遺宣張張,念已紛亂,豈能遏止。
latest #31
入夜,重華殿的書案上悉碎聲雜雜,他爺執筆抄寫,已過兩本,腕麻目酸的,卻仍沒停下來,一旁地上趴著是小樁子,給自己撿著掉下滿地的紙張排序。
「阿鵑,這字我也看不懂!怎給你排排呀,你這是刁我!」小樁子怨著,還是努力比對經書上的字形,幸好他夢三爺是世家出來,一手好字,但對於沒唸過書的孩子總是難上幾分。
他讓小樁子直喚他名,主子師傅也不適合他倆,夢三爺抄了第三本最末,才傭傭抬頭,小樁子鼓頰放下那疊厚紙,他笑得可歡了,「拿來磨磨你性子剛好而已,以前姥姥總給爺剪字,那可是要一個個拼湊的,你這哪算得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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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尖朝小樁子皺緊的鼻一劃,小娃果真哇哇叫起來,用粗布衣角擦著那張臉,都快搓紅,「耐著點,爺讓娃兒給你縫裳了,很快你就有新裳可穿。」
夢三爺以前是不那麼喜歡親近小鬼頭的,只是不知為何,那日提過後,總心生愧疚,這麼湊合著幾日,倒也習慣。
大概是重華靜了太久,總生不回以往那般熱騰,這時有了小樁子,反而熱鬧,只是芳寧閣那邊始終沒有消息,知道刑貴人也心明一個小太監的事情,真鬧大也沒裡子,他爺便沒多想,其實夢三爺又何嘗適合這種多變又心計的深院。
「阿鵑,改日你教我寫寫我的名字如何?夢阮山,夢阮山怎麼寫好呀?」小樁子趴在桌邊看他繼續抄書,這夢是入家的,聽說整個傲雪山莊都這姓,阿鵑同他說阮是另一個重要人的姓,山則是他小樁子唯一記得父親名字裡有的字,小樁子以後就叫夢阮山
「…好,你寫醜了可要受罰。」應聲前,他遠遠看著寢宮內靠窗的那盆松,笑容顯淡,一個分神,字掉了一半,這張又重新書過,轉眼抄過一半經書,手已不堪負荷,他爺索性將筆一扔罷工,「不寫了。」
小樁子看著他爺罷工,倒是機靈的把那佛經入籤闔上,燭光下幾絲銀銀光澤,小樁子看了看,娃性的口直心快,「你說你真的會死嗎?」
「人不死,那可不成妖怪嗎?」他爺霎時笑得輕然,伸手捏著小樁子肥頰,又揉又扯的,怎麼也沒想到小孩,哪管什麼原因,想問就問的,以往夢三爺好似也差不多是這般。
「可大家都說你是妖孽,不是嗎?」
「是呀,看爺吃了你--」他就這樣突然張牙舞爪,把小樁子抓入懷裡又揉又咬的,小傢伙從一開始的嚇怕大喊救命一直到最後被搔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冷清偌大的重華殿這時也才有了生氣。
小樁子也不是省油得燈,撲騰到他爺身上,撞倒了椅,雙雙跌到漫是又被風吹揚的宣紙地上,他伸手把一張未乾的就打到小樁子臉上,啪的經文都沾上去,笑得他爺歪斜身子,「你真的好可惡呀!夢阿鵑!」
在小樁子要落難前,他已好整無暇的站起身子,「收拾收拾,記得用紙鎮壓著,免得你明天又要重排了。」盈盈輕笑,也不管身後小樁子氣得頭撞兩下地,夢三爺便離開書室。
走沒幾步,招來翠兒,他爺在這女娃的靈俐雙眼下顯得有點尬笑,搔搔耳後,咳的清清喉嚨,「那個…他怎樣了,你方才有去找駱公公吧,他…可好?」
翠兒盯著他爺許久,夢三爺身子都要穿開一個洞了,這要抹油走,丫頭這才開口,「聽說不燒了,但還是虛一點,沒什麼精神,不過在批示公文了,主子要去看看?」
「這…當然沒有。」他聽得仔細,翠兒在末句時猛地抬頭看著他爺,夢三爺都險些豎起寒毛,瞧瞧這小妮子…真是越發大膽了敢看他爺笑話,「老補著不好,你走一遭御膳房,讓人做點清淡潤胃的,免得人蔘雞湯那些他都吃厭了……」
「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像什麼?」
「蛤?臭翠兒你又在胡思亂糾什麼。」他先是一愣,接著伸手揉亂翠兒的髮,翠兒不大,那時候進宮也才十二,這十十六,這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終於也到可以酸酸他爺的年紀了嗎?
「相--啊、娃兒救命,主子殺人了!」才蹦出一字,夢三爺追著翠兒滿殿跑,小丫頭鑽得可靈活了,像是摸透這殿裡任何漏洞,他爺可不饒,跨身跳過椅子,就拽住翠兒狠狠掐捏一陣,弄得翠兒笑喊,「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說什麼呢妳。」夢三爺好笑的壓著翠兒捏頰,這麼一個忙活,小樁子倒是整理好書室了。
「翠兒姊姊我來幫你!」跳出來就直撲往他爺的背上,這麼三個人攪和著,凌亂髮跟衣裳還玩得不亦悅乎。
「咳…」大約一刻鐘過,娃兒進來看到三個人玩得誇張,輕咳一下提醒著,接著湊過去把纏著人的翠兒和小樁子撥開來,好生拉起他這個主子,把鬆開的裳整好了,「主子,是時候了。」
亥時深宮陸續熄燈,到亥時末,剩餘的那幾座屋也要入歇了,龍殿也不外乎。他爺輕巧的躍上重華殿樓簷上,黑裳隱夜,穿梭過一陣殿簷廊道,避開早已熟般的巡邏來到龍殿外頭。
才踩上外頭那個亭子頂,悉碎聲響讓他爺趕緊在跨兩步凌空,無聲落在簷上,伏低身子看著下頭動靜。
「駱公公,那我明日再來。」是個清爽悅耳的聲音,駱公公跟那個人也有禮相送,他瞇起眸來是看清楚了…
玥卯宮的花賽蝶,這個時間從裡頭出來,怕是給駱公公趕散去了。他不自覺攀緊簷瓦,看著斯文柔弱的人,臨走前還戀戀不捨的看過闔上門的龍殿,才含笑離開。
「誰讓你每天來見的。」夢三爺心裡疙瘩響,饒是他也沒多走幾次這邊,就是宮裡規矩,他爺再肆意也不想壞。
「嘀咕些什麼。」有人摸上他爺肩膀,他反應甚快的就要出手,好在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了才收拳,「想說皇上這兒可遭飛賊了,原來是咱們鵑小主。」
「你小聲點。」他掰回臉悄聲,他向來走踏廊簷習慣,起初可是被這些禁衛們追著跑的,不過後來不知怎麼生得也像哥們,而他夢三爺至少沒生事,大夥就睜眼閉眼了。
「你這次可過份了,深夜來這,除非你是天皇老子否則誰都不讓的。」安迦給他點醒著,要今天換成他人陌生的值班,或是其他嚴謹不顧情分的,還不把他鵑小主給抓下去審嘛。
「爺知道,就看這麼一眼,看他好,爺便回去睡了。」
也不同安迦多說,他看駱公公往一旁偏殿去交待事情,就溜下來,蹭著廊走到沒完全關的那扇窗口伏蹲身子攀看。
男人寢殿還未熄燭,只剩一名宮女正在為他寬裳解袍,側著可見的臉龐氣色好上許多了,他才這麼想,男人便發出輕咳,害他心口一緊。幸好未像之前那般嚴重,只是嗓子不舒服似的。
給男人換好衣裳,宮女走過來就要關窗,一陣清風撲面,她還揉揉眼往外看,什麼也沒有,就擱上窗了,磕禮跪安,「皇上,夜晚露重,剛剛還吹來一陣風了,奴才把窗閉上,先下去了。」
夜深寧靜,哪來什麼風聲風影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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