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裡燉雞湯偏濃稠，要加鮑魚或干貝，乾鮑魚泡發麻煩但非常甜美，口感也好。家裡也吃人參，西洋參是怎樣，高麗參是怎樣，精神不好就含一片高麗參片。雖說住在窮眷村，但已經不是窮困的年代。

那是1979年，距離解嚴還有八年。爸爸在外商公司上班，大約一年會去香港一次，帶回各式乾貨，上等的乾鮑魚干貝，以及幾疊信。大人們臉色嚴肅偷偷摸摸，放在床頭窗台上，趁大人不注意打開偷看，開頭都是「亲爱的叔公」，怪裡怪氣怪字，誰跟你亲爱了，噁心死了。又聽大人們私語，「還不是又來要錢。」

然後進入了1980年代，香港被改革開放，那些乾貨越來越不行了。有一回開了三盒乾鮑魚片都是假鮑，可能是用低價的墨魚片混充，腥而不鮮，口感鬆弛噁心。

再也不能信了。

長大以後也難去大手大腳去買乾貨——想到媽媽前年送我一盒花膠，吃了兩年也才用了半盒——於是改用蛤蜊。同樣是海味，喝一碗精氣神都通。

第二天又變得更嚴重，主要是聲啞，這很嚴重，因為晚上有一場三小時演講。

照例昏昏沉沉走去菜市場，買一支雞腿加半斤蛤蜊。在家樓下買熱咖啡。
「特大熱啊啊啊啊啊。」
「特大什麼？」
「寶鵑⋯⋯寶鵑⋯⋯」
差不多就到了這個地步。

還好晚上還是順利講完。

第三天醒來發現Line pay跟ipass money分家，舊的手機舊到沒辦法裝ipass money。又發現手機合約剛好到期，乾脆去買新手機兼續約。

想到會有好幾個小時沒有手機可用，於是帶了電子書，看張愛玲的《紅樓夢魘》。今年上顏擇雅的課大有收穫，講《張愛玲書信集》，講到寫紅樓夢的考據，張愛玲寫道：

我明知寫這個可能於我毫無益處
也是因為心緒太壞，影響精神狀況
全靠它做個prop（支持）

那個時候賴雅剛死，她需要找個生活重心。打開電子書就發現其實我早已經讀過很多次《紅樓夢魘》，第一章幾乎快要倒背如流。因為張愛玲講大腳小腳。

「要是被當時的人曉得十二釵是大腳，不知道作何感想？難怪這樣健步，那麼大的園子，姐妹們每頓飯出園來吃。」

張愛玲真的是不饒人。除了她，誰想得到能用這個切點來切《紅樓夢》。

舊機的系統太舊，弄了很久都沒轉成功，還好我都有icloud備份，改用icloud裝就快得多了。

等手機的時間，看了三章《紅樓夢魘》。

回家以後試用還算順暢，唯一就是字太小。問了AI要怎麼調大，要去「螢幕顯示與亮度」那邊調。但無論如何找不到這個選項，還差點跟AI吵起來。

比如問AI要去哪裡找，它問我是哪個型號。
「我是air。」
「您好！很高興認識您，Air。」
去死！！！！！

「我是說我的iphone是17 air。」
「感謝您提供更精確的資訊！雖然 Apple 尚未發布名為 "iPhone 17 Air" 的機型，但從「Air」這個名字推測⋯⋯」
Gemini醜一。

於是拿去手機行，店員一下子就找出「螢幕顯示與亮度」，明明我剛剛也是點那邊啊，可見手機欺負我。

「現在已經是最大的字體了。如果還要更大的話，就要去點『輔助使用』，選『特大文字』。」

坐實了我是有老花眼的老人。（羞恥，但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