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沒問題了。」檢查無數次，最後，男人將整張二次元美少女插畫稿投在螢幕上，專注地欣賞自己這次的作品，絲毫沒發現背後有人正經過。

才剛結束一場與朋友的交流玩鬧，繞過大廳中央群聚的人群，都真央拿著保溫杯，從紘史身後經過時，畫面上那有些眼熟的畫風讓他停下了腳步。

青年頓了頓，倒退著回到男人正後方，眨眨眼再看看螢幕裡繪製途中的美少女。
「哇——這個畫風，那個眼睛，我沒有認錯吧？你難道是牙膏老師嗎！」

驚覺是自己網路上認識的大網友，都真央興奮地將上半身靠在沙發後背，傾身探頭，金穗在半空微擺，那九十度傾倒的面龐帶著極為燦爛的笑靨，看向沙發上正趕稿著的男子。

DL_meowmao:
「？？！！！」被大E人突襲嚇得半死，綠髮大叔忍不住縮緊身子，儘管紘史年輕時常去同人專場擺攤，現在仍不習慣突然被粉絲認出來。

「我是，您、您是……」更何況對方看起來不像普通的粉絲，以這樣的肢體語言更像是認識他的人。

紘史絞盡腦汁回想自己是曾幾何時有結識過這樣一位金髮帥哥，同好？看起來不夠御宅，委託……應該是委託人……金髮……熱情得很恐怖……嗚嗚……

「您是……MAO先生嗎？」這麼說來，的確有一位經營跳舞頻道的網紅委過他畫貓耳美少女，原來本人也這麼熱情嗎？

「是我是我！」詐騙？

「老師、老師！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老師欸！」遇到網友的青年顯得很興奮，趴在椅背上瞪著腳，大有整個人滾到紘史旁邊座位的氣勢。
「還以為老師是不喜歡出門旅行的阿宅呢。」好失禮啊。

然後他也確實咕嚕地翻到沙發上，轉頭朝紘史笑得很是開心。

DL_meowmao:
活了40多年，紘史也不是沒有見識過外向的人，但這麼E的還是第一次看見，即便如此，大叔還是禮貌地騰出位置給快樂狗狗青年。

「是，您說得對，我是……」他的確是不喜歡出門的阿宅，這點紘史無可否認。「只是被朋友建議出來走走看看。」

「MAO先生是因為工作原因來到這裡嗎？」他不太熟悉對方頻道，不過雪地裡跳舞聽起來是挺適合當一個主題的。

「我是出來玩的！我很喜歡滑雪，想說來雪山散散心，但也打算輕鬆錄一些旅遊影片，上傳到副頻道去。」對影音創作者而言隨時錄影是常態，不過現在是休閒時間罷了，他順手將保溫杯放到桌上，歪著腦袋看向男人ipad裡繪製中途的畫像。

「不過老師……你出來玩還趕稿啊？」對他這個外行人來說，牙膏老師的圖無論何時精緻度都是完美的，下意識就覺得是在趕什麼漫展之類的活動。

「コミケ？」都真央即便不宅，對這些算有耳聞，準確說出活動名稱時，他甚是得意地抬起下巴。

DL_meowmao:
「原來如此……」佩服對方上山還要剪片製作的行動力，紘史倒是沒想到自己同樣也是那個上山還在工作的人。

他為什麼要抬下巴？（沒有屆到）

「不……只是一般的委託。」男人搓著手，緊張地回應：「因為這週要畫的進度已經完成了，所以我在畫下周的圖。」瘋狂畫圖機器不是正在畫圖就是在畫圖的路上。

「要是太久沒畫圖，會沒有手感……」事到如今，畫圖已成了一種習慣，一天不畫圖就是全身難受。困擾的是，沒有網路的雪山，不能接到新的委託，不能賺錢外也讓他覺得生存意義被剝奪。

「啊——我可以理解，跳舞也是這樣，滑雪也是，一段時間沒做的話就會感覺原本已經習慣這些動作的手腳有點生鏽了。」聽上來畫圖跟任何技藝一樣也是很看感覺的，都真央突然就更能理解畫圖的感覺了。

「說起來，我還想要請老師幫忙畫圖呢。」以前玩網遊玩最兇的時候，他在X上恰好看見了牙膏老師的作品，抱著好奇一試的心態跑去委託了一張卯毛雪糕的圖，那張至今都還是他其中一個電腦螢幕的桌布。
「我倒是不急，沒有期限問題，只是上次那張太——可愛了，想再委託老師畫一張！」

DL_meowmao:
「沒、沒有的事，能獲得您的厚愛，我很榮幸。」很高興很被委託人誇獎，紘史不好意思地低頭致謝。

「那個MAO先生……我現在就來畫吧，剛好有空檔……我想想，您上次的設定圖應該還存在iPad裡……」畢竟他也正愁沒有新委託，男人將目前的圖存檔，打開資料夾，在眾多圖海中搜尋n年前的檔案記錄。

「……找到了，是這位對嗎？」在一堆設定海中終於挖到貓耳少女的設定圖。「請問您的預算、用途以及想要的內容是？」

聽到沒有期限，男人淡淡一笑搖搖頭。

「這可不行，交件時限要訂好，這是對我們雙方的保障，如果不複雜的話，下周末前交件可以嗎？」

「不愧是牙膏老師呢，在這方面這麼專業。」和這種人談要用錢的事也方便，委託者都真央倒是因此放鬆了不少。
「你來得及的話下週末當然可以！」

「主要是想發在社群上炫耀跟自己收藏而已，預算差不多這個數——」給了一個莫名豪氣的數字，他道：「需要設定我還能再傳給你。」

「我啊，想要卯毛穿冬裝！上雪山時就一直在想了，你懂得吧？不用看起來真的很保暖包緊緊的那種，看起來毛茸茸的，夠可愛的感覺就好了。」這是女兒的話題，都真央聊得特別開心。

DL_meowmao:
收多少錢做多少事，對方越豪老師也會畫得越精美。

…… 「欸？我、我懂得嗎？」

像這種時刻為了防止跟委託人（甲方）有想像的差異，他都會請對方找圖片供參考，但由於山莊內沒有網路，這一切的溝通就變得困難了起來。

沒辦法了，只好先畫一個雛型。男人新開了一個頁面，然後簡單畫出一套「毛茸茸」、「可愛」的斗篷給卯毛穿。

（ 請想像老師畫得更精美100倍 ）

「請問這樣的造型可以嗎？」

「嗯……」意味深長的沉吟。
「老師！這個有兩百分欸，這麼大的貓耳斗篷，我都可以想像卯毛跳起來的模樣了。」
「那兩顆雪白的毛球是神的造物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裝飾品呢。」明顯正中紅心的反應。

都真央並不宅，但給自己虛擬女兒挑時裝這事也是本當上手。

「還有尾巴！卯毛的兩條尾巴是她的魅力所在之處之一，再麻煩老師幫我安排構圖了！」青年細細點了自己覺得很重要的地方，像是卯毛的兩條尾巴、鈴鐺、兩邊長長的鬢髮，把自己的要求說得一應俱全。

（中：君畫圖本當上手

DL_meowmao:
「謝、謝謝誇獎……」害羞地低著頭，紘史絕大多數的委託都是在網路上進行，極少有機會能直接收到委託人當面的誇獎，更何況對方看起來不是那種特別有心機的人，這種打從心底的稱讚，更讓大叔繪師害羞了。

趁著感覺還在，他迅速將衣服設定大致擬好，幾次修改滿意後便接著開始正式工程。

「那、那我就來想構圖了……」重新開一份符合長寬比3：4、1080×1350像素的畫布，繪圖筆沙沙地在螢幕上打著草稿。

oO（咦？MAO先生要看著我、我畫嗎？還是我該停下來？）

君毛も畫圖上手😭

青年也確實湊著腦袋在旁邊看，見男人手握的筆尖在畫布上漸漸構築出一種雛型來，他還忍不住哇了一聲。

「辛苦老師了，嘿嘿。」他有點太期待成品了，大概也知道自己在旁邊看人辦公有點礙事，便拍拍屁股起身。
「老師喝咖啡嗎？」

DL_meowmao:
發現熱情的粉絲要離開又有點落寞感，身為繪師及年長的大人，紘史為自己這樣的情緒感到羞恥，陷入突然的自我厭惡泥淖。「嗚……」

過了數秒，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沒回答青年的提議，又是一番不好意思。「抱、抱歉……我剛剛在想事情……」

「MAO先生，謝謝……請給我黑咖啡。」他不敢看向那個閃著耀眼光芒的青年，紘史感覺自己就像是陰暗角落的毛蟲，與對方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似乎是心理戲很多的人。

都真央在心裡這麼總結，笑著朝男人揮揮手後消失在大廳裡。沒一會，那光是存在就很醒目的青年小跑回了大廳，手裏拿著不知哪兒索要來的咖啡豆，而他似乎沒怎麼用過咖啡機，隨機找人求救的青年認真地研磨咖啡豆，一面與旁人聊得開心。

新鮮濃郁的咖啡香從公用廚房區域蔓延，和路人告別過後，都真央小心翼翼地捧著咖啡杯過來。

「牙膏老師！」他的聲音雖不響，倒也不小，帶著燦爛的笑容，引了旁人注視而來的目光。
「我泡好啦！你喝喝看。」青年蹲在沙發和矮桌之間，將咖啡放上桌面，變魔術似地放上了兩顆奶精與兩條砂糖。

很明顯地，青年很期待男人現在就能試喝一口，即便那咖啡仍冒著冉冉白煙。

「我還是第一次磨咖啡豆欸，真好玩——」看得出來他玩得很高興。

DL_meowmao:
感覺周遭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倆身上，紘史緊張得不得了，趕緊求這個陽光大男孩低調一點。

「MAO先生，請、請您小聲點。」男人欲言又止。「我……不擅長被那麼多人關注……」

老人家（？）不曉得磨咖啡豆有什麼好玩的，看到對方開心到彷彿狗尾巴都冒出來，繪師很困惑。

「嗯……嗯，您開心就好……？」

紘史習慣喝咖啡不加任何的奶精、糖，不過他並非對咖啡有所講究，只是上了年紀後，不想在提神時給自己的身體再增加更多熱量負擔。

尷尬地望著那冉冉的白煙，肉眼可見這並不是能直接飲下的狀態，男人用盡量溫柔的語氣表達他的難處：「謝謝您，它看起來很燙，我等涼一點再喝……」

紘史擔心要是不給金髮青年一點事做，他會一直盯著自己，接著又提議：「或、或者MAO先生您幫我看著它，什麼時候涼了跟我說……」

「這是重要的任務，交給您了。」他應該不算是在騙小孩吧，應該吧？紘史胡謅的同時內心也煎熬著。

在牙膏老師的眼裡，自己就是個孩子，也別提光看外表年齡也是如此。
青年將下巴嗑在桌面上，不知讓他感到好笑的是桌面冰涼的觸感還是男人的態度，總之他還是看著紘史笑了出來。

「好的——老師慢慢畫，不用在意我。」怎麼可能不在意。

咖啡的味道很香，就連他這種不怎麼喜歡喝咖啡的人都感到有些饞，卻也是乖乖地在旁邊等候，看著瓷杯上的熱氣源源不絕。

「老師，你目前住東京嗎？」他沒有很乖，安靜不到十分鐘，像是隨時都想和對方聊天。

DL_meowmao:
正經的紘史不懂為什麼MAO先生要朝他笑，這孩子對他來說太難懂了，關於心中的疑問，他選擇接受事實，盡量不去想太多。

繪師認真地一筆一劃畫著草稿，不時地按著快捷鍵回到上一步、翻轉、放大確認，進入狀態的他是專心的，傾注所有心思在圖畫上，只求能給委託人一個滿意的成品。

「咦？」然而MAO的一聲呼喊讓紘史回過神來。

「咦？呃……沒有，我住在郊區……一個人獨居。」依舊不曉得為什麼MAO要問他住哪裡，但老實人紘史反射性地回答了問題。「怎、怎麼了嗎？」

「聊天而已，我想說如果常去漫展的話，住東京應該比較方便吧。」雖然房租是貴了一點，倒也有聽過身邊不少沉迷二次元的朋友都為此跑去東京居住，每次漫展前都約不到人來。

「郊區感覺生活會很悠閒，確實很適合老師呢。」對方給他的感覺就挺慢步調的，都真央聽見這個答案後不太意外。

「啊，我住東京喔！」沒有人問你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