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在此之後

接獲消息的當天，奧德里奇排開原本預計的行程，匆忙趕到熟悉的城鎮，在約定好的街角，帕特里夏站在那裡等著他，還能見到接送她的轎車就在不遠處守候。

「真抱歉啊，這麼突然找你出來。」

「不會啦，畢竟是這麼重要的事情，我也想了解詳細狀況。」

「你跟佐伊說過了嗎？」

「我簡單提過了，她只對於找到父親的下落比較有反應，聽見黑色帷幕時倒是很冷靜……或許她早就意識到家鄉發生什麼事。」

「嗯……畢竟在當驅魔人，會猜到也不意外吧。」

「不過，佐伊沒有跟你說嗎？」

「沒有，或許是個性使然吧。」

「她不太會把想法說出口，也不善長敘述事情，因此我先前得知的資訊都很破碎。」他也問過幾次，都只獲得簡短或模糊的回應，佐伊的反應比起不想說，更像是不知道如何說，每次看見那似乎帶點落寞的神情，總讓他難以追問下去。

「你知道她父親的現況嗎？」他搖搖頭，轉換個話題，切入今天對談的重點。

「我去問了相關人員，以一個黑色帷幕的倖存者而言，他受到的影響算是很輕微了，事發後幾天比較明顯有受到認知汙染，後續倒是越來越穩定，兩個月下來也沒有太失常的舉動。」

「沒有其他傷勢或後遺症嗎？」

「對啊，發現的當下就沒有明顯外傷，去現場支援的驅魔人推測他是在黑色帷幕發生後才回到現場，因此逃過一劫。」其他在場的人類都沒有生命跡象了，如果是真正被捲入那場帷幕之中，應該很難逃離死亡的命運。

「他們也懷疑他原本就知道些什麼……他對於舊日月宗跟驅魔人似乎都不陌生，說不定原本就帶著驅魔用的備品，影響才會這麼輕微。」

「或許是吧，不然也很難解釋佐伊的項鍊怎麼來的？」他想起那封來自舊日月宗的信，要不是有那封信，他與佐伊大概也不會相遇吧。

「還有，紀錄上有一名女性，眼睛是藍與棕的混色，在事發現場接觸到其遺體的驅魔人都有受到程度不一的認知汙染，疑似為引起黑色帷幕的恐水人……」

她停頓了一下，低聲繼續說下去：「我想……那可能是佐伊的母親。」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沉重的事實還是令他說不出話，年幼時失去母親的記憶浮現心頭，那是即使歲月流逝也無法帶走的遺憾，一想到要親自向佐伊傳遞喪母的噩耗，頓時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帕特里夏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手輕輕覆在他手上。

奧德里奇做了一個深呼吸。

「我會去跟佐伊確認的，遺體還在嗎？」

她閉上眼搖搖頭：「由於擔心汙染擴散，在初步驗屍後就進行火化了，至於醫院那邊的相關資料要再去問海莉。」

「我知道了……」

「有辦法讓分部那邊放佐伊的父親出來嗎？」

「嗯……舊日月宗總是有些死腦筋的老古板，但用我們家的名字去跟上層交涉，要讓一個人出來大概不成問題。」

「這樣啊，那真是要麻煩你了。」他清楚知道這件事沒那麼容易。

明明早已放話離家出走，最終還是要依靠家人及家族資源，不甘心與無力感交錯湧上心頭，他只能垂下頭低聲回應著。

「沒關係啦，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帕特里夏似乎看穿他的想法，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他們囚禁黑色帷幕倖存者，只給予最低限度的生活所需，明明在觀察卻不願意與其對話，甚至狀況惡化時也只會放任……」

「我知道這是為了隔離汙染，但也會懷疑這樣真的好嗎？」每個分部作法不同，她只知道隔絕汙染是舊日月宗的共識，一旦與黑色帷幕相關，就很可能會遭受極端的處置。

奧德里奇陷入沉思，老驅魔人的固執背後通常都有些故事，眾多不同的考量造就了這些規則，他以往並沒想過要去干涉舊日月宗內部的作法。

「也是因為得知身邊的人捲入，才開始思考這些呢……」

「我沒有去過現場，關於驅魔的事蹟都是聽你們這些現場驅魔人轉述來而的，頂多就是有一些影像與聲音的紀錄，或許看事情的角度本來就不太一樣吧。」她只能間接得知那些案件資訊，而驅魔人卻要在現場直面不可名狀造就的慘劇，需要承受的層面終究是不同的。

「現場嗎……」聽著對方的想法，他也有些在意的部分。

「怎麼了嗎？」注意到一旁的人神情改變，她傾頭看向奧德里奇，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我在想，那時直接找佐伊來當驅魔人，是不是太衝動了？」

「要是當初多問一些、多調查一些，別讓她知道孤立協議的內容，是不是比較好呢？」理智上知道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幽微的罪惡感卻在心頭揮之不去。

「你想太多了」帕特里夏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

「她會認真對待驅魔的工作，即使知道真相也不退縮，這很有當驅魔人的資質，不是嗎？」

「就跟我們一樣。」窺見現實世界中不可理喻的裂縫，並選擇深入其中，這是他們自己做出的決定

「話說，現在才發現這種行為很衝動也太遲了吧，明明那麼衝動就離家出走了？」帶著揶揄的笑容看向奧德里奇。

「別取笑我了……唉。」下意識想頂嘴，但想想又將抱怨的話吞回去，換成一聲嘆息。

「好啦，我跟父親與姊姊們說過你的近況了，他們也尊重你的決定，還說有空的話可以帶佐伊來家裡一起吃個飯——」大家都很好奇他選擇的搭檔是什麼樣的人。

「總之你回去跟佐伊好好談談吧，我這裡如果有什麼進度也會再跟你說的！」看著早已長得比自己高的弟弟，伸手到奧德里奇頭頂揉了揉，將柔順長髮弄亂後才滿意的收手。

「嘿！不要弄亂我的頭髮！」回過神來才發現頭髮被揉得一團亂。

「哈哈，讓你不要那麼緊繃嘛～」

「之後再連絡吧，我差不多該回去忙了，改天見啦～」對著奧德里奇揮揮手，走向不遠處的轎車。

「真是的……」伸手將自己頭髮整理整齊後，才意識到剛才對話中好像有什麼該多留心的部分，根據他對帕特里夏的了解——

「她應該沒有跟其他人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一張姊弟合照
(排版感謝：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