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發現外面好像變涼了就出門夜遊。

沒有決定要去哪，本來只打算到公園走走，但今晚夜空晴朗到能直接看見一大堆星星，心情一好就騎了腳踏車往信義區去。

好幾年前我很煩惱要不要離開前前公司的時候也是走這條路線，但那時是徒步，現在我可沒有把握自己的體力還能在失眠的深夜步行一個小時過去再原路折返。

總之，當時我只是頭腦發熱覺得這鬼地方他媽的再也待不下去了，什麼破爛工作誰做誰犯賤，於是就在半夜兩點從床上爬起來衝出家門，想說不管怎樣總之就一直沿著大路往前走。

走了一陣子，看了好幾個打瞌睡的大樓警衛之後感覺不是辦法，想找間店坐下來休息。那時一蘭熱潮好像差不多剛過，所以就決定去吃吃看深夜拉麵。

但在走到一蘭之前，我意外經過了一棟光芒燦爛的建築物。我猜想那應該是某間高級飯店吧，而且出於無謂的堅持，就是不想拿手機出來查。

該怎麼說呢，也許我已經把回憶裡的這個畫面美化得太厲害了，那一刻我的心情就和阿拉丁在他破爛的秘密小窩遙望金碧輝煌的蘇丹皇宮差不多。

那是一個我認為我也可以擁有的夢境。所以我看著金黃色的燈光心想，我應該不是為了應付一幫整天就顧著看你 slack 訊息有沒有點 ok 的蠢蛋然後氣到崩潰才這麼努力的吧。

後來我就離職了。離開前老闆畫了超多大餅留我，你想坐什麼樣的位子，他問我，你看誰不爽我都可以幫你調開，他這樣說。不過我曉得他這些承諾會兌現也好，不會也罷，那裡都只是一個充滿煙臭和汗臭的狗洞，永遠也改變不了，而且十之八九是因為比我資深的同事都逃光了才慰留我的。

在那之後，當我偶爾感覺無路可走的時候還是會跑去看一下那間飯店，可惜疫情後好像再也沒有看過夜裡點那麼漂亮的燈了。

但那也都無所謂了。現在我需要的並不是更多閃閃發亮的東西。

今年九月沒有做年度回顧，除了體感這一年真的沒好好寫什麼之外，也因為我總覺得好像隨時都會寫不下去。

整個九月我差不多都一直在想到底要怎麼把自己的構想改成原創。直到最後我累了，故事明明就已經存在那裡，我卻非得去想要怎麼把它們改成不是原本的樣子。這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大概自問了兩萬次：所以現在該放棄了嗎？放棄原創，做自己開心的同人就好了吧？
而最近這個自問的聲音悄悄變成了：要不乾脆一鼓作氣徹底退圈，別再寫什麼同人文了。說真的什麼都別再寫了，老老實實回去上班吧？

雖然那樣八成還是睡不著覺，但至少不用再繳什麼天殺的國民年金了。

……就像這樣，整個月都在重複阿鼻地獄般的自我拷問。直到《魔球》，看到這部電影的時候我終於忍無可忍地想：

好吧。就算不是原創，就算賣不了錢，就算很幼稚，就算既下流又猥褻，就算一點都不有趣，就算是這麼爛俗的沒人要看的無聊故事好了，拜託讓我寫吧……
拜託讓我寫吧

老實說我並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有什麼價值，或我將要去做的事情可能會有什麼價值。也許完全沒有。也許連自我滿足都稱不上，只不過是虛妄的執念作祟，不甘願認輸而已。

但我心裡明白，假使我選擇放棄，總有一天我還是會衝出家門，或衝出公司，去找那個可以獨自眺望金色燈光的地方。遲早我還是會找到某種方法毀掉那個我並不是真心想要的生活。

我並不是很喜歡這個結論，但差勁的決定也好過不做決定。

而兩萬或許也只不過是個數字，但我想好好珍視自己做出來的成果。我努力了，而不讓往日種種付諸東流的唯一辦法就只有繼續努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