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視一圈,五、六人稀疏散坐。
雖然這間酒館位處利爪鎮邊緣,來客以鄰居居多。不曉得是碰巧今晚有熱血鬥技帶走熱鬧,還是夏秋兩季未停歇的南方戰役影響,酒館氣氛略顯低沉。
一般這種情況,奧爾迦不唱過於高昂或低迷的歌謠。他不想刻意營造虛假的歡騰、也不想弄得氛圍更加陰鬱。琴弦於指尖跳動,壓著音,他起了小調開頭,依蘭自然跟上合奏。
放鬆且悠揚的舒緩小調,不歌頌國家、亦不吹捧熱血,在崇尚力量的城鎮當中略顯不合,卻是當下適合這間酒館的歌。
一首宛如步入鄉間小道,感受日光灑落,思考午餐為何,如此簡單、和緩且平凡的曲調,訴說日常。
吟遊詩人邊唱、邊觀察座下客人神情,做好隨時調整下一首曲風的準備。
哐啷。
這是艾羅溫在移動中總是伴隨著的聲音。
他時常在同行者休憩之時獨自前往某處,低聲吟誦著古老的祈禱文。
而今天正也是這樣的日子。
利爪鎮外,艾羅溫與往常一般完成他的例行之事,回到鎮上。他一剛進鎮口,便注意到最近的那家酒館傳出平靜柔和的樂聲。
如此平凡,如此珍貴。
內心的琴弦久違地被撥動了。
他放緩腳步,刻意讓身上的金屬聲響降至最輕,悄悄走進那座酒館。
或許是音樂的影響,酒館裡的人們大都沉浸於靜謐中。雖然氣氛有些低沉,卻瀰漫著一種安詳而和緩的氛圍。
艾羅溫微微仰頭,讓那雙無法聚焦的眼望向四周。只感覺到一名聽眾似乎完全沒進入音樂的氛圍,反而處於某種異常的興奮中,似乎將注意力集中在某個人身上。
艾羅溫並未深究,只是略過那人的存在,轉而尋找這音樂的源頭。
那名演奏者,會是什麼模樣?
不久,他找到了目標。
——不平凡。
一般人看到這位演奏者的外貌會如何描述呢?
黑色的頭髮,小小的耳朵,下垂但溫和的墨蘭雙眸,還有那蓬鬆的黑尾……一般或許會聽到類似這樣的句子。
而艾羅溫可能會這樣描述:殘破的黑,被微弱的色彩拚接。
那不屬於自然生命該有的樣貌,或許,是人為造成的結果。
艾羅溫觀察著那人黑色外殼邊緣的殘破接縫,隱隱想起了不久前同行者提到的奇美拉。
艾羅溫不動聲色,靜靜站在門邊,聽著台上的演奏者持續演奏。
哐啷。
奏者對聲音敏銳,更不用說他位於舞臺,即便僅是高一階,仍使奧爾迦很快捕捉細微聲響源頭,看見佇立門口的象族男性。
歌謠仍在持續。
依蘭與他的默契,加上紅狼的樂音天賦,當奧爾迦結束一曲時,女性清麗嗓音接續,唱出另一首風格類似,曲調更為沉穩的歌。
像是腳履實地,泥土與肌膚相觸的濕潤與堅硬,將穩穩托起行走之上的一切重量。
轉為伴奏合音的松鼠有了空檔,他望向那雙靜靜觀察自己的眸。他感覺得到視線,但又不能說真的是被「看著」。至少,象族那雙眼似乎無法聚焦。
我怎麼了嗎……?
吟遊詩人不常這樣由人打量,畢竟他覺得自己在一般人眼裡是還挺普通的。
曲調變換,聽者明白已經換了下一首曲目。
沉穩的樂音讓他的意識轉移到的腳底,他的腳趾微微抽動,彷彿才注意到日常步履間,那些被忽略的觸感。
艾羅溫平常聽的音樂不能算少,但能直入人心、撼動思緒者可不多。
或許,那位奏者天資絕倫。
也或許,他所歷之事,遠比他所認為的更為深遠。
艾羅溫望著台上的身影,他無法輕易判斷奏者的生命軌跡,只能粗略的對此判斷。
忽然,隨者伴奏的轉變,艾羅溫感覺到演奏者周遭有些變化,那是疑惑,是猶疑,旁人看不到的細弦如霧般環繞在演奏者身側。
演奏本身,毫無破綻。
同伴的情緒,也無異樣。
艾羅溫無法得知對方正看著自己,但若這情緒自自己進入後才悄然萌生,那麼,線索也不是無跡可尋。
但此刻的他,只是一名聽眾。
他依然只是靜靜站在門邊,聆聽台上歌與奏者合音。
演奏漸入尾聲。
樂曲收束,吟遊詩人們微笑告知今晚演出到此為止,感謝聽眾捧場。
奧爾迦收起琴,和依蘭打過招呼,腳步輕緩。離開舞台的詩人宛如失去照亮自身的火光,他如此輕易融入人群,毫不特別。
感到好奇,便邁出步伐,不需要更多特別的理由。
「嗨。」原本還在遠遠舞台的聲音,不知何時來到在象族面前,「還行嗎?你聽得比任何人專注。」
奧爾迦揚起微笑。
演奏結束,艾羅溫正打算離去,卻察覺奏者往自己的方向前來,因此停下了動作。
專注嗎?
艾羅溫感應著奏者身後某人的情緒正劇烈波動,他想,或許那人真的沒有好好欣賞。
「或許,很久沒聽到這樣的演奏。」
艾羅溫低下頭。即使雙眼無法聚焦,他仍然會將視線對準交談的方向。
「平日聽到的,多是些浮誇華麗的曲風。像你們這樣的演奏,對我來說比較稀罕。」
近看才察覺那雙眼並未對焦,卻又準確朝向自己。
奧爾迦緩慢眨眼,有些訝異會遇上這樣的觀眾。
「原來如此。今日酒館氛圍低迷,所以選上適切的歌,我想是身為演奏者某種莫名的責任感吧。」
或許有些多餘。
他細語呢喃後話,接著微笑,「你喜歡這樣的曲風?」
對方呢喃細語悄悄進入艾羅溫的耳內,對方的提問,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用他看不清的雙眸巡視了整個酒館。
「任何一點心意,都有機會在人的心中留下一些痕跡。」
善意的,惡意的,激情的,溫暖的。
或許有些人會馬上有些感觸,但更多的是潛移默化。
他可以看到那些。
說完,艾羅溫的目光在空氣中停留片刻,像是在捕捉什麼無形的回音。
他轉回身,重新面向那位黑髮青年。
「你們平常演奏結束,也會找聽眾搭話?」
「嗯?」奧爾迦微微偏頭,沉吟片刻,「嗯——會吧,如果我有想要搭話的對象的話。」說了句宛如廢話的回答,松鼠青年淺淺揚著笑。
「因為你聽得很認真,才好奇和你搭話看看。」
奧爾迦轉頭環視酒館稀少人客,「嘛、作為表演者,想知道演出如何也算是人之常情了吧。」雖然他大抵對自己的表演有把握,不過偶爾為之的閒聊仍是有趣的。
「……了解。」艾羅溫點了點頭,確實樂者找自己搭話時,也是以覺得自己很專注為開場白。
幾名客人因為沒有樂曲的伴奏,似乎開始感到無趣,他們喝玩了自己手上的酒後,起身經過艾羅溫與黑髮樂者身邊,往酒館門口走出。
艾羅溫微微側身禮讓,頭部順勢往被敞開的門外夜色盯了幾許,在門被闔上後又重新面向樂者。
「我似乎也待了有點久了,也不打擾你們休息了。」他向對方點了點頭,轉身往門口走去。
這次換他開啟了木門,伴隨著夜色與手腳上的金屬碰撞聲,從酒館離去。
奧爾迦擺擺手,目送對方離去。
金屬聲響漸遠,依蘭此時才踱步到他身後。
「熟人?」
「沒有,只是剛剛他盯著我看,所以有點好奇。」松鼠獸人聳聳肩,朝紅狼微笑,「我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
吟遊詩人們留下安靜酒館,一如其他客人,步入暗夜。

謝謝象中陪我玩wwww雖然原本是打算用來交作業ㄉ但上廣後乾脆就慢慢對了(幹啊
謝謝象被奧爾迦SC(……
也謝謝奧中陪我慢慢對+讓我有機會描述到象的視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