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在柏夏之後洗澡的牧翼，在更衣處看著那件被借給自己的……睡袍？睡裙？底色是帶了點淺草綠的白，不僅領口有波浪滾邊，還綁了個小蝴蝶結，胸口側還有疑似是樹果造型的彩色刺繡——簡而言之就是她妹妹會穿的那類衣服——心裡實在是五味雜陳。

　　說來話長，不久前他從背包翻出自己的換洗衣物時，赫然發現用小竹筒裝著的墨水不知何時撒了一些出來，使得半包裹住它的黑色衣衫遭了殃。

　　雖然以「顏色」來說不受影響，但以整潔來說，今晚橫豎是穿不了了，而他身上原先那套又在智慧之湖滾得髒兮兮，不可能不洗，只剩下跟人家借衣服一途。

　　然而，他比柏夏高了十幾公分，肩膀骨架也比人家寬了些，一般上衣對他來說稍嫌小件了不適合，只剩下相對寬鬆的這件衣服能姑且穿穿。

　　雖然柏夏有提議可以去跟她的阿舅借，不過這麼晚了還麻煩別人，實在不好意思，他決定自己將就些，就是……咳、要稍微過一下心裡的坎。

不知道人類伙伴在那邊糾結什麼的小龍，用毛巾把自己的身體擦乾淨後，就比手畫腳地表示要先回去找她們玩，咚咚咚地跑回柏夏房間了。

柏夏此時正躺在浴巾上，平時紮起來的頭髮，此刻散開鋪在布面，髮絲上的水露悄悄滲進柔軟的織線裡，就連窗外吹來的徐徐晚風，也捎走髮絲上的濕氣。

每次洗完澡，總要花上許多時間晾乾頭髮。每當這時候，柏夏都會想，要是家能有一隻火系寶可夢就好了。

只是在森林村裡，即便是小小火苗，都需要格外謹慎。

「……是牙牙嗎？」

聽見樓下傳來聲響，柏夏出聲呼喚，身體卻一動也不動，依舊懶洋洋地躺在地上。藤藤蛇和小箭雀各自窩在熟悉的位置，只有淚眼蜥緊張地抬起頭。

腳步聲咚咚咚踏上通往上層的樓梯，柏夏這才昂起頭，視線顛倒，一隻小龍從樓梯探出頭來。

「過來這邊。」她拍了拍身旁空位，浴巾很大，還有其他空間，多窩一隻牙牙也不會擠。

「キバ！」一邊回應著呼喚，一邊用小手扶著階梯使勁蹬越而上，一時重心沒抓好，翻了個跟斗，不過小龍很快就爬起來，像蹣跚學步的幼童，搖搖晃晃地走向躺在地上的少女。

「……キバ？」好奇為什麼少女不是躺在床上的牙牙，沒有馬上窩到她說的地方，而是面露疑惑地繞著人家轉了一圈，最後才注意到那片被水氣聚集成束的髮絲。

　　想起伙伴的女性家人也都留有過肩的長髮，偶爾會看她們有一樣的情況，不過不同的是，每次都會有「服務員」來幫她們擦乾濕漉漉的頭髮。

　　思及此，幼龍靈機一動地拉起浴巾空出來的一邊，覆蓋上她的髮絲後，雙手用力搓擦著，有些笨拙地模仿替對方擦拭頭髮的動作。

頭髮被輕輕拉扯，柏夏抬眼，見牙牙正捧著浴巾一角，用那短短的小手一下一下順著髮流來回搓擦，動作雖不靈巧，但神情認真，讓柏夏忍俊不禁。

「牙牙你也太可愛了。」聲音都是笑，柏夏伸出手輕撫牙牙的臉頰。

「頭髮放著就會乾，不需要這樣，不過……謝謝你呀。」

藤藤蛇和淚眼蜥在一旁看著，並沒有跟著加入，小箭雀則跳到窗台，張開翅膀整理羽毛。

就像柏夏說得一樣，水氣，會慢慢自己消散。

「キバ！キバ！」雖然被說了不用這樣也沒關係，但小龍似有某種主張而不太想要停下的樣子，拍拍她撫上自己的手後，又繼續勤勞動作。

　　就在這時，樓梯傳來姍姍來遲的另一人邁步而上的聲音，不過卻是意外地一頓、一頓的，好像每走幾層台階，就要先思考個一秒。

「キバ！キバ！」總算等到那顆已經擦了半乾的頭冒出，牙牙彷彿討救兵般，騰出手來對他揮喊著。

　　「……嗯？」牧翼輕哼著疑問詞，緩步走來，游移的目光卻不知落在了那裡，表情是略顯不自在的微僵。

　　原因無他，正是身上那件襯得他難得「可愛」的著裝！

　　基於光著腿的感覺實在涼得太陌生，他最後還是穿了自己沒被墨染的半長褲，把人家的過膝裙搭成了長版衫——否則可能就會變成了膝上短裙——然而此舉還是無法減緩太多心中的侷促。

　　「翟？怎麼了？」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開口詢問伙伴。

小龍朝他拉了拉自己手中的浴巾，又指了指柏夏的頭髮。

　　「噢、還沒乾嗎？」他半跪坐到她身側，接過小龍遞來的浴巾，「給妳擦？」

　　入秋後，日夜溫差開始變大，吹進房間內的風多少泛著涼意，「冷了，可能會著涼或頭痛。」

「キバ！」小龍附和地叫了一聲，看來牠剛剛堅持的理由，就是因為擔心這個。

「好呀。」柏夏毫不遲疑地答應了，或者說，她不懂得客氣。

雙手交疊於腹上，柏夏閉上雙眼，姿態放鬆。牧翼絲絲搓開因水分而糾結成的束髮，動作輕巧，絲毫沒有拉扯的感覺，舒服地讓她發出感嘆。

「好好喔，牧羽好好喔！」不用多想也知道，牧翼如此熟悉，肯定有牧羽的功勞。

柏夏有些羨慕，在地上左右翻滾。

入夜後，樹屋裡僅靠著燭火照明，扭動的身影投影在牆上，隨火光搖曳扭曲，就像是一隻綠毛蟲一樣。

　　「好好？什麼好好？」問完旋即意識到，應該是指「擦頭髮」這件事，「這不挺平常的？」

　　至少在牧翼的記憶裡，他不過是模仿爸爸的所做，而爸爸又曾說，那是他從外公那兒學來的。

　　他不急不徐地擦拭著，連同頭皮的部分一起吸乾水分，直到寸寸髮絲的水氣被帶走了七、八成才停手。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覺得若能有一隻會使用「起風」、「順風」之類的飛行系夥伴，應該會方便許多。

　　瞧眼前人像隻幼蟲類的蟲系寶可夢在地上彈呀扭地，想起自家妹妹也是每次都閒不下來這邊晃晃、那邊搖搖，不禁莞爾調侃：「妳倒是跟她一樣很愛動，難怪妳們合得來。」

放心地交付擦髮任務的小龍，跑到伙伴的背包邊，打開，一頭鑽進去，拉出埋在裡頭的拇指琴和一個裝有圓形棋子的木盒。

牠充滿期待地朝藤藤蛇揮揮手，像是邀請牠一起來看看他們的玩具。

藤藤蛇湊上前，好奇地碰了一下拇指琴，敲出了樂聲。聲音立刻吸引了淚眼蜥和小箭雀，紛紛轉頭往牙牙的方向看去。

小箭雀拍翅飛了過去，淚眼蜥也小心翼翼跟上。四隻寶可夢團團圍住牧翼的背包裡的小東西，在拇指琴上敲敲碰碰，發出更多聲響。

誰也沒注意一旁木盒，四寶越玩越起勁，將木盒越推越遠，一不小心，就被淚眼蜥的尾巴掃了出來。

「嗯？這什麼？」

盒子傾倒，蓋子翻開，雙色木棋骨碌碌滾出來。柏夏撿起一顆，靠近燭火細瞧。這東西她聽過，沒有玩過，就連規則也不太清楚。

正好有個人能夠教她。

她爬到木盒旁邊，把散落棋子聚集起來分色排好，然後跪坐在盒子邊，轉頭問牧翼：「這怎麼玩？」

　　那是一個十七音的板式拇指琴，木板邊緣有少許磨損的使用痕跡，但琴鍵的部分被擦拭得光亮，音準也是正常的。

　　作為簡便易攜的小型樂器，共鳴區不大，細碎的彈調迴盪在房間也不嫌吵，甚至容易就被牠們發出來的聲音蓋過去。

兩隻小手伸出一指，嘗試左右輔佐地彈出某首曲子的單音節奏，雖然中途缺了幾個音符，不過聽上去姑且還像是成串的旋律。

　　牧翼將用畢的浴巾找個地方掛起來後，走到柏夏與木盒的旁邊盤腿而坐。

　　「比較簡單的玩法是『四子棋』，先連成四顆棋子的人就贏了。」他彎彎身體，拿回飛到一邊去的蓋子，上頭有比棋子還略小一些的 42 孔洞。

　　將其立起來卡在木盒中，蓋子上邊可見一道約與棋子差不多大的縫隙，「把棋子投進去，會從底部開始疊起來。」

　　他一邊說明，一邊拿起某一顆棋子，放入其中一條木板道，棋子掉到底部，發出小小的叩地一聲。

　　「兩個人輪流放，要阻止對方連成四子，也要想辦法讓自己連成四子。」他又拿起另一色的棋子，落在前一顆棋子的旁邊。

　　「試試？」他將木板抽起，棋子隨即從下側的縫隙掉出，重置局面，「玩過就知道了，妳先來吧。」

柏夏大力點頭：「連成四子，知道了！」

她拾起一子投入其中，棋子叩嘍叩嘍掉到最下面。

【第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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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戲甫始，他還不需要考慮太多，很快就跟著放入另一色的第一棋。

【第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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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夏很快投入第二子，動作快得像是沒在思考一樣。

【第二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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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第一排？第三排？但好像還不急著防守。

　　心忖著餘裕猶存，他決定先把精力放在佈局。

【第二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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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疊上去了。」

食指上下筆劃，柏夏彎下身偏頭觀察棋盤構造，接著投了一個木棋進去，往上疊高。

【第三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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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想到這種遊戲的人，挺厲害的。」雖然由來已不可考，但多虧當年的那一位，讓他們現在的生活可以有很多樂趣。

　　拿著棋子的手點了點地面，思考半秒後投入。

【第三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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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他的腦袋在想什麼？」

這話是誇讚。

柏夏捻起棋子，又往上疊。

【第四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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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歹兩人是舊識，明明能從她的語氣感覺出來應該是誇獎，但還是忍不住被那句看上去更像貶的讚詞稍稍逗彎了嘴角。

　　看著藍子讓人有點不明所以的落點，他抬眸覷了對面一眼，「……妳是想看它疊滿的樣子嗎？」

　　是的話，他不介意順手成全一下。

【第四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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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一幫，我又不想了，因為……」語氣一頓，柏夏數著藍子。

「這樣就不是藍色了嘛。」她還是記得遊戲規則。

選了新的木板道，柏夏投下藍子。

【第五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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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以為妳只是想疊高。」乍聽好像有點損，不過他完全沒有惡意。

　　很快就注意到對方湊了三子，他的下一步要放在哪裡，是顯而易見的別無選擇。

【第五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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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嘛，我哪有！」

柏夏低下身，在紅藍木棋中，發現了一個最適合的位置，臉上頓時揚起了笑容。

「三子連線了！」

【第六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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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攻的機會因為卡著對方的勝利而作罷，紅子的當前情勢有些被動，不過無妨。

　　「對，三子連線了。」跟著一笑。

　　將下一顆棋子放在了與其相對的位置。

【第六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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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著紅色木棋，柏夏高高揚起的嘴角立刻拉成直線。

「你也是呀。」

兩指捏住木棋，在地上滾呀滾，柏夏想了很久，最後投下木棋也還是不確定。

【第七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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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她邊思考邊滾玩著棋子，他也下意識地跟著把玩起手裡的下一枚紅子，在自己的指間轉動。

　　下一回，像是沒怎麼盤算過似地跟棋。

【第七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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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遊戲……好難喔！」

歪倒身體，柏夏躺在地上，試圖從棋陣裡找出什麼。

【第八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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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手也是有可能的呢。」越簡單的玩法，有時候反而越難找到突破口。

　　看人家又變成了綠毛蟲，他忍俊不住地投棋，狀似漫不經心。

【第八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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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夏的眉頭幾乎要皺起來，她在地上滾來滾去，在這個棋盤上，有太多彼此設下的陷阱了。

【第九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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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翼低笑出聲，「受不了了？」，佈局即將完成，他下得從容。

　　不過實際上，如果他的對手是爸爸的話，自己大概就會變成像她那樣，無力到想貼地躺平卻又不甘的人了。

【第九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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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處都被牧翼壓制，柏夏蜷起身體，頭靠著地板，把自己化作蛹一樣，發出了長長的哀嚎。

最後可憐兮兮抬起頭，閉上眼睛隨便一投。

【第十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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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抬頭而身體微彎的樣子，像是綠毛蟲進化了。

　　「不然妳們最近都玩什麼？鐵甲蛹。」雖然來森林村的時候以前也看過這裡的小孩嬉戲，但現在年紀比較長了，玩的東西應該也會有點不太一樣？

　　聊天歸聊天，手也沒忘記要抵擋對手的勝利路徑。

【第十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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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柏夏癟著嘴，絲毫沒有心情跟牧翼分享他們在森林玩什麼。

「大概是變硬吧。」

現在局勢，左右都是牧翼贏，下在哪裡都無所謂了。

吐出長長的氣，木棋子叩嘍掉到最下面，勝負已定。

【第十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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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合】



🔴勝。

　　——閒聊都不答了，還要增加防禦力，這是快要變難哄的意思嗎？

　　他沒有放入最後那顆棋子來彰顯自己已能預見的勝利，只是將雙手往後撐在身後，抬首，隨意瀏覽房間內那些琳瑯滿目的木製小東西。

　　燈光不比日光，有些東西僅能看出些許輪廓，不過倒是有一把似弓卻又好像非弓的物品，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什麼？」他抬起下頷指去。

順著牧翼所指方向看去，靠在牆上的弓狀物品正是「弓琴」，是這個家所有人都會的樂器。

「喔……那個呀。」柏夏嘟囔著，慢吞吞爬過去，有些愛搭不理的樣子，明顯還沉浸在輸棋的情緒裡。

她抓起弓琴，讓用來共鳴的果殼靠在自己身上，隨意撥弄弓弦。伴隨指尖來回，隨共鳴器與身體距離的變化，弦聲有了不同。

「是弓琴。總之，你自己玩玩看，就知道了。」噘著嘴，柏夏遞出弓琴。接著又在角落翻找，撈出了一根細長有彈性的枝條，遞給了牧翼。

「也能用這個彈，反正——你應該比我還要會吧？」

　　「弓琴啊。」以前曾聽過這種樂器，不過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實物。

　　牧翼接過琴身和枝條，不過先把後者放在身旁的地上，打算先用直觀的「手」來嘗試看看。

　　「我又沒彈過，要怎麼比你還要會？」一邊疑問著，他一邊模仿先前柏夏彈奏的方式，在撥弦的過程中從近到遠，逐步移動手指的位置，摸索各個音階的位置。

　　「嗯……感覺挺單純的？」不確定是自己還不太懂彈，還是這種樂器本就如此，在他聽來，弓琴能彈出的音似乎沒有木笛能發出的多。

　　「有什麼歌的樂譜嗎？或是……」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寶可夢夥伴們擱在一邊的拇指琴，「試試合奏之類的。」不考慮木笛是因為笛聲太響、太高昂了，實在不適合現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間。

和其他夥伴一起圍繞在木棋盒邊，隨意排弄擺玩著棋子們。

「嗯，它能發出的音不多。」柏夏接回弓琴，在牧翼身邊坐下。

她拿起被擱在一旁的枝條，輕輕敲響弦線，琴弦顫動，聲音清亮。接著又用手指輕觸弦身，再次敲響，聲音短促低啞。

弓琴，就是運用長短不同的弦身，反覆組合出節奏。

「實話實說——」柏夏皺起眉，面色難看，長長嘆了一口氣，「弓琴確實不難，但我真的非常不擅長，所以別對合奏抱有期待。」

擺正弓琴，敲出第一個音，那是一記悠長的顫音，接著是三下輕快短聲，再一個拉長的尾音，如此重複，組合成了簡單穩定的節奏。

在規律的節拍裡，柏夏輕輕唱出歌，是天祈小孩都聽過的歌謠。

　　「也不是要比賽或正式表演，無所謂吧？」純粹自娛型的音樂，他不會有所要求，單純享受興趣上的愉快罷了，「我配合妳。」

　　況且，他對自己被熱愛即興演出的妹妹所鍛鍊出來的配合能力，還算小有自信。

　　節拍亂了沒關係，他會不為所動。
　　調彈錯了沒關係，他會始終如一。

熟悉的樂章在一段固定的節奏中，透過她清亮的歌聲而出，他捧好安放在雙手掌心的拇指琴，微微點頭默數節拍，隨後準確地在下一個段落開始之時一同淺彈琴鍵，讓輕靈樂音替作為主旋律的她和聲。

聽見樂音，小龍放下手上的玩具，緩步爬到伙伴的身邊，小手攀在他的膝蓋上，微微瞇眼，一同沉浸音樂。

柏夏的三隻寶可夢也各自回到熟悉的位置。

小箭雀輕輕飛回棲架，理了理毛羽，安靜收翅；
淚眼蜥躲進床角空隙，半掩著眼，不久蜷縮起來；
而藤藤蛇慵懶盤踞在床頭，尾葉輕擺，隨音樂搖晃。

柏夏放輕動作，弓琴的節奏漸悄，為拇指琴鋪上襯底的節拍。琴聲溫暖，叮叮噹噹，與歌聲一同在小小樹屋裡流動。

窗外的星，被旋律牽引，開始流轉起來。

　　搖籃曲畢，幼龍已經枕著他的腿入睡，安眠的身體在規律的呼吸下緩慢而勻稱地起伏。

　　他將拇指琴擱在一邊，深怕把小傢伙驚醒似地輕柔抱起，正想將牠放到今晚他們要睡的地方，再來整理那些玩完的東西，卻發現周圍沒有形似讓一人一寶得以地舖的配置。

　　「……我跟翟要睡哪？」他轉頭，小聲地向柏夏問道。

　　不知道是另有為他們安排的地方，還是單純尚未將借給他們的枕被拿出。

將弓琴放回原來的角落，柏夏回頭，目光滿是疑惑。

「不是睡床上嗎？」她指了指牧翼身後，明顯可以容納三、四個孩童大小的床鋪，語氣帶著不解。

絲緹菈常常借宿，也從沒這樣問過
她家的床……很不像床嗎？

「還是說，你想睡其他地方？這樣的話……我得找找其他枕被放哪裡去了。」她一邊說，一邊站起身，走向收納櫃翻找。

「……平常都是保母蟲收著。」

　　——原來是預設要一起睡她的床嗎？

　　「呃、不、沒事，就睡床……」他趕忙騰出一手擺了擺，讓對方不必麻煩。

　　「我只是沒想到會是一起睡……」一邊說著，一邊先將小龍放進床上柔軟的被褥中，才回來拾起拇指琴。

　　「畢竟之前跟羽去睡朋友姐姐家，都讓我打地鋪。」即便床夠大，也總感覺有點不太好意思，畢竟是除了家人以外的，彼此也都已經不是小孩子的異性，但如果作為出借者的柏夏不介意，他好像也沒什麼理由遲疑。

　　屈膝，他將散落於地的棋子一顆顆拾起、一顆顆清點、一顆顆收齊，仔細確認沒有遺漏，才蓋上木盒的蓋子，和拇指琴一同收進木笛所在的內側夾層。

柏夏停下動作，低聲咕噥：「原來會這樣呀。」
翻出記憶，才發現，她幾乎沒有在別人家過夜的經驗。雖然也曾在絲緹菈家打過地鋪，但那也是因為絲緹菈的房間實在是太小了，不然她肯定想睡床上。

等牧翼收拾妥當，柏夏走過去，吹熄房間裡的幾盞油燈，光線一下暗了下來，只剩下角落盞燈火微微發亮。

「我平常睡右邊，你們睡左邊吧。」

她提起那盞燈走到床邊，確定牧翼和牙牙都爬上床，才吹熄最後的光。

火光搖晃，瞬間熄滅，房間陷入漆黑的影子裡。

　　雖然眼前一片尚未適應的黑暗，但他可以清晰感受到枕邊伙伴的輕緩氣息。

　　也許是白天忙碌的疲憊總算席捲而來，也可能是一處安穩的落腳處及信賴親友的在側，令人心裡踏實，原先還不覺得沉重的眼皮，自然而然地闔上。

　　今天發生的一切鮮明地在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回憶，他不自覺地將一手掌心撫上胸口，裡頭的躍動平穩而安靜，理所當然到……確實會讓人偶爾忽略它的存在。

　　「柏夏……」
　　「今天，謝謝了……」

　　謝的是湖邊的談話。
　　謝的是今夜的收留。

　　「謝謝妳……」

　　謝的是這條名為「練習道別」的成長路上，能讓他並非一人的相伴……

之前就想大喊，下棋的牧翼游刃有餘的樣子也太帥了吧
雖然穿著小睡裙，依然不減魅力。

Burthia:
能讓柏夏中這麼覺得太好了，好怕自己不如翼的智商沒辦法讓他在棋藝上好好發揮

唉唷小睡裙真的，太可愛了救命

順便說一下我個人最喜歡綠毛蟲、鐵甲蛹，最後接變硬那個梗，太可愛好笑了

我也超喜歡那邊，牧翼接要變難哄，心裡大喊，不愧是哥哥！知道妹妹要鬧脾氣了，牧翼真的好會照顧人

Burthia:
幸好沒有太難哄，不然他的木頭腦袋可能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