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C.C. 1420, 秋
惠特摩爾這次的宴會來客特別多,因為大家都聽到風聲了,那個聽說久病在床的公爵這次也會出席。算算年紀也已經是六旬老者,但半年多前都還身體硬朗的公爵突然倒下確實引起不少流言蜚語。日光堡不少貴族都想來湊熱鬧,八卦一下山獅家族的近況。
惠特摩爾這邊也是卯足全力在準備,不管是伙食、裝飾的鮮花,邀請來的樂手,無一不是現在城裡能找到最好的。
原本應該會普通的享受許久不見的盛大宴會,但朱利安卻有些不安地站在會場的角落。貝德福——父親的親信已經特別交代朱利安,不能讓馬格努斯主導這場宴會的節奏。
但要怎麼做? 朱利安焦躁的跺腳,看見其他有身分的客人都自然的走向他的大哥的方向。
此時,大門敞開。
宴會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照理說不該再有賓客抵達。於是,這位走進宴廳的來客,自然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那是一名男子,神情從容,唇角勾著淡淡的笑。他徑直朝朱利安.惠特摩爾走去,彷彿整座宴廳裡除了那人之外再無他人值得留意。
他有著一頭金色的長捲髮,被銀飾繫成馬尾,人形樣貌。身著一襲深藍色緞面衣,外罩長袍,內裡飾以貂皮邊緣,正適合秋後入夜時的寒氣。
「惠特摩爾。」
他右手按胸行禮,語氣優雅,微笑著補上一句。「看看,我這不是久沒出門,連時間也搞混了嗎?」
他聲音未落,廳堂裡便響起一陣壓不住的低語。
「賽卡達湖⋯」 「他們家不是沒落了?」 「蒙特雷基奧⋯真的是他?」
那些貴族的竊竊私語,比任何聲音都來得刺耳。
但金髮男人彷彿未曾聽見,臉上依舊是從容的笑容。
而他確實該在這裡。
宴會開始前,兩人曾有過一次「偶遇」的傳聞早已傳開。
朱利安在前幾夜於酒館裡喝醉了,與這名山地貴族之子碰上。他自稱是為了遊歷而離家,朱利安信了,將家宴的邀請也一併遞出。
所以此刻,這位從賽卡達湖山邊而來的客人,才笑著親自站在了他面前。
「艾托雷.蒙特雷基奧來遲了,現在,我們好好聊聊吧。」
古老山地貴族家系之子,身負榮光卻遠離權力中心。
如今他忽然現身於惠特摩爾的家宴,這自然成為了賓客們的話題。眾人都開始猜測,這張來自賽卡達湖的牌,是否就這麼落進了朱利安手中。
——至少,故事是該這麼被講述的。
而賽里昂・凱爾維納爾,顯然沒有興趣參與什麼家族興亡史。他靜靜走在朱利安身旁,穿過各式銀製高腳杯與鍍金畫框之間,態度自若,彷彿真是來自某個歷史悠久的貴族,而非野性的獵人。
家主之位、兄弟鬩牆、垂死的老父?他壓根沒興趣。
他想要的東西,從頭到尾都只有兩樣。
那副被稱為「惠特摩爾的誓物」的器具。
見到蒙特雷基奧無視眾人朝他打招呼,朱利安露出大大的笑容迎上前去。
「不會,你來的時機正好,宴會才剛算是開始呢。」
朱利安其實對這個山地貴族已經沒什麼具體的印象了,因為是在酒館碰到面的。儘管不想承認,但朱利安是一杯啤酒就可以意識模糊的人,對眼前的男人,幾乎只記得那稀奇的家族名字,隱約有金髮的印象,甚至連自己有邀請對方來宴會都忘得精光。不過邏輯上說的通,自己不會放過彰顯結交到話題人物的機會。
「你應該是第一次參加惠特摩爾的宴會吧?」雖然這個宴會廳的內的一切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朱利安還是頭頭是道的帶對方參觀起來,期間不忘停下來,讓興奮的想和蒙特雷基奧聊天的男女插上幾句話。
幾乎是第一次成為宴會的焦點(雖然實際上焦點是他旁邊的人)朱利安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這裡到這裡⋯陳列的都是父親的收藏。」朱利安帶蒙特雷基奧瀏覽平扁的玻璃櫃展示和掛在牆上、以武器為主的藏品,除了霍諾斯地方的款式,還有許多顯然來自異國的,八成是戰利品。
「那把劍,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裡頭朱利安特別得意洋洋地指向的,是一把裝飾繁複,很顯然是儀式配戴才會使用的劍。劍柄上鑲有一顆單是尺寸就奪人眼球桃紅色寶石,整把劍與四周的武器不同,沒有什麼歲月的痕跡,顯然是當代的工藝品。
「那顆寶石,是1384年的那場戰爭,我父親因為戰場上的活躍受國王賞賜得來的。」
⋆.ೃ࿔*:・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蒙特雷基奧當然曉得,那就是大家常在傳的誓約之劍,因為當年的惠特摩爾公爵曾經配戴此劍出席皇家舞會,相當受人側目。往後的宴席上,也不少人向公爵詢問想看看這顆稀奇的寶石,於是就這麼被掛到了牆上。
這與惠特摩爾宴會上會出現的金杯一起,曾經是惠特摩爾家宴的兩項看點。
「小時候聽父親提起過,沒想到還能親眼一見。」
見朱利安談的沉醉,字字句句都透出自豪。賽里昂微笑著回應,像是由衷感嘆自己所見,卻在「父親」兩字上壓重了語調。這句話一出,便有幾位貴族交換了眼神,隨即傳來低聲竊語,話題開始繞回那位已故的蒙特雷基奧家家主。
很好。賽里昂心中浮現一絲愉悅,人越多,話題越雜,他越容易動手。
也許惠特摩爾的權利大的連他們自己也握不穩,不僅家中紛爭人盡皆知,連這把相傳的誓約之劍,也只以一條深紅絲繩扣在那雕花精緻的橡木板上,掛在牆面中央。
那是在張揚展示,還是一份邀請。
看著周圍街頭接耳的在乎自己與蒙特雷基奧的談話,朱利安臉上戴上得意的笑。此時他想起自家宴會還有另外一個看點,突然故意大動作地張望起來,叫住一個下人。
「喂、金杯呢?」
突然被朱利安逮住的家僕面有難色,有些支支吾吾,就在朱利安面色不善的要這個下人去準備時,那個聽了就讓朱利安藏在帽子裡的耳朵豎直的聲音響了起來。
「看看,是我們怠慢了。」
朱利安的大哥——馬格努斯走近兩人,他身邊一名穿戴更加華麗的下人,端著放了一只盛了酒的金杯,在蒙特雷基奧的面前屈膝蹲下,等候對方的拿取。
「事前不知道閣下要來,禮數不周,請多擔待。願意在惠特摩爾的城堡露面,是我們的榮幸。」馬格努斯掃一眼朱利安,再度對眼前的稀客露出笑容:「相信我們還沒見過,我是馬格努斯・惠特摩爾。」
「馬格努斯侯爵。」
賽里昂向來人俯身致意。他的確是裝作沒看見這位大人物入場的,但裝作看不見,並不代表對方就不會自己找上門。
若說朱利安是他踏入這場家宴的邀請函,那麼馬格努斯⋯若讓他起了意,恐怕連一紙懸賞令都能替他送上桌來。
「禮數不周?不,蒙特雷基奧還無法承受您的榮幸。」
他笑了笑,輕擺雙手,眉間甚至堆起了些許不知所措的神情,彷彿真是個久不外出的貴族。事實上他也不打算假裝得太好,那堆狗屎爛蛋的規矩他一向記不得,也懶得記。
「我會前來⋯全是為了一位在酒館中結識的朋友,朱利安。」
他偏頭看了朱利安一眼,從一名正好經過的下人托盤上拿走一杯酒,遞給男孩,自己也取了眼前那只金杯——裝盛著以蜂蜜釀的甜美葡萄酒,與往後會給他帶來的無限利益。
「敬今晚,也敬惠特摩爾與蒙特雷基奧。」
他舉杯向前,帶著朱利安一同,剛好足夠讓旁人看見這幅景象,也讓馬格努斯無從拒絕。
看著大哥與其他身旁的賓客跟著敬酒,朱利安前所未有的得意,畢竟這可不是他通常在宴會上會有的待遇——直到看清馬格努斯的眼神後,他才打了個顫。
「——話說回來,朱利安還沒説過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馬格努斯不緊不慢,像是他平時與其他賓客寒暄那樣,只是朱利安知道——大哥看自己的樣子也同樣跟平時沒什麼不同。他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也是因為他自己對那晚的記憶也很模糊。總不能坦白的說,自己醉了所以根本記不得?求救的眼神看向身旁的蒙特雷基奧。
「啊—⋯」賽里昂聞言,像是真想起了甚麼愉快的回憶。「我們是在酒館裡認識的,我本只是想找個地方休息,沒想到坐在旁桌的這位少爺一有些醉意,就和我談起了關於葡萄酒、家宴與他那不太服氣的親戚們。」
他略帶笑意的看了朱利安一眼,像是在打趣對方。
「我覺得他說得有意思,就也跟他說了些家裡事,他大概也沒覺得我多難聊,就這樣,我們就像老朋友一樣談了一晚。」他語氣從容,聽來只是在談論一次不經意的邂逅。
「離開前他讓人寫了家宴的邀請函當場交給我,不像玩笑,我也就收下了。」
「朱利安,我要是早知道你是惠特摩爾,那晚就該把酒單上最貴的都點一輪,還讓老闆直接記在你帳上。」賽里昂笑著補了一句,說的他倆真像是投緣的朋友般,只差沒舉杯再乾一杯。
「哈、哈哈——那當然?下次肯定都算我⋯⋯的帳上⋯⋯」朱利安根本啥都不記得。當然他也沒有懷疑,要不是他的大哥還站在一旁,絕對會像平時得意洋洋時一樣大力的拍蒙特雷基奧的肩膀。不過知道自己在馬格努斯的注視下,他就越說越小聲,不時瞟向一旁。
他不知道馬格努斯對此是怎麼想的,只是此刻,就算已經達到了交代的任務,別讓焦點被馬格努斯搶走,對方看來還是不為所動。他微笑著聽完蒙特雷基奧生動描述的相遇,像是被內容娛樂到的笑聲在朱利安聽起來都更像嗤笑。
這個想法讓朱利安感到不安。他真的——他真的不知道馬格努斯在想什麼。
「我很高興朱利安能有您這樣的朋友,他從未以個人身份邀請什麼人來過,都還以為我的弟弟是害羞不願意邀朋友們參加家宴了。」馬格努斯微笑,厚重的手親暱地拍拍朱利安的肩膀。朱利安一身冷汗,尾巴差點要掙脫長袍裡的綁繩焦躁的晃起來。
「等等我們的父親就會出來了,請務必讓他見您一面。能遇到大名鼎鼎的蒙特雷基奧的孫子,家父一定會很高興。」
馬格努斯朝他們點頭致意後轉身,朱利安知道他應該是要去找他們的父親——我該去嗎?他焦慮的想尋找貝德福,但想起身邊的蒙特雷基奧,趕緊轉身朝對方露出僵硬的笑容:「啊哈哈,我大哥他說笑的——」雖然朱利安確實沒有什麼能邀請的朋友,他咬了一下下唇想著該說什麼:「但當然,我其他的朋友可比不上蒙特雷基奧的名氣。」
「我家的名氣差不多快成上個世代的傳說了,我的朋友。」賽里昂笑著拍了拍朱利安的肩,動作輕巧卻具主導性,正好接過對方那略顯無措的語氣。
「侯爵都見過了,若不拜會惠特摩爾公爵,我才是那個失了禮數的人。」
說完,他順勢推了朱利安一把,剛好逼得對方不得不跟上腳步。兩人朝馬格努斯離去的方向走去,那也是廳中眾人目光追隨之處,腳步與低語聲紛紛聚集。
畢竟,沒有好事的人會想錯過接下來這場戲。
賽里昂走在前頭,餘光瞥了一眼自己剛放下的金杯。那只名貴的酒器此刻正被僕人收回托盤之上,以紅絲絨覆住,轉送往別處清洗。
他微微側了側頭,彷彿只是隨意掃視,角落裡那位姿態端莊的女性便起了身。她略帶醉意的笑了一下,藉著要去外頭吹風為由,從身旁人們的交談中脫身,悄然離開。
朱利安只再回頭看了蒙特雷基奧一眼,見對方帶著肯定的神情,不好再說什麼,他扭頭腳步踉蹌一下跟上馬格努斯。馬格努斯似乎不意外他的舉動,只是淡淡瞥了他一下(似乎也多看了眼蒙特雷基奧)
直到來到父親的起居門前時,朱利安看著昏暗的燭火下的大門,才後知後覺地咽了口水——誰讓這廂的燈火這麼昏暗的,是因為父親的病情嗎?——他有多久沒看到他的父親了?
「呃嗯—我想起來,貝德福剛剛跟我說什麼,我最好待在宴會廳⋯?」他打算往後退,卻撞到馬格努斯的隨從,「嗷!你這不長眼的——」
「不,你應該來的,朱利安,」馬格努斯說著,親自推開了門,「賽隆身體不方便沒辦法,但你跟我都應該陪伴父親出場才是。」
那還不是因為你毀了賽隆的腿——朱利安看著他的大哥沒入更加昏暗的房中,馬格努斯的隨從紋絲不動,他本能的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只能跟上。
「不,你應該來的,朱利安,」馬格努斯說著,親自推開了門,「賽隆身體不方便沒辦法,但你跟我都應該陪伴父親出場才是。」
那還不是因為你毀了賽隆的腿——朱利安看著他的大哥沒入更加昏暗的房中,馬格努斯的隨從紋絲不動,他本能的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只能跟上。
山獅的雙眼讓朱利安很快地適應黑暗,然後他就看到了——他那曾經高大偉岸的父親,在朱利安印象中比大哥都還要健壯挺拔的父親,癱坐在沙發上。他的身影依舊龐大,但消瘦地仿佛巨大的骨架下什麼都沒有。朱利安一瞬間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他沒有忍住自己驚嚇的吸氣聲,但一旁的人們像是聽不到一般,看都沒看他一眼。馬格努斯上前與僕從們確認公爵的情況,侍女在馬格努斯的注視下再替公爵整理儀容一番。說實話朱利安根本不覺得父親現在是能見人的樣子,儘管他們似乎設法將父親套入他過去最愛穿的那套宴會禮服。在朱利安別開頭前,一位侍女正在往公爵的嘴裡餵藥。
方才擋住朱利安的隨從此時也跟在他身邊,他感覺到對方伸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朱利安一邊訝異馬格努斯居然讓下人放肆到這個程度?一邊甩開對方,房裡的氣氛讓他不敢出聲。但那個隨從只是再埃上來,將一個極小的玻璃瓶塞入朱利安手中。
「醫生交代,公爵大人等等要是有什麼狀況,就把這個拿給他聞。」
「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朱利安正要詢問,馬格努斯突然在公爵面前大幅度的彎身下來。
「父親,朱利安也來了,我們該去見大家了。」他這麼說,一雙橘黃的眼睛卻是看向朱利安的方向,讓朱利安汗毛直豎。馬格努斯到底打算做什麼?
朱利安走在攙扶父親的的僕從一旁,自己也幾乎是被馬格努斯的人架著走。他知道這不對勁,但說不上來哪裡。父親重病也不是這一兩個月突然的情況,舉辦宴會曾是他愛做的事情,貝德福有告訴朱利安馬格努斯恐怕有什麼計畫才下令籌辦這場宴會——但究竟是什麼?
他們在邁向宴會廳的門前停下腳步。
「朱利安。」隨著馬格努斯的聲音,公爵枯槁的手被僕從放到朱利安的手臂上。儘管看上去只有皮骨,但公爵壓到朱利安身上的體重依舊驚人。朱利安露出驚惶的神色。他發現父親看似骸骨的身體很炙熱,靠的這麼近,他甚至能聽到父親粗糙的呼吸聲,並且越來越大聲。
他忍不住抬頭,眼前的惠特摩爾公爵與幾分鐘前已經完全不同了,他的皮膚帶有血色,頭也抬起直視著前方,眼睛甚至有神起來。只是從朱利安的距離來看,仍能看出他瞳孔裡的混沌。
「⋯⋯什、為什麼?」
「來吧。」馬格努斯站在公爵的另一側,回覆著無關的問題,「父親雖然是病軀,但也不能在客人面前有失身分,就交給你這個小兒子陪在父親身邊了。」
「記住你的工作,」朱利安不知道馬格努斯怎麼辦到的,明明是在另一頭說話,聲音卻像在他的耳畔傳來,「別讓我們失望。」
賽里昂靠著門邊站著,像是在觀戲的路人,僅用雙眼靜靜掃過房內的每一副臉龐——朱利安驚懼、馬格努斯淡定從容,還有那位早該躺進棺材裡的老傢伙,現在卻被人硬是架著撐起來當作權宜計謀用的惠特摩爾公爵。
見朱利安動也不動,賽里昂才緩步向前,行至公爵面前,他彎下身行禮,語調溫和的開口。
「惠特摩爾公爵,艾托雷·蒙特雷基奧,向您致意。」
那雙灰濁的眼睛慢慢轉過來,停在他臉上片刻,彷彿認不出,又像只是隨著姓氏的餘韻作出反應。
「能有大英雄的孫子在場⋯非常榮幸。」
他微微點了點頭,聲音低啞,那雙眼睛雖然睜著,卻空洞的像根本看不見人。
⋆.ೃ࿔*:・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朱利安看著蒙特雷基奧走近又離開。他看起來十分自若,或許是當然的,這個人不認識他的父親健康的時候,也許他認為大病初癒的人看起來像這樣。但其他人?他們同樣只是上前打聲招呼,然後離開。難道他們看不出來這一切很奇怪嗎?
他焦慮的視線在宴會廳中徘徊,想找到應該要在場的貝德福。貝德福應該要知道馬格努斯想幹什麼才對!然而他一點老臣的影都沒看到。他的父親的身軀沈重的像巨石,壓得他甚至連藏起來的尾巴都不敢動彈。
宴客的蠟燭有著香料,雖然他們還有魔法照明飄在空中,在公爵站立之處還是擺上高大的燭台架,像是害怕人們錯過本次宴會的焦點。平時明明不會介意的味道,現在讓朱利安頭暈腦脹。
上前的賓客都會再多看他兩眼。換作平常,他還可以露出一個社交禮儀的微笑。但現在?帶有探詢意味的打量讓他不快,這一切全部都讓他不舒服的感覺加劇。
在多數的大客人都打完招呼後,從被圍觀的情況解放的空隙,朱利安忍不住吸口氣低聲咳嗽:「該死的!」
此刻,像有人趁他分神時開啟了某個開關,朱利安完全不能理解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朱利安?是你嗎?」公爵的聲音像是第一次發現站在身旁攙扶自己的是他的小兒子。朱利安同樣驚恐的發現,湊在眼前凹陷骷髏般的臉龐,眼睛有了神采卻更加嚇人。
「對?我⋯」
「朱利安⋯朱利安!你必須⋯在太遲之前⋯敵人比你想像的還要歹毒!」公爵用他嘶啞無力的聲線叫喊,「女神⋯不會原諒⋯惡魔會在傍晚時分進來!」
公爵張開一口扭曲的牙,他的叫喚含糊,掐著朱利安的手越來越用力,枯瘦的手指的力去卻能把朱利安的手臂當場擰斷。朱利安害怕極了,卻又無法嚷嚷。他知道此刻一定會有很多人在看,他既想要有人出面把將他們拉開,卻又無法忍受自己在這種盛大的場合出醜。
「父親、父親⋯!您身體不舒服!」他想著必須說點什麼,但腦袋不能運轉,甚至手裡已經不管形象想要把公爵的手拔下來。此時他才想起剛剛被塞給他的嗅鹽,手忙腳亂地從兜裡掏出來,要塞到公爵的鼻子下:「父親!這個—這個您聞一下就會好一點!」
公爵照做了,他的激動似乎緩和了下來,抓著朱利安的力道也變輕。
「朱利安!」就在要鬆口氣時,朱利安聽到馬格努斯的叫喚。他扭頭,看到他的大哥從未對他露出的表情——他對他露齒微笑。
下一秒公爵吐出的血水濺滿朱利安的臉上、身上。
周圍發出驚呼聲,朱利安的父親原先抓在他衣服上的手滑落,癱倒在地上,朱利安也跟著身子一歪。馬上有人前來攙扶——或說將他拉走,家僕湧上來圍著公爵,朱利安看不清楚倒在地上的父親現在是什麼模樣。
「我⋯」他在一片血腥味裡面開口。
「您現在最好回房休息,朱利安少爺。」那個駕著他的僕人冷靜的回答,將他帶出宴會大廳。
「讓開、讓開!」
幾位站得近的貴族彎腰查看,有人探頭觀望、竊竊私語與推擠讓場面更加混亂。馬格努斯倒是自若,只是揮手讓人清出一點空間。
公爵被從地毯上抬起,蓋上外袍,匆匆往側廊抬去,宴會的樂聲早已中斷,只有呼喊與雜亂的腳步聲在廳中回盪,還有地毯上一片怵目驚心的紅。
賽里昂站在混亂邊緣,他沒有出聲,只是微微後退幾步,與騷動的中心拉開距離。
——是香料和那瓶藥起了作用。
蠟燭的氣味早就不對了,那股微苦的底味藏得巧妙,加上朱利安手裡那瓶特地交代過的藥,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馬格努斯果然賤得徹底。賽里昂挑了下眉,唇角默默勾起了一點弧度。
𝓢𝓮𝓵𝔂𝓸𝓷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賽里昂轉身穿過後方人群,他繞過一對因兩派而低聲爭吵的貴族夫婦,經過受到驚嚇跌坐在地的女僕,目光與一人交會。
紫絲綢裙的女人,站在掛毯邊緣,手中握著覆著布料的酒杯。
兩人沒有言語,只是從指尖的碰觸間完成交接,金杯轉入賽里昂的掌中,那只在半小時前還象徵宴會誠意的寶物,現在則被他收入衣袍內層。
「太招搖了。」她低聲說。
「放心,今天最招搖的不是我。」他微微一笑,隨即走開。
況且,他要的還不只這一樣。
那把誓約之劍依舊掛在宴會廳側牆的橡木飾板上,原先應是供賓客瞻仰,如今前方的人潮都被吸引走了。正好,一個僕人因混亂而撞上那木板邊,劍柄輕輕晃動了一下。
𝓢𝓮𝓵𝔂𝓸𝓷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就是現在。
賽里昂快步走過去,裝作幫忙穩住搖晃的架構,一手扶住木板,另一手在罩袍遮擋下輕巧一提,劍便從繩扣滑脫,被他乾淨利落的藏入背部的背帶中。
他轉身離開,甚至還順手扶起一個絆倒的僕人,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廳中仍亂成一團,馬格努斯似乎在安撫幾位貴婦們的情緒,沒人注意到蒙特雷基奧已繞到後廳的窗邊,準備一躍而出。
周圍一片慌亂的聲音,朱利安一句話都聽不清楚。他雖然覺得遲疑,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什麼都說不出口,就這樣讓自己被架走。
走出幾步他再度抬頭,走廊上可以瞧見紛擾的廳堂,一扇開著窗卻有不尋常的動態,吸引了他多看幾秒。
「⋯⋯蒙特雷基奧?」朱利安暫停腳步。
「啊。」
賽里昂頭一偏,正好與朱利安對上眼,語氣有種「你怎麼還在啊?」的感覺。
他單腿撐在窗框上,整個人懸在夜色與屋內的混亂之間,一隻手懶洋洋的揉著後腦杓,梳好的馬尾此散開,隨著他低下頭,那對藏匿的獅子耳也隨之冒出。
「我的好友,朱利安。」他笑著說「這份恩情我不會忘的。」
語畢,他一躍而下,正好落在下一層的陽台上,還不忘回頭補上一句。
「下次再見到,換我請你喝一杯,走了啊!」
⋆.ೃ࿔*:・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什、」還來不及說什麼,對方的身影已經沒入夜色中。
雖然眼前發生的事情十分費解,但此刻對朱利安來說,疑惑蒙特雷基奧的詭異之處,遠比思考自己為何身上還有血腥味來的輕鬆。他皺起眉頭脫口而出:「但⋯我以為蒙特雷基奧是鹿的家族?不是嗎?」
不確定是不是在詢問自己的僕人也愣住了,最後只答:「⋯大人,您現在需要休息。」

⋯⋯真正的艾托雷·蒙特雷基奧從未踏足過惠特摩爾的宅邸,等朱利安被告知這件事,還要幾天的時間。他早該想到的不是嗎?仗著模糊的記憶就變得熟絡,哪裡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要是他再看到那個⋯
不是蒙特雷基奧的傢伙,絕對要往他臉上來一拳。
不過也是要他先從父親死後自己面對的窘迫情況裡逃脫再說。
哇靠這真的很好看!!朱利安寶寶好可憐⋯被賽里昂騙又被大哥陰⋯姊姊快來救救他吧⋯!!你太會打貴族之間的權謀鬥爭了⋯大哥真的又賤又帥⋯⋯⋯賽里昂好好笑(好好笑?)
lllll0:

我才謝謝你陪慢吞吞的我對這段劇情...首領真的是太帥了吧,我才要說您太會打字了冒用身份跟陪貴族交際真的好看到不行!
momuso: 我打一打也覺得朱利安好四面楚歌好好笑⋯⋯還好他比較笨沒辦法真實理解事態多嚴重精神狀況相對健康(是這樣嗎)
神交流⋯⋯⋯⋯貴族的談吐太好看了吧你們的文字也配合的太好⋯⋯字句上的交鋒感超好⋯⋯家族的內鬥也超好看我是在看什麼影集嗎⋯⋯(朱利安還是太小了⋯⋯⋯
Kashiwara: 真的謝謝賽里昂大盜走小偷路線可以趁機偷渡一點貴族家八點檔...結果哥哥戲份好多(喔)朱利安真的只是來被嚇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