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斯扭開易開罐,仰頭牛飲一番,才發現自己原來渴到不行,連肚子都開始覺得餓了。
飯菜的香氣正合時宜地飄來,亞斯收不住驚訝表情,見克羅爾西用嘴和手扳開免洗筷,下顎輕點旁邊的便當,暗示這是幫他買的,傳達完後便大快朵頤起來。
亞斯心想,口頭上的道謝對克羅爾西而言不是必要的,以實際行動表示他的誠意吧,反正他們也不是需要客套的關係了,倒不如大方享用。他的臉皮不知不覺也變厚了,肯定是被某人影響。
拿起筷子扒飯配菜,感覺自己像是餓了好幾天的人,便當盒瞬間就空了大半。
在亞斯埋首飯盒狂嗑的空檔,克羅爾西的視線掃過對方身上的大小傷口,雖說能以精神觸手進入哨兵的意識,進行細胞修補與疏通過載的感官意識,但要是沒經過對方同意,幾乎等同強姦的行為。即便他看似放縱不羈,基本道德的原則還是會遵守。
亞斯吃完最後一口飯後,滿足地舔著上唇,感覺身旁的視線緊迫,回頭的同時與克羅爾西的視線相撞,後者賊賊地笑開,把自己的便當挪得遠了些,語氣帶著俏皮:「我可不會分給你。」
「不會跟你搶啦!」
在飲料都喝盡後,布萊迪正巧走出來,走廊瀰漫一股熟食特有的油香,兩人正聊得熱烈,亞斯甚至連他走出來都沒發現。
「亞斯。」
「--啊、做完檢查了嗎?」哨兵站起來走近他,同時想起要介紹身旁的男人給布萊迪認識,「這位是克羅爾西,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位嚮導。」
嚮導勾起嘴角望著哨兵,後者裝作沒注意到,反正提及時肯定不是什麼愉快的話題。
布萊迪笑臉盈盈地主動伸手示好,一邊介紹自己:「久仰,我是亞斯的青梅竹馬。某次吃晚飯時聽過亞斯提起你的事,似乎是個很有性格的人。如果我有任何冒犯到的地方,還請見諒。」裏含義就是指,亞斯曾抱怨過克羅爾西很難搞,也暗指自己與亞斯關係良好,旁人難以介入。
克羅爾西盯著伸出的手,決定繼續保持這個機車設定,緊握回去的同時,表情在調侃與無所謂之間流轉:「我倒是完全沒聽說過你的事呢,不好意思,明明我都去過亞斯的家,居然不知道有你這位竹馬,看來亞斯把你保護得很好。」嗆人的意圖明顯,因為你只是個普通人、連開話題的價值都沒有。
兩人之間有明顯的電流啪滋作響,走經的人絕對會被刺傷,連亞斯都察覺氣氛不對,心想這兩個傢伙在搞什麼?還有,原來他沒向克羅爾西提起布萊迪的事嗎?
亞斯趕緊扯開話題,「對、對了,檢查結果怎麼樣?還順利嗎?」
「報告晚點才會出來,她叫我先去其他樓層做基礎的體能測試和其他項目檢查。」
「聽起來還會耗上一段時間呢。」克羅爾西聽完後得出結論,就像在暗示亞斯無需再等待。
三人陷入短暫沉默。
其實布萊迪多少也明白嚮導來這裡的含義,肯定是亞斯堅持留下等自己,明明身上還有傷,卻總把自己放在後面順位,過去也是,總是一個人蜷縮在公寓床上咬牙隱忍,說傷口與耗損的精神力如同慢性感冒,過一段時間就會自行康復,讓他不用擔心。
那時的亞斯連門都不給進,布萊迪所能做的,只能不斷買治療外傷的成藥放在亞斯門口,還有手機上的噓寒問暖。
--如同克羅爾西所言,因為他是個普通人,連替亞斯分擔痛楚的資格都沒有。
放大腿旁的手掌默默握拳,驀地鬆開後,布萊迪說:「請你……替亞斯疏導吧。」
不只是亞斯驚訝地瞪大雙眼,連克羅爾西也微微一愣。
「覺醒前的我是個普通人,即使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也無法替亞斯分擔痛苦。現在的我,或許離你們更近一步,在進一步的檢驗結果出來前,還不能斷定是否為覺醒者。科勒先生……對這種事情應該很有經驗吧?」
布萊迪吸足氣後,用盡全身氣力朝他鞠躬:「亞斯……就交給你了。」
「聽起來真是沉重,不過,我本來就打算這麼做。你也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克羅爾西收起訕笑的語氣,像是單純的好奇:「--這是作為亞斯朋友的請託?還是說,有其他想法?」
「克羅爾西!」
「好吧,不問就是了。」
布萊迪蹙攏眉宇,最後深深地看向亞斯,手放在他的肩膀,輕捏對方稍嫌緊繃的後頸:「你別再像以前那樣硬撐,如果……連他都不能替你疏導,我會一直都在這裡等你。」
亞斯沒有給予正面回應,應該說,他不清楚該怎麼回答才是最好的答案。
他知道無法抉擇的自己十分卑劣,甚至低下頭選擇忽視布萊迪閃爍的失落表情,亞斯緊捏雙手,讓指甲深深嵌入掌肉裡生疼,逼著自己轉移注意力。
「那……我走了。」
布萊迪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可視範圍,克羅爾西的手從後頭搭上,輕摟亞斯的腰,稍微彎腰將臉貼他的肩頸,親暱地將唇抵在對方耳尖,呼了一口熱氣。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直接用身體表示的話,或許是最適合我們的方式吧。」
「……變態。」
「我就當作是誇獎了。」
失魂落魄的亞斯連自己何時走出總部都忘了,直到看見克羅爾西停在格子內的閃亮紅色法拉利,雙眼瞪圓一副不敢置信:「這是……之前的越野車呢?」
「臨時找不到鑰匙,就開這輛了。還是你比較喜歡之前的?」
有錢就是任性,他這一介平民還能說什麼呢?
一頭靛藍挑金的年輕型男開台法拉利跑車馳騁在高速公路上,車內響起輕快的洋文歌,副駕坐的應該要是大胸窄腰的金髮尤物,而不是無胸無錢的自己,亞斯有破壞整體和諧畫面存在的自知之明。
克羅爾西瞥了他一眼,「覺得悶的話,我把冷氣溫度調低一點。」
「不用,我沒問題。」
「幹嘛一副要窒息的臉,很緊張?」
「……有點。」
查覺對方肉眼可及的緊繃,趁停紅燈的空檔,克羅爾西伸手輕捏對方的左邊臉頰,亞斯沒料到他會這麼做,手掌捂住被他捏紅的臉頰一臉愣神,直到聽見對方的話:「我跟那傢伙的心情是一樣的,因為在乎你,想以自己的方式多少幫到忙,所以,別感到愧疚或是負擔。」
「我……」亞斯歛眼,垂頭後死死盯著腳踏墊,好像那裡有更吸引自己的東西,其實是不敢看向對方:「感覺自己沒有資格。」
「這不是你說了算。」
見亞斯又要習慣性蹙眉,克羅爾西的指尖從臉頰一路點到對方眉宇,動作輕而溫柔,直到號誌燈轉綠,他才收回手。
「試著自私一次,這次只想著你自己就好。」
還沒釐清這句話的涵義思,車子已經順著國道出口下來,聽克羅爾西介紹周遭的景色,亞斯聽得入神,心想好像沒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很快的,車子開往市中心方向,亞斯住在郊外住宅區,公寓價格還在他的薪水可支付的容許範圍,離總部大概搭公車三十分鐘內能到。原以為克羅爾西也住在差不多的地方,沒承想他的車越往都心開,亞斯忽然不確定目的地在哪了。
「是要去酒店嗎?」還以為是去他家。
「不是。」克羅爾西朝他咧嘴微笑:「怎麼,想試試透明浴室和落地窗play嗎?」
打嘴砲誰不會,亞斯也不甘示弱:「試就試,你不敢嗎?」反正也不會真的實踐……應該吧?亞斯講完後,對上克羅爾西投來若有所思的調笑,自己先心虛別開目光。
「也許馬上就能實踐了。」
「什麼?」
拋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克羅爾西便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反倒是亞斯被搞得心神不寧,惴惴不安地等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