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使用了奧尼送的香水的隔天，尼奧尼拉就一直躲著奧尼……說躲並不恰當，更像是觀察、忌諱，帶著各種複雜的情緒，在遠遠的地方死死的盯著人家。

尼奧尼拉完全記得使用香水後她做了什麼，她不明白當時為何沒發現自己的異常，更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那些看到她這些怪異舉動的人們。
每當少女想找事件的罪魁禍首理論時就又會退縮起來，該擺出什麼樣的態度、該如何稱呼對方……這些都成了她最近迴避面對奧尼的理由。

少女從來就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如今，她就像是被人刨開靈魂一樣，這多少令她失去了對自己、以及一段關係的掌控，降低了那份因她建立的高牆而有的安全感。



這個時間一樣的，又在遠遠的地方，用著那有些銳利的湖色雙眸盯著奧尼。

要察覺尼奧尼拉那過於明顯的視線並不困難。他本打算給對方一些時間，但即便是總能把各種情緒巧妙忽略的奧尼，也在一整天下來明確感受著遲疑的炙熱注視感到不太自在。

他不動聲色，筆直地朝尼奧尼拉走去，動作輕巧而自然，像是無意中的靠近。卻待距離拉近時微微彎下身，語氣柔和地開口。

「怎麼了，尼奧尼拉？」

他刻意用了對方的名字而非綽號。因為他仍記得那天對方帶著有些認真又專注的笑意告訴他——「對我來說名字很重要，是最能代表自己的東西。」

奧尼的嘴角揚起一抹帶著體貼的弧度，順手將那過於急躁的情緒輕輕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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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是死路！尼奧尼拉在看到奧尼走過來時沒能即時逃開，只能在對方過來時稍稍退後個幾步，雖然她看起來很警戒，但在巨大的身形差距面前，更像是小朋友在耍脾氣。

「……那個香水果然有問題對吧。」
雖然她懷疑有問題，但尼奧尼拉也並未把香水丟掉，只是把它封了起來。

「你在香水裡加了什麼？」
尼奧尼拉沒有說出奧尼的名字，也沒有用學長稱呼，此刻她只想要對方給個解釋。

「『有研究指出香味對類人類會產生一定程度的認知影響』，我只是根據需求加入了正確的配方而已。」

察覺到尼奧尼拉的防備，奧尼直起腰桿，拉開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冒犯，也不顯得生疏。

「不過放心，實際上並不是那麼常見的東西。」奧尼收斂平時帶著調笑的唇角，盡量溫和客觀地陳述，試圖安撫對方對於失控的不安。

「尼奧尼拉對於那天的行為感到後悔嗎？我倒認為能夠好好表達對於稱呼的想法是非常值得肯定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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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人會喜歡自己不堪的一面被看到。」

幼稚且毫無防備，無條件的去相信那些看似善良的面孔，最終只會被毀得面目全非。
這種經驗只需一次就好，所以她築起高牆，將所有人拒之門外，只有這樣，她才能活得更安全。

「我也沒有需求……」
她不需要那些會讓她變得脆弱的東西，她不需要，她不需要。

用成熟包裝起的自己，成熟當然也是她真正的樣貌，然而正因為那份穩重的外殼，造就了那隻看似老成卻尚且年幼的雪鴞。

「難堪嗎⋯⋯？」奧尼微微偏頭，反覆咀嚼尼奧尼拉這個用詞的意義。

「敞開心扉確實會讓人感到不安。」鑑於尼奧尼拉過去的經歷，奧尼並沒有進一步深挖，反而認同地點了點頭。

「但是，這個世界上會有願意接受每一個面向的你，並且值得你依賴的人，我不希望尼奧尼拉將這個可能性拒於門外。」

他嘴角帶笑，語氣仍是平常那副輕鬆隨意，卻又讓人能從他的字句間聽見那份細膩的關心和鼓勵。

「再說了，能夠被愛捉弄人的學長好好以代表自己的名字相稱，不就是坦率的好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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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接受……」那樣的自己。

她不能忘記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她得記住不將自己隱藏好的後果是什麼；她必須深信這是正確的，這樣才不會受傷、不會重蹈覆轍、不會被「壞人」掌握住……縱使長大的過程有些孤寂，但習慣了就好
她很安全，同時也證明了這個做法是對的──

尼奧尼拉確實沒什麼社交需求，可她很清楚，她想要再試著去「相信」其他人，不想要懷疑每份暖意背後的目的，而她也想像那些人一樣，試著用溫柔待人。

或許，在使用香水後就已經察覺到異常了，可她仍然選擇讓那份渴望控制自己，無視了腦袋裡微弱的警鈴聲。

少女低著頭，即便她嘴上是那樣說的，可那天拿到禮物的喜悅、擁抱的溫暖她仍然覺得很好。

「不接受也沒關係。」奧尼始終沒有用過於強硬的話語逼迫尼奧尼拉接納什麼。他微笑著說，聲音溫和而低沈，抬頭將目光放到遠方。「你不需要勉強自己。不論是裝作堅強，還是假裝開朗。」

香水的味道終究會散去，但聞過的那個瞬間，哪怕只是一絲，哪怕轉瞬即逝，便已經被記住。成為未來某個選擇、一句話、一個微笑的理由。

奧尼頓了頓，眼底藏著耐心和某種帶著包容的溫柔。

「這就是改變，不該是暴風驟雨般的摧毀重塑，而是像氣味一樣，不知不覺地滲進你的生活，等你有一天回頭，才發現自己早已和從前不同。」

「記得，你一直都很強大。不是因為你沒有受傷，而是即使你遍體鱗傷，也還是你——尼奧尼拉。總有一天，你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定位。」

不是絕對堅強，也不是絕對天真，是只屬於尼奧尼拉自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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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大……」
那樣的自己也能稱為強大嗎？那樣相信著他人不會帶來傷害的自己。

「定位又是什麼……？」
一直以來將自己的所有藏匿於冰雪之下的尼奧尼拉並不是很明白奧尼的意思。

坦率距離她太過遙遠，那些顯露的情感又是如此陌生，這些和她至今習慣的、認為的都不一樣……

改變啊……是啊，改變。
為什麼她希望奧尼給個解釋呢？
若是以往，她大可直接遠離，甚至打從一開始就沒必要與任何人有所接觸，根本不會像今天這樣，又是觀察又是找機會的、不知如何是好。

「……奧尼學長的話好難懂……」

「那我說得簡單一點。」奧尼緩緩地點了點頭。
「使用香水的那天，離開攤位之後尼奧尼拉有遇到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嗎？」

「還有，玩得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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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了安瑟……」
她記得，那天碰巧遇到了安瑟的攤位。

「呃……然後我抱了一下（一陣子）……呃、他的熊……我是說精神體……」
「很開心……」

回想起來總感覺相當羞恥，畢竟她不曾這麼做過，長大後更是沒有向任何人撒嬌過。
她喜歡博魯軟綿綿的擁抱，也喜歡被摸摸頭的感覺，還有收到好吃的小點心……這全都讓她很快樂、很快樂。

奧尼輕輕一笑，沈穩地點了點頭，彷彿在肯定著尼奧尼拉那天的經驗。

「你已經證明了，敞開心扉不一定只會帶來傷害。世界雖然複雜，卻依然藏著值得相信的溫柔。」

「尼奧尼拉值得被好好的對待，而你也要讓別人有這樣對待你的機會才行。」

「說起來，尼奧尼拉的名字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奧尼想起當天尼奧尼拉第一次糾正了自己的稱呼，還說了這個名字最能代表自己這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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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相信嗎？
尼奧尼拉低著頭沒有說話，價值觀和感受上的衝突帶來衝擊讓她一時間沒辦法消耗，那層層保護、封閉著她的冰層正在一點一滴崩塌，而每個接觸人的小小的溫柔像種子般慢慢發芽。

改變總是令人不安的，或許未來有一天，她也能拿出面對變化的勇氣。

「……聽說是『新生』的意思。」
聽到奧尼的問題，尼奧尼拉先頓了一下才回答，新生、重生、新月……不外乎都象徵著新的開始，是頗具期待與祝福的名字。

「好像是一個很古老的名字……是外婆取的。」
雖然她從未見過自己早早就離世的外婆。

「……奧尼學長很好奇嗎？」

「是個美麗的名字。」奧尼向著尼奧尼拉微微頷首。

他的目光靜靜落在尼奧尼拉的側臉上，細細斟酌對方提起那位素未謀面的外婆時的語調。

一個來自家族的、帶著祝福的名字，一種即使不曾相見，卻仍然在生命裡留下印記的愛。

「她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奧尼輕聲說道，眼神柔和。

「是的，能夠知道尼奧尼拉對於名字的想法是我的榮幸。」
「事實上，我希望你能多說說關於自己的事。這也不失為改變的起頭。」

他知道，尼奧尼拉不像外表那樣冷淡或疏離。她的克己背後，有太多未曾言說的創傷與情緒。那些話語可能從未被傾聽，也可能早已被她藏得太深，連自己都習慣忽略了。

不一定要是對著自己，或許是一位親近的朋友、一位值得信賴的師長，讓尼奧尼拉想試著說一點點。

一旦開始了，就會發現自己其實不必一直那麼孤單地背負所有東西。

奧尼繞過對方的防備，輕輕推開一道門縫，讓光能從縫隙裡透進來。不進逼，只是靜靜地等待。

他笑了笑，眼神中並沒有期待對方立刻回應的催促，而是適時地給予對方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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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不溫柔不知道，外婆在我出生前就離開了。」
甚至在母親才剛成年時就走了，留下一個「未來可能會用上的名字」給了母親，造就了現在的她。


「……奧尼學長也有向人敞開心扉過嗎？」

尼奧尼拉與奧尼一直以來維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要說疏離，其實沒有，她只是單純不太喜歡碰到嚮導；但要說親密也不是，尼奧尼拉從不覺得他們有了解過彼此。

對奧尼而言呢？在對方希望自己能夠敞開心扉之前，這位高個子學長有這樣的經歷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
她不擅長這樣做，自然也不擅長觀察別人是否有依賴、信任的對象。
畢竟，尼奧尼拉從未主動接近人，也不曾好奇過其他人。可她現在好奇了，這也是改變嗎？還是她本就如此只是從未被自己發現？

「真讓人意外，我一直以為自己算是個坦率的人。」尼奧尼拉冷不防地將話題拋到自己身上，奧尼微微偏了偏頭認真思索。

「上次的疏導練習，我也把自己不那麼體面的樣子攤在尼奧尼拉面前了呢。」那一次，面對那樣脆弱無措的尼奧尼拉，奧尼主動傾訴承認了自己的笨拙的一面。他的語氣不帶羞赧，反而有股自在。

「最近的話，因為臨近畢業，總有點莫名感傷。」奧尼輕笑，像是自己也沒料到這樣的情緒會悄然浮現。

「對於現在能夠擁有的日常戀戀不捨，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奧尼低頭回味那些平凡卻珍貴的片段，在半晌後，整好思緒，重新抬頭。

「看，其實並不那麼可怕。」他轉過頭來露出笑容。
「雖然剩下的時間不多，如果尼奧尼拉哪天想練習試著敞開自己，我願意當你的聽眾。」

「練習……」
要怎麼做？總不可能是每天噴一次香水吧？她不要。

「可要是……」又被背叛了呢？再次受傷了呢？

「我要怎麼知道這個人不會傷害我？」
糖衣包裝外皮的人多的是，就好比記憶中的那條蛇，她曾敞開她的一切卻回來一輩子消除不掉的傷痕。
尼奧尼拉仍不覺得向人敞開是件好事，將脆弱的東西攤開，只會讓自己身陷險境，被人糟蹋嘲笑。

「我……」該怎麼做才好？

十六歲，鄰近成年但仍是個孩子，她害怕、她膽小、她告訴自己應該習慣，可還是想試圖去依賴身旁的人。
尼奧尼拉是矛盾的，反覆在陰影的不安與必須相信的自信中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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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考慮一下。」

最終在腦袋的一片混亂中，她給了奧尼這樣的回應。

縱使皺著眉頭，也沒望向對方，語氣裡滿載著不確定，可這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極限了。
相比著一開始的抗拒，那扇深鎖著的門終於開啟了一點小縫隙，足以讓小小的光芒透進、讓空氣溫和的流動。

當尼奧尼拉低聲說出那句遲疑又飽含掙扎的承諾後，奧尼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安靜地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鼓勵的話，也沒有強硬地推動她去做改變。

「放心，你會知道的。」信任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一點一滴建築起來的。

「別把時間都花在訓練上，多去交一些朋友。」奧尼拉開距離，直起身，側了側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像是在逗一個過度認真的孩子。

「還有，別太依賴外在輔助。」奧尼開了小小的玩笑，戳破尼奧尼拉並沒有把香水丟掉。帶著一點點的壞心眼和多一點點的寬容。

「這樣，不打擾你了。」最後，他抬手撫了撫帽緣，收起自己那份過度敏銳的關心，微微點頭。

希望那個徬徨的少女可以在不久的將來，卸下偽裝，坦然地迎向陽光，露出如那天般燦爛耀眼的笑容。

Pronlyuse2025_2:
感謝奧尼中陪我一起玩，回得這麼慢真的好抱歉
也謝謝奧尼這麼有耐心給矛盾小孩開導這麼多
學長是最好的學長……

neonilla_AU: 不會～內拉中每一次的交流都很有趣！！謝謝聽學長囉哩八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