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奧尼拉站在瑜伽教室前，手拿著的是一張輔導簽到表，那是張攸關著她未來的表，是學校強制令，天曉得要是翹的話，上層教官會出什麼世紀難題給她，即使百般不願，少女仍準時前來接受輔導師的課程。

大口的深呼吸後，尼奧尼拉便輕敲門，隨後緩緩探了一顆頭進去，再悄悄的走進教室內。

「……我是尼奧尼拉·耶爾莫來耶夫娜·費多羅娃……」
她的自我介紹越說越小聲，站在門邊的角落，有些緊張望向裡面的女性。

前些天校方通知自己被要求要輔導學生，這讓阿斯特麗德感到不解，為此他還跟校方抗議了一番，但也沒辦法，畢竟是上級指派，自己也只能抱怨。
「我在，直接進來。」
阿斯特麗德並沒有將第一次見面的地點選在自己的辦公室，而是選在瑜珈教室。她抬起頭來換上那張營業式的燦爛笑容。
「你的名字真長，我能叫你尼拉就好嗎 ?」
空洞的眼神朝向門口的尼奧尼拉。
「別太拘謹，叫我小林就行。」
她面對鏡子拿起髮繩扎頭髮，一邊的精神體渡鴉則是站在把桿上注意著尼拉奧拉的身體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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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她不是那麼在意被叫暱稱這件事，畢竟名字很長是事實，從小到大大概除了自己家人外，就沒怎麼看過有人把她的全名記下來。

「那……請問我應該做什麼呢？」
尼奧尼拉依舊站在門邊，沒有靠近阿斯特麗德，但也沒有將目光放在門上，她只是邊問邊打量整個教室的格局，像是在好奇，也是在觀察。

「我不太喜歡一來就搞甚麼會談那套。那太有壓力了不是嗎？」
阿斯特麗德拿出一塊瑜珈墊鋪在旁邊。比起阿斯特麗德看起來輕鬆的動作和語氣，旁邊精神體的目光反而始終沒有從對方身上移開。
「所以呢我們今天來做瑜珈就好！鋪好了，過來吧。」
音樂就走到瑜珈墊上躺下。
「先從快樂嬰兒式開始吧？注意膝蓋要放鬆，頭不要抬太高。」
也不給對方回應時間，她就將雙腳舉至胸前伸出兩隻手握住腳底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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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奧尼拉望向那隻一直盯著自己的渡鴉，會談確實會有壓力，但被這樣盯著看同樣也很有壓力。
……她沒講出來，只是讓自己的精神體跟渡鴉玩乾瞪眼。

少女默默的走到阿斯特麗德身旁的墊子，有樣學樣的模仿著對方的動作。

標準度

沒做過瑜伽的尼奧尼拉不太清楚該怎麼用正確的肌肉施力來完成動作，正因為肌肉施力錯誤，讓她的動作看起來相當彆扭。



這樣做好像不對。

雖然她有意識到錯誤，可並沒有求助，只是自己摸索著該怎麼調整才對。

「……妳是不是在跟我比誰躺得比較彆扭？」
阿斯特麗德側頭看了一眼尼奧尼拉的姿勢，並沒有立刻糾正她。她仍然保持著快樂嬰兒式的姿勢，雙手抓著腳底板，看似放鬆，語氣卻帶著一點點戲謔。她笑了笑，終於坐起身來，拍拍自己的膝蓋，伸了個懶腰。

「來，先放鬆，這種動作用錯力氣會抽筋的。你這不是快樂嬰兒，是驚恐嬰兒。」她沒有直接碰對方，而是伸出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動作。

「腳打開一點，肩膀放鬆，不要用脖子撐著頭。不是要你用意志力撐起來，是要放掉一點點控制感，就像……嗯，偷懶。」
「瑜珈這東西不是用來比標準動作的，是給你個機會跟自己的身體溝通，慢慢來。我們今天沒考試，會動、會呼吸，就很棒了。」

腳打開、肩膀放鬆……像偷懶一樣……

尼奧尼拉嘗試按照教官的建議做，放鬆阿，老實說對每天都活得很緊繃的她來說，要像偷懶一樣的放鬆還真有點困難。

標準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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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功了！看來她很有偷懶的天賦，也許是這幾天上課睡很熟，讓這身體掌握到了點偷懶技巧也不一定。

與身體溝通。

尼奧尼拉仍然沒有說話，她只是維持著這個姿勢，思考著阿斯特麗德說的話。
那是什麼概念呢？是更了解自己，還是更能掌握自己？

邊動腦邊做動作讓尼奧尼拉的表情顯得有些呆滯，現在這樣看著確實挺像個大隻嬰兒的。

阿斯特麗德看著尼奧尼拉終於擺出了一個標準的快樂嬰兒式，挑了挑眉。

「很棒的偷懶！這個姿勢我可以給九十分，剩下的一點是留給你表情太嚴肅了。」她撐起身子盤腿坐好，伸手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腳踝。

「來，試試『貓牛式』。」
她跪在墊子上，雙手撐地慢慢示範。

「手對齊肩膀膝蓋對齊臀部。吸氣的時候，抬頭、拱背這是『牛』。」她一邊說，一邊慢慢地抬起下巴，脊椎自然向下延展。

「吐氣低頭、拱背成弓這是『貓』。記得，動作配呼吸，吸氣時打開身體，吐氣時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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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奧尼拉跟著阿斯特麗德的動作一起，抬下巴、背部自然下凹做出牛式；接著緩緩吐氣，像貓一樣拱起。


「……教官……為什麼要做瑜伽？」她還是問出來了，「與身體溝通又是什麼意思呢？」

不知是運動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又或是按奈不住好奇心，尼奧尼拉最終仍開口詢問了內心的疑惑。
這與她以往接觸到輔導不同，兩人面對面的壓迫感，以及被對方嘗試著窺探精神圖景都讓她感到害怕與不適，原先少女以為今天也是一樣的，可她現在做瑜伽。

「嗯……為什麼做瑜珈啊？」
她重新坐回地墊伸了懶腰，手舉得高高地往後仰。

「因為我也很怕那種會談，你坐在我對面，然後我問你『你最近發生甚麼事？』我問了你不想說的話，你會不開心；你說了，我又什麼都沒幫上忙。」
她晃了晃身子。

「也不是什麼玄學啦。就是做一個動作，身體告訴你哪裡卡、哪裡累……所以說做瑜珈身體會說實話，至少比嘴巴誠實。」
然後她拍拍自己的大腿。

「來，下一個是下犬式。踩穩才撐得久，記得不是給我看，是給你自己。」
渡鴉飛到她背上動了動，輕啄了一下她沒有綁到的碎髮，然後又默默地盯向尼奧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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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教官是喜歡聊天的人呢。」
「嗯……不過會談跟聊天的感覺還是不太一樣……」

大部分輔導人員總說當聊天就好，可這種聊天給人的壓力太大，不全盤拖出感覺浪費了彼此的時間沒有進展；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將自己的一切展現給一個陌生人。

平時就有在拉筋的尼奧尼拉做起瑜伽來並沒有太累，為了避免姿勢錯誤導致的不適，她很專注在感受自己的身體與肌肉上，原先面對嚮導的緊張感不知不覺就被分散掉了。

雪鴞也拍了拍翅膀，笨拙的用那雙毛毛長跑到少女的身旁，抬頭盯著渡鴉，又是一次乾瞪眼比賽。

阿斯特麗德聽到那句「我還以為教官是喜歡聊天的人呢」笑了出聲。
「我喜歡的是好玩的人，聊天只是其中一種方法而已。會談太正經了，我沒什麼天分。」她笑了一下才回答。

「現在慢慢跪下來，坐回臀部壓到腳跟，額頭貼地……我們做『嬰兒式』。」
阿斯特麗德整個人縮成一小團。

「這時候，想像你的精神體在你身邊呼吸……用你最熟悉的方式感覺牠的存在。不用想畫面，感覺就好。然後，順著那份感覺更深入一點去。閉上眼，讓它帶你看看你最近的精神圖景。」她說完這句話後便安靜了下來，室內只剩緩緩流動的背景音樂，以及精神體們輕微的動作聲。阿斯特麗德的渡鴉沒再盯人，而是收起翅膀像一團毛球蹲在把桿上，眼神鬆懈下來，像是也進入了冥想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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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奧尼拉照著做，感受身體的同時也在感受著雪鴞的存在。牠就是她，他們總是看著彼此──看著自己──警覺著、保護著、提醒著。

雪鴞拍了拍翅膀，飛入了意識的深處，少女跟著那身影，來到了自己的圖景。
仍舊是那片無星的天空與一望無際的白、吹著狂亂的風雪，這裡還是那麼冷，卻令她安心，那堵風牆會隔絕所有可能會傷害她的人，只需要靜靜將自己埋入雪中、沒入被覆蓋的冰湖之下，就沒人能找到她，她很安全。

但為什麼呢？在熟悉的狂風中卻寸步難行，尼奧尼拉只能踏著艱難的腳步繼續前進，破碎的冰面劃過陷入雪中的腳，陣陣刺痛阻止她向前。
是阿，在建立層層心防的同時，也將自己隔絕了開來，她本來早就習慣這些了，可來到這所學校後，越是想要接受嚮導的存在，就越難受、越南前行。

尼奧尼拉沒辦法面對也不能接納那樣的自己。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矛盾的思緒使她無法靜下心。

雪鴞站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盯著她，彷彿是在告訴她，不能相信也不要相信；提醒著她不要忘記是誰傷害了他們。

阿斯特麗德沒有開口，只有側過頭著仔細地聽著，她聽見了尼奧尼拉呼吸變得急促的那一刻，不需要窺探精神圖景，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掙扎。她慢慢弓背起身，就這樣待在自己瑜珈墊上，彷彿這張墊子就是你我不可侵犯的神聖領域。

「……不要急著走出來。」
她壓低聲音說。

「記住你剛才學到的，蹲下或躺下。你不需要馬上通過，也不用馬上相信誰。」
她歪著頭，雙手放在膝上。

「圖景是自己的庇護，它可以不對我開門，但它不能對你關門。這次別急，你還能站在門前就夠了。真的不行的話，就把自己埋進圖景裡當睡袋裡的嬰兒好了。我會叫你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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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麗德的聲音傳入了尼奧尼拉的耳中。

不相信肯定是最輕鬆的選擇，不必再擔心誰會傷害自己，只需要把所有人通通拒之門外就好。
但也是最累的選擇，因為一旦懷疑了自己，這世界上就沒什麼是可信的了。

尼奧尼拉將身體蜷縮了起來，倒在一片皚皚之中，任憑風雪將自己掩埋，就像當初她將所有柔軟綠意一同冰封那樣。她還能做什麼呢？只剩下接受那份不安、那個膽小的自己，用剩餘的體溫在寒冬中溫暖一處地。

至少包覆在身上的刺骨感仍舊是她熟悉的凜冽，如果這風雪是她的保護網、不安感，那肯定很早很早之前就一直共存著了。
那全是她，只是她一直都不曾正視過，直至來到這裡。

她緩緩閉上眼，呼吸漸漸恢復平靜，尼奧尼拉在瑜珈墊上一動不動，像是睡著那樣。

阿斯特麗德看著尼奧尼拉，聽著那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聲。她沒有出聲，也沒有靠近，只是默默觀察著那份終於浮現出來的放鬆與沉靜，那不是因為信任自己，而是少女終於允許自己不再撐住了。

阿斯特麗德也躺了下來，把雙手枕在腦後，側過身對著尼奧尼拉的方向。

「這地方白天是課表，晚上其實也可以拿來打地鋪用。你睡這邊我睡那邊。」
她說完便安靜下來，眼皮輕輕闔上。渡鴉也慢慢移動到她身旁，縮著身子窩成一團。她沒打算叫醒對方，更不打算清醒得坐在這裡。
時間就這樣過去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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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三個小時的睡眠，尼奧尼拉驚醒，她不過是真的把自己埋進圖景裡，怎麼一回神教室窗外就已暗下了？

不得不說，這次放鬆還真有用，雖然短暫，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無藥物的情況下，睡得如此舒服了。

「……教官？」
她伸了伸懶腰後，小聲的呼喚睡在一旁的阿斯特麗德。

「……阿斯……小林教官，該起床吃飯了。」
現在去食堂，應該還有東西可以吃吧。

「啊……睡著了哈哈。」
阿斯特麗德緩緩伸了個懶腰。還好有被學生搖醒，不然他會一路睡到深夜被警衛發現吧。
「吃飯嗎？啊啊這當然沒有問題！不過剛剛尼拉跟自己相處得好嗎？」
輔導時間意外就這樣被他們睡過去希望學生不要覺得自己只是在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