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身旁的修女步態從容──她早已不是首次拜訪育幼院，亦對照拂幼童的事務得心應手。轉動雙眸收攝神父的側臉，菲莉西亞自發地向前邁一步復回首。

「育幼院年紀的孩子多半像小動物，偶爾可能過於『活潑』，但馴服他們也不困難的。」

她眨眨眼。

hoi_polloi: 「馴服動物這件事，稍微是做過。」
以撒平緩沉穩地說道，像是在回憶什麼——實際上就是在想家裡那隻過於活潑的薩摩耶。

「成效有限。看來我今天也許需要全力以赴也不一定。」
今天要對付的是一群小動物。

來到育幼院指定的班級，以撒的紅瞳掃視跟前一個個看見陌生神父而睜大的視線。

「菲莉西亞老師！」「早安！」
幾個孩子會去牽住菲莉西亞的袍襬，躲在她腿邊觀察，幾個膽子大的開始往以撒靠近。

「早安，今天都很有精神呢，太好了。」菲莉西亞隨即俯身，逐個撫摸蜂擁而上的小小腦袋，「有好好聽老師的話嗎？」

「要做乖孩子，今天才可以和以撒神父玩喔。」髮辮微動，順勢引導純淨無瑕的目光挪向以撒。

「神父！」

「以撒神父！」

話音方落，幾名較活潑的孩子就轉移注意，紛紛複誦第一次聽見的名字。

hoi_polloi: 「你們好，願永恆之神保佑你們的每日，容我了解一下名字？」
幾個孩子吱吱喳喳如麻雀般開始上報名諱。

「薩菈、約瑟夫……嗯，好的，你是亞倫……」
微微彎下腰，一次對付一個小孩倒還好，一次一群真是棘手。

「菲恩斯……好，嗯，似乎要到做早操的時間了，菲莉西亞。」
點著孩子的名，確保名單上的都來到，他放下單子開口。

難得看見總是從容莊重的神父有些困擾的神情，菲莉西亞覺得有趣地掩唇輕笑。

「好了、好了，早操好好做的人，等一下可以先選要做什麼勞作哦。」菲莉西亞毫不猶豫地祭出獎勵，遂讓孩子一陣哄鬧。繼而她望向最後方報上名字，刻意裝酷的男孩。

「菲恩斯也是……認真做體操才是成熟的大人哦。大人可是不會敷衍了事的。」

hoi_polloi: 確實有些困擾，但不妨礙他認真地進行工作，無論永恆之神是否如懸日於頭頂，地上的人始終必須靠雙腳獲得幸福。

於是他跟菲莉西亞一起讓孩子們到了戶外草坪。

按下播放鍵後，音樂從收音機中播放出來，孩子們蹦蹦跳跳的早操據說是舊時代的熱門兒童舞曲。

有看到是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嗎？

有什麼影子飄過去……是錯覺嗎？他將視線投注向身邊的修女，似乎帶著探詢，想知道對方是否也看到了。

紅色目光將她全神貫注在舞蹈韻律的注意引至神父身上。答案是──

以撒迎來的是半困惑半反詰的神色。

「難道不是看錯嗎？」

閃逝的異樣似乎不到一秒就被她當作看錯或蚊蟲擱置了。

hoi_polloi: 「……」
他輕輕頷首。

適當無視異常，這是鎮內人應該做到的事情——一切都該再普通不過。
大概是作為前探索隊的執念還在心中吧？目光追隨異常而去，很是正常。

「大家都跳得很好。」
在音樂停下後，他為了孩子們鼓掌，日程表接下來的安排是——勞作。

對自己的勞作水平自信？

……應該沒問題。
「洗手擦擦汗，大家回室內吧，今天我們要做的是 。」

立體卡片。足夠有趣，稍微考驗技術。
也就是需要跟剪刀打交道的時刻到來了。

「來，先選好想要做什麼圖案吧。」兩人面對的是不及小學年紀的孩子，提供的項目自然不會太困難。最單純的愛心、刻板印象的三層蛋糕、禮物盒等。

「我和以撒神父會分別示範怎麼做，要看好哦。」菲莉西亞邊說明邊發下材料。剪刀自然已做過安全措施。

待孩子們都收到材料，眨著一雙雙期待的眼睛注視白袍時，修女向以撒輕點下頜，繼而率先上前。

「來，要做愛心的先看這邊……其他人要排隊哦。」一聲溫柔但嘹亮的宣言後，選擇「愛心」的孩子便聚到菲莉西亞身邊。

hoi_polloi: 在孩子們的身後，以撒稍微放下笑容，跟上認真旁觀帶孩子方面的前輩是如何示範的。

目前對小孩們的耐心程度有 +20

現在還相當有耐心，可能是因為沒發生什麼異樣。
剛剛裝酷的孩子黏在他的褲腳，以撒歪歪頭。

「要專心聽講喔，不然你會不知道怎麼做。」小聲說道，將人往前稍微推推。

簡單的愛心示範很快就結束。菲莉西亞又為幾名動作較笨拙的孩子親自指導後，始取了一張新材料，開始製作第一種禮物盒。抬起臉龐時正好迎視「不情不願」被推進人群的男孩，修女遂彎起綠色眼眸，向男孩笑了笑。男孩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待到前兩批孩子都開始勞作，菲莉西亞起身返回神父身旁便於對話的距離。

「以撒神父。您要試試向孩子示範嗎？」

hoi_polloi: 「那麼，由我來示範……」
看了一眼範本，指尖捻起蛋糕的那個立體卡片。

「想學習蛋糕的卡片怎麼做，小朋友們請看過來。」
他將剩下的孩子聚在一塊，示範時剪了一個有 好看的蛋糕。

還不錯，看來在視線圍觀之下沒有特別的不自在。

「那麼，大家請……自己試試看。」
現在應該是這樣吧？以撒遲疑了一下。

原先聚在神父身邊的直率靈魂一哄而散，馬上拎著自己的材料返回座位與心意奮戰。菲莉西亞望向專注的小腦袋時，堆起的笑靨無一分文飾。

「看來『成效』很不錯。」重複初入育幼院時神父使用的詞彙，「神父或許比您自身想像的更擅長哄孩子？」

問句方落，距離兩人幾吋的聲音驀然介入會話。

「這要怎麼……」

「看我做的！」

「不是這樣啦！」

「明明就是──」

「老師！你看他……」

低頭一瞧，幾名孩子已經團團圍住兩人。

hoi_polloi: 「是啊，大概因為他們的素質更好，成效才會成正比。」
低聲回應菲莉西亞，他想著，教育確實該從小做起——深以為戒。

「哎呀，怎麼在爭執？」

兩個孩子為了彼此誰做的方式更好吵起來。

「嗯，你們的做法都是安全的，無論想要自創些自製方式，或是按照我們教的方法做都可以。」
「永恆之神會認同這般有智慧的舉動，不如待會完成，我們來看看成品，肯定各有優缺點呢？」

「你看嘛，我就說可以！」

「哼，我的一定更好。」

能讓永恆之神信眾安心的嗓音也同樣安撫了躁動的孩子。儘管摩擦還未真正弭平，也乖巧地回到座位試圖「證明」自己了。

「……待會神父可得努力找出每一種做法的優點囉？」大致能預想結果的菲莉西亞不無玩味地笑道。

hoi_polloi: 「……菲莉西亞，這時候用糖果點心能打發他們嗎？」
對方大概也看出自己其實沒有特別擅長應對，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小孩，只不過是說話放柔和一點。

要是給不出解釋小孩子開始鬧騰，他還真會不知道怎麼處理。

這件事的後續

……以撒把兩個孩子都誇獎了一通，但他們似乎還是對於彼此的作品很有意見。

「……」

「有時要說服孩子比大人更困難呢。」菲莉西亞不無勸慰意思地笑道。對於成人──尤其是永恆之神的信徒而言，穩重優雅的神父光是立在教會裡，就擁有教人心誠俯首的說服力。遑論聽見那如吟詩的一字一句了。

不過，孩子純真得還未能理解汙穢，自然也未能理解神性。

「他們也得學會欣賞彼此才行。」

至此，多數孩子都已完成勞作。根據今日的行程，接下來要挑選繪本讀給孩子聽。內容都是符合方舟基準的……不過，有些連菲莉西亞都覺得平板得近乎無聊。

hoi_polloi: 以撒選了一本關於王子和被囚禁的公主，還有女巫的書。
成分健康，不含星星、異種，或是任何不良成份。
當然，為了給孩子一個健康的教育理念，總是必須把女巫給打倒，這也讓以撒覺得沒有意思。

「女巫與她的手下們，抓住了王子的馬——」

聲情並茂程度

以撒念得相當沒有靈魂。

小孩子們有幾個聽得已經快要睡著了。

趁著以撒讀故事時，躡手躡腳地繞到孩子們背後。幽幽地裝出希微顫抖的嗓音，輕輕搭住瞌睡孩子的肩膀。

「女巫都來了還能睡著……」男孩嚇得驚醒時，菲莉西亞望向左右兩旁的孩子。

「你們還在等什麼，把他抓起來！」

「……但可不要傷到他！」見兩人興致勃勃復又添了一句。

孩子意會，遂哄鬧著開始「角色扮演」，彼此很快就分成「王子」和「女巫」兩派。

「等一下，要照著以撒神父說的故事來演哦。」「女巫」低聲提醒，繼而望向教室前方的以撒。

hoi_polloi: 有了美麗機靈的女巫小姐在協助，怪異的「王子」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王子他跌落下馬，然而，他很快就站起身，拿起他的劍——嗯，木劍、尺，之類的。」
孩子們真的拿起文具遞給以撒，而他拿起一把短短的尺。

「他帶著英勇的氣勢衝上前去。」
「女巫的手下們，開始抵擋寶劍的攻擊。」
圍在菲莉西亞身邊的 個孩子，自告奮勇的抱住了以撒的腿！

「——但王子不會因為這樣的阻礙停下。」
將尺掛在胸前的口袋，他一手一個抱起孩童。

「哇啊！」「菲莉西亞老師我們被抓住了——」

「真是的……去把他們帶回來吧！」「女巫」裝作苦惱模樣，指示圍在身邊的孩子，「我們也要團結才行！」

順道不動聲色地埋入觀念教育。

三個孩子怯生生地盯著以撒，作足準備般地深呼吸，再圍到以撒袍下，奮力朝被箝制在臂彎的孩子伸出手。這回倒像是女巫的手下在拯救被囚禁的同伴了。

「薩菈，來做好準備，我們不能讓王子靠近高塔！」清亮的嗓音指示還待在一旁的女孩──她略一示意，是將教室角落的玩具區域當作「高塔」了。

hoi_polloi: 「於是，王子突破了重圍，在女巫的指示下往高塔進發。」
反派王子將手裡的兩個孩子放下，幾個跨步來到女孩薩菈的面前。

「王子詢問公主的小侍女——究竟是為什麼？公主會被女巫囚禁！」
蹲下身，薩菈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以撒。

「為、為什麼呢？」
「這是因為，公主被『洗腦』了！她將女巫當成了自己的母親，於是自願地待在她身邊。」

薩菈被說服了嗎

「菲莉西亞老師……不、女巫老師原來做了這樣的事！」
薩菈是個入戲的小女孩。

「聽聞了真相的侍女，恍然大悟！」

隨後他轉向菲莉西亞。
「在王子登上階梯之前，女巫伸出手來，做了一件事，那是——」

「是女巫解除了她的『魔法』。」菲莉西亞配合地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原來是女巫在測試王子的決心──就算公主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卻被她當作親生女兒疼愛養育……所以，王子如果不是善良虔誠的人，絕對不能允許他接近公主。」

不動聲色地強調了「虔誠」。

「王子證明了他被神所愛，女巫的手下們也會成為被祝福的孩子。」

既然交給孩子扮演故事角色，單純的正義戰勝邪惡就不管用了。

hoi_polloi: 「哇！！！好棒的故事……」
旁邊趁著以撒停下來，拽著他衣袍一角的孩子們感動的拍起手。

在掌聲渲染下，其他孩子也慢慢開始拍打起手掌。

「是的，對善良虔誠、對愛虔誠……這便是能被拯救的特質。」
「……非常美好的結局，可喜可賀。」

孩子津津樂道，然後女孩們開始討論起誰更適合當公主。

「我也想當菲莉西亞老師的女兒呀。」
「感覺每天都可以吃好吃的餅乾！」
虔誠在純潔的心靈中埋下種子，即使是年幼只看見眼前的孩子，也會被潛移默化。

「菲莉西亞，太感謝妳了，我放下書之後其實已經忘記了後續。」
湊近女子身邊說了一句悄悄話。

「孩子很喜歡您的故事，那不是更好嗎？」菲莉西亞笑著眨眨眼。

教室的氣氛比勞作時還要熱絡。好在以撒機敏地接受暗示，避免了尷尬齟齬的場合。一起編織的嶄新故事，往後定會成為孩子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普通繪本他們肯定也膩了。而且……心情好的話，說不定待會午餐會願意吃掉蔬菜呢。」

挑戰總是接踵而來。鄰近用餐時間，若然走出教室，已能嗅到廚房傳來陣陣香氣。

hoi_polloi: 「妳的功勞。」
他簡單地說道。
也許是因為鄰近假日，今天的午餐居然是披薩跟汽水！
孩子們高興壞了，吃飯時用臘腸互相丟彼此，或者是把上面的花椰菜碎屑連根拔起試圖逃避蔬菜。

總之，場面被弄得很亂。

以撒的耐心大大下降，然而，他很努力地不要表現出來。

幫忙打掃整潔度

「……」
「神父！以撒老師也吃？」
「老師會吃披薩嗎？」
他想擦個地時被小孩包圍，這些孩子吃到披薩有點過度興奮了。在以撒的視角看來叫做礙手礙腳。

「分享是好事。但現在更重要的是乖乖把午餐吃完哦。」菲莉西亞見狀，遂放下哄女孩吃蔬菜的工作，替以撒解圍。

接著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將孩子的注意力聚焦於自己。

「今天因為以撒神父來訪，我們才有披薩和汽水可以吃。所以我們要向神父道謝、看齊哦。神父是不會亂丟臘腸的，也會好好吃蔬菜……最重要的是要坐好。我們剛才說好了，要當被神祝福的孩子對嗎？」

幾個孩子乖乖回座後，她逐個望過去並讚賞地點了點頭。

「以撒神父的教會很乾淨。所以待會我們一起收拾，讓這裡像教會一樣乾淨。好嗎？」

現場就有典範對於編織言語實在很方便。比起菲莉西亞自行描繪的虛構形象，以撒會讓孩子的憧憬更具指向性。鼓勵起來遂容易得多。

hoi_polloi: 看著眼前因為頓悟而清理起來的孩子，他深刻體會到即使是一言一行成人難以理解的生物，其實也能夠以口語溝通，使其聽話。

……聽話是最終目的的話，他還有相當多值得從菲莉西亞身上學習的。

「看來我們倆接下來午休應該可以不用太擔心環境。」

……照理說是這樣。
他們還不知道待會會有孩子夢遊但事情即將發生。

將桌椅推開，地面鋪上軟軟被褥，這是屬於孩子們的睡眠時間，還有大人們的喘息片刻。

兩位老師也有披薩可以吃。

忙了一上午終於獲得小憩的空檔。菲莉西亞將披薩均等盛進盤子，想著不知神父是否方便徒手，遂又擱上餐具。

「上午辛苦了，神父。」她一邊坐下一邊莞爾道，「他們比平常興奮，照顧起來也比較費事。」

此時望向安安靜靜的睡臉，能感受到孩童獨有的純粹。菲莉西亞很喜歡觀看孩子們午睡。

hoi_polloi: 「謝謝。還好，這份工作比起在教堂處理突發狀況更具有機動性，如果想要鍛鍊反射神居很適合。」
接過餐具，畢竟小孩的每個動向他們無法全部掌握，看不見前因後果的情況——

造就了許多的突發狀況。

「原來今天是比較興奮的狀態嗎。」
夾起披薩，緩慢咬了一口。

孩子們有翻身的動靜、有在被褥中扭動的動靜，還有一個慢慢坐起身來了。

「教會的人來時課堂會輕鬆些，他們也會很開心。」教師也是隸屬永恆教會。但此處「教會的人」是狹義。

「像是今天，還有第一次接觸的神父在……哎？」話音驀然像是垂落的線頭，不知所措地懸在半空。菲莉西亞望向坐起身的孩子，放低音量問道：「怎麼了？」

但對面沒有傳來回音。熄滅了室內照明，只有窗外自然光潑照，描畫出茫然神情。只見小小的身體慢慢支起形成站姿。

hoi_polloi: 以撒也注意到了，他微微瞇起紅色眼瞳，注視那名往外走去的孩童，為了避免吵醒其他人，以撒沒有第一時間出聲。

「菲莉西亞，我們去看看他？」
孩子兀自用 穩定度的部分向走廊而去，外頭是草坪，難道說是想出去玩，或是想要小解嗎？

孩子走的還算穩，看起來根本是醒著的。

以撒站起身，孩子走向後門，他則打算從前門出去跟上。

她謹慎無言地頷首。小心起身。見以撒走向前門，她遂與神父交換了眼神，跟在孩子背後延往後門。

這男孩平昔頑皮愛笑，此際卻安靜得異常。許是睏意仍朦朧嗎？如果考慮到糟糕的情況──

希望不是。

菲莉西亞斂起擔憂眉眼，堅定途經一地岑寂。近乎躡手躡腳地出了教室。教室並列的走廊沒有閒雜人等。為了讓孩子安睡，多數業作都會自覺地放輕手腳。反倒讓眼下幽靈般的身影益發怪誕。幾乎像是走進異變區。

──明明這種想像極為危險。

hoi_polloi: 幸運的是，這孩子只是在走廊上漫漫地走了幾步，隨即停下來，站在這兒發呆。
實在是過於奇怪的景象了。

菲莉西亞可以看見以撒快步上前，繞到男孩的面前，露出些許訝然的表情。

「菲莉西亞，他閉著眼睛。以前曾經發生過這種事嗎？」

「啊……」真相叩入聽覺時，菲莉西亞的脣齒不由得吐露一聲詫異。

「對了，伊莉莎小姐──這班的導師，說過這孩子有時會夢遊。」

警報解除。是她看見孩子狀態異常，緊張過度了。神經驀地鬆懈，她幾乎嘆息，好在立即反應過來並將之吞回腹底。

hoi_polloi: 「哈哈，原來如此。」
夢遊，夢遊的應對方式——在醫療局的協同下，也是專攻感染學的以撒陷入長達三秒的沉默。

「那我，叫醒他可以嗎……」

孩子自己醒來

在以撒問著的時候，出自某種未知的原因，孩子不只沒醒，還往他的方向倒去，他手快扶住了。

「嗯，算了。我抱他回去吧，菲莉西亞。」
隨後他調整姿勢，雙手托起孩子的身體。

「勞煩您了。真不好意思。」她挨近以撒和孩子，輕撥一下熟睡眼瞼上垂覆的前髮。

夢遊的習慣有點危險。不只是無法言說的理由，要是在廊子上晃蕩而未被發覺，也可能招致意外。菲莉西亞暗自決定請醫療局多加留意。

「午睡時間也快結束了。我們也得把握時間休息，才好應對待會的硬仗呢。」

睡醒充滿活力的孩子可能相當「棘手」。

hoi_polloi: 以撒應下了聲，與菲莉西亞將人帶回教室內。

待到開燈、鐘響，接下來是孩子們的扮裝時間，這活動自然不是天天有，而是下午有戶外教學活動才特供的。

為此大家都活力十足。

小孩子們有的衣服穿到一半就跑離兩位老師們的控制，在鏡子前面比較起他們誰的鬼臉更嚇人。

以撒覺得有點可愛，又有些困擾。

「我要請老師給我化煙燻妝！」
「那我要當神明的使者，這樣就不怕煙燻妝了！」
有些沒有邏輯的話從他們口中被拋出。

即使身在擅場的修女也甚是忙碌。不時聽見她將急著跑竄的孩子撈回身邊說句「亞倫，領結要別好」，復轉身為薩菈梳整頭髮，同時稱讚瑪莎的裙子很可愛。

「現在大家都是好朋友哦。給奧爾法托看乾乾淨淨的樣子吧？」末了撥開了孩子間不意萌生的較勁意圖。接著起身。

「以撒神父。可否麻煩您先協助出門的準備呢？」像是讀出以撒眉間隱約的困擾。在孩子就緒之前，走出院外即可享有片刻寧靜。

「我想車子應該快到了。」

hoi_polloi: 「我很樂意。」
以撒立即的起身，他摸了摸湊近自己身邊，打扮成小蝙蝠的湯姆的頭。

「大家好好聽菲莉西亞老師的話，以撒老師先出去了。」
走出教室，眺望門口，已經有車輛在外頭準備了。
他現在打從心底敬佩菲莉西亞，以撒自己喜歡人類，卻覺得人類幼崽跟成人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竟日身浸難得休止的歡鬧中，驀然抽離的當下甚或顯得不太真實。不消多久，菲莉西亞就帶著歡鬧具現化般的「生物」再次現身。

「久等了，以撒神父。」

著裝妥當的孩子兩兩一列地排出一條小龍。各自選擇迥異的扮裝主題──要是再誇張點，就會像節日遊行一樣了。

「待會如果不乖，就要先回車上等大家了哦。知道嗎？」復又轉身向孩子耳提面命。

hoi_polloi: 「知道了老師！」「會好好聽話~」「你要安靜一點喔，都是你在吵。」「才沒有。」
孩子們嘰嘰喳喳地一通說，最終全都乖乖地被領上車。

目的地是附近的大公園，本來會派車接送，但最近外頭似乎有些關於異教徒的傳言，為了讓孩子們跟家長們放心，於是才有了車輛接送。

「嗯……好，沒有缺漏人員，多謝，菲莉西亞。」
清點過人頭，這回是一個一個喊名字的，因為大家都變成奇裝異服了。

一股鮮活的風湧入了寧靜的空間。有人立刻奔向盪鞦韆，雙腳用力一蹬，把自己盪向藍天；有人在沙坑裡堆起城堡，認真地替小石子決定它們的王位；還有幾個孩子追著一顆快樂地滾動的球，笑聲此起彼落，劃破春日午後的空氣。

然後有一個孩子，帶著一隻鍬形蟲跑向菲莉西亞。

「老師！這隻鍬形蟲，是金色欸！」
確實是隻少見的小傢伙，牠在孩子手裡扭動，可以說是遇到無妄之災。

一旁的以撒正在看顧堆沙堡的小孩。

戶外的開闊解放成日待在室内的滯悶，兩名「教師」也頗蒙此惠，得以享受拂過面頰的微風。對菲莉西亞而言，在悠閒午後觀看孩子戲耍無疑是件樂事。

不害怕節肢動物的菲莉西亞只是捧起孩子的手背，引導小小的指掌將鍬形蟲放回來處。

「真的呢。這是幸運的象徵哦。但要好好對待牠，不要打擾牠旅行，好嗎？」

視域受限，她沒來得及注意，遑論阻止孩子從沙堡工程中一時脫身──

「以撒老師！」眨著圓潤大眼的孩子倏然停下堆沙堡的動作，起身挨近神父，「能不能一起堆沙堡？我想要做一個最強的！」

hoi_polloi: 「旅行——那我要看它去哪裡！」
孩子可說是以奇快的速度被說服，這就是菲莉西亞在孩子中的可信度。

男孩看著鍬形蟲慢慢爬到高處，似乎一時半會不離開原地了。

「好啊，來做一個最強的。」
以撒很輕易的同意，然而，他其實也不懂最強沙堡的定義。
也許是越高越多裝飾？

沙堡的強度

對沙子頗沒有見解的以撒把一個小塔弄垮了。
除此之外這個塔還不錯。

嗯，變得不對稱了，有點醜。

「怎麼可以找以撒老師幫你做！」

「以撒老師做的沙堡會有神幫忙嗎？」

「我也要！」

沙堡的形狀似乎不是孩子們關注的重點。在教育局的悉心培育下，孩子對神父的憧憬可謂根深蒂固。菲莉西亞款款走來。

「他們有給您造成困擾嗎？」聽覺攝入的童言童語不成因果。這很常見──因此饒是菲莉西亞也不得不花點時間釐清狀況。

hoi_polloi: 「我堆的沙堡不見得會有神明保佑，但是由你們雙手堆積成的經驗與美好的用心，會被永恆之神看見。」
這種時候當然不能忘記教會的宣傳詞，他諄諄地環顧四週對孩子們柔聲說道，而後對迎面來的菲莉西亞搖搖頭。

「哈哈，不成問題，在神的庇佑下，大家都很活潑熱情，這是最好的了。」
菲莉西亞，我不想堆那麼多沙堡呢。
心口不一的行徑與言論十分割裂，也許只有菲莉西亞能看出那幾分無奈。

看出以撒眉間匿藏的情緒時，菲莉西亞半掩著臉笑了出來。觀看沙地上的成品或半成品，儼然已是座小城雛形。這給了她靈感。

「那麼，大家一起做一個最強的沙堡好嗎？」

菲莉西亞將孩子們召集至身邊，張開手臂展示眼下的「工程」。有規模頗大的堡壘。尖塔。城池。甚至有開鑿到一半的護城河。

「大家都學過，神會祝福友愛團結的人，對吧？」

大家堆了多強的沙堡呢 +10

在菲莉西亞的指引下，孩子們面面相覷，而後提起莫大的興致開始堆堡。

沙堡不高，也沒有太多精巧的雕飾，但每一塊堆疊的牆、每一道小小的護堤，都是他們一鏟一鏟堆起來的成果。有人用塑膠小鏟子修補城門，有人捧著濕沙一趟一趟跑來補牆，還有一個孩子用撿來的貝殼和樹枝當作裝飾，小心翼翼地插在塔頂。

「我們的王城完成了！」一個孩子大聲宣布，語氣裡是藏不住的驕傲，其他人紛紛笑著回應，像是完成了一場盛大的建築儀式。沙堡的四周還圍著一條用小石頭鋪成的道路，看起來就像個真正的小小國度。

hoi_polloi: 以撒也堆了幾條道路。
顯然他很享受獨自認真做一件事的感覺，儘管只是在堆沙堡。

當然，他也參考了幾個孩子的意見。

「真是不錯的城池呢，大家，我們來拍照留念吧。」
時間似乎也差不多了。

以撒的宣言引來一陣歡呼。孩子們小心翼翼地繞過沙堡，又想盡量靠近自己的「功業」。光是調整位置就花了幾分鐘。

「以撒神父要不要也留個紀念呢？照我來拍就好了。」

神父難得的「體驗」，對孩子們來說亦是值得烙在心底的回憶。望向孩子們，彷彿也眨著期待的眼光。

hoi_polloi: 孩子們滿頭大汗、滿臉沙塵地圍繞在自己的作品前，湊近沙堡，彷彿那是一位值得敬重的老朋友。

有人蹲下，有人雙手比出勝利的手勢，有人張大嘴巴像在發號施令，也有人緊緊抱著身旁的朋友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孩子們又往中間擠了些，以撒跟他們肩膀挨著肩膀，一顆顆閃亮的眼睛對準鏡頭。

於是他們在菲莉西亞指尖下的鏡頭留下記憶。

在那之後，要將孩子們跟家長聯繫，送回家。
有兩個女孩穿錯了彼此的鞋，因為腳相合，她們兩人竟是沒有發現。

後來是其中一方的父母察覺，在兩人離開前打了電話來通知的。

「不要緊，我再聯絡家長，明天帶回來換吧。」

穿錯鞋子、拿錯外套，或不小心把誰的玩具帶回家──在育幼院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今天辛苦您了。」

忙碌的一日終於告一段落。不曉得是否為了給以撒神父沖實的體驗，連菲莉西亞都覺得活動特別密集。

hoi_polloi: 「妳才是，平常照顧大家就夠辛苦了吧，今天還讓我體驗了一把。」
在孩子們都離開之後，他望著最後一名幼童與家長的背影，以撒淺淺笑著揮手。

「雖然今日我的額外工作完成了，這對菲莉西亞來說卻是日常呢。」

「我沒有跟幼子相處的才能，不過說到底，也許我不接觸孩子才是好的。」
畢竟以撒其實很清楚自己並沒有照顧小孩的興趣。
偶爾為之的體驗就足夠了。

「適材適用嘛。您在自己的崗位上可是無人能取代。」就像她被教育機構的同僚深深信任。以撒吟誦經文的音色足以令所有信神的居民如沐春風。

「不如就把孩子的笑容當作一種評估基準？」

無從承受絕望的雛鳥若然有笑聲遍灑，代表神的恩惠確已降臨在他們身上。

hoi_polloi: 「……說得也是，總之，今日多謝了。」
他點點頭。

「那麼接下來就是各自解散的時間了吧？菲莉西亞有需要我送嗎，反正還能聊聊天之類的。」
心情跟肩膀都感覺輕鬆許多。

「您都這樣說了，我怎麼能拒絕呢？」比平時特別一點的工作圓滿結束，菲莉西亞的心情亦很明朗。

她想，她可以聊聊上回神父贈送的雛菊。

感謝菲莉西亞中的交流，感覺很圓滿……

也謝謝以撒中交流！寫起來很順暢非常愉快……以撒困擾暗示求救（？）超級反差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