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更接近司希望他參與什麼他就參與什麼,畢竟打從一開始來此目的就只有對方一人,遊玩之類的可不在計劃內。於是時至今日他才意識到獎勵券的存在並為其感到頭疼,好不容易得以翹動心鎖,就算只是暫時性他也不想錯過能攜手離開俱樂部的機會。
好在這事尚有金錢交易的餘地,忍痛讓荷包流了幾滴血總算將外出券弄到手,徵求過對方同意後敲定日期。預定當天風光明媚天色正好,男人嘴角總藏不住期待,早早便開著車來接人。
俱樂部活動多,格雷森光顧至今也參加過幾個,比起有趣與否,更在乎的是格雷森的所有反應,乖巧、溫馴,彷彿他才是字面上屬於兔子的那一方,捧在掌心柔軟的任人搓揉把玩。
可倆人的活動範圍僅止於俱樂部,司並非是乖巧員工謹慎遵守規則,可他也沒理由特意違反規矩,真要說也就只有私下與格雷森取得聯繫這點,他僅是想維持目前的舒適生活,過一天算一天。
「外出卷?你想用就用吧,去哪都可以。」司漫不經心的隨口回應,若放在過往賓客邀約,他會指定想去的地點與遊玩內容,可面對格雷森的主動提議,聽到的瞬間其實有些慌張,只能用看似不在意的態度蒙混而過。
俱樂部於他倆而言,是無形的保護殼,至少對司而言是如此,在這環境中他能維持住勉強能看的幻象,要是離開此地,以他的過往經歷,只會拖累格雷森。
長時間的試探中格雷森多少能感受到司對離去決定的遲疑,生活變動的焦慮是能夠理解的,強摘的果子不甜,他只希望先讓對方嘗試久違與俱樂部不同的生活。
以當前的資產與俱樂部的排檔來說賓士車還算中規中矩,刻意先為對方開車門的紳士禮儀顯示他的心情極好,待人入座後才再次發動車輛。微啟的窗戶將涼風帶入車內,格雷森的餘光時不時偷偷飄向副駕駛座,想將與平日不同的光景存於心中。
「你之前說哪裡都可以,所以我想還是先去一趟我家吧。」
稱不上是有趣的開場他卻感覺心臟正在鼓動,將秉著情意的對象帶進自己的私人領域什麼的以往鮮有,這假期更是得來不易,等待人回應的同時車正緩慢地駛向熟悉的電梯公寓,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也許把東西確認後再去採買……你真的沒有想去的地方嗎?」
外出日到來,面對照顧者身份的轉換,司還是有許彆扭,看著特意開啟車門的格雷森,他只能用湊頭一吻來掩蓋不自在。
坐在副駕看著窗景飛逝而過,偶爾飄向駕車的格雷森,成長後的體態和側臉,不同於平時在俱樂部相見時的溫馴可人,專注時的他多了份嚴肅,更符合目前年紀的成熟。
「你家?」先前說了隨意讓格雷森自行決定出遊地點,司曾預想過高級度假村、私人沙龍、其他主題性俱樂部等等,可他的住家,這完全超乎了選項範圍。
「……沒有,就去你家吧。」司下意識搓揉手指,抬眼望著車輛行駛方向的高聳大樓,期待踏進格雷森的私人領域,可又莫名恐懼,格外撕拉扯的心裡狀態令他看著窗戶外晃神。
家這個字令格雷森心中騷亂難耐,從自己道出時便略帶難為,由人開口更加羞澀。那是他們都曾期望的,而如今似乎又離年少時期的目標更加接近。
「說是我家好像不太精確,或者該說是住處。」
成年人的獨居生活並不怎麼有趣,只是恰恰好能夠遮風擋雨安穩入眠之處,不帶有多餘的溫度,沒人能一起回去的地方又怎麼能稱為家呢。然而現在一切都將不同,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收緊,來回拐過幾個路口,不到幾十分鐘的車程便抵達目的地。
和真正富有的人相比他的住處概算是平凡無奇,相對安靜的住宅區偶有鄰人澆花遛狗,稍有距離兒童嬉戲的聲音顯得遙遠。格雷森引著人前進,電梯節節爬升,直到抵達樓層才發出叮響。就連鑰匙鎖都如此平凡。門扉開啟後方是普通的套房,採光舒適溫度宜人,整潔卻又帶著居住的氣息──如同他身上的氣息。
「『歡迎回來』。」
細小的聲音如是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
「我只是想說說看……」
分神在格雷森停下車輛的瞬間結束,他看著寧靜社區,比起規劃高檔的精緻社區,這裡更趨於親民普通,佔地足夠舒適的綠植規劃與平凡度日的人們,平凡到司覺得詫異,可又莫名舒心。
跟隨步伐進電梯上樓,推開門後的空間也是普通的,足夠都市男女生活的單身公寓配置,看慣了俱樂部的月亮級套房和各種賓客外帶出場時的高級酒店,司也先入為主的認為,格雷森應該也是習慣那樣的生活模式,即便所居住的社區相對普通,也可能是在私人領域精緻化的那類型。
可踏入他的空間,依舊是簡單、更甚著或許可以用到質樸來形容,心思因與預想落差而晃神,面對格雷森那句歡迎回來,他竟下意識的給出回應:「……回來了。」
「呃不——到你家了,比想像中的,更簡單一點,但很舒服。」司說,跟隨格雷森的腳步踏入內,都說私人領域是一個人的內心呈現,內心好奇想到處細看,可名面上還是壓制住了這般幼稚舉動。
直覺般的應對於格雷森來說極其美妙,就算是當下氣氛使然,他確實得到與司一同歸宅的愉悅。注視的眼神中增添甜味,他順手將燈都給打開,燈泡偏向橙黃讓光線散發溫暖,這確實像是一個日常生活的住家。
「……那就好了,接下來幾天在這裡好好放鬆。」
簡單聽上去並不似負評,他便爽快接受,外套隨手往門邊的直立衣架掛,大多是木質調的傢俱在室內顯得和諧。作為房屋主人他理當主動介紹,但如此一來又或許反倒給人造成無法掌握情勢的壓力,沉吟片刻他男人的手執起,溫柔堅定地掌握。
「廚房、浴室、還有臥室,陪我檢查一下有沒有缺什麼吧?」
將前進的方向順序交給人決定,比起主客更宛如共同探索的夥伴。
格雷森微瞇的眼眸內滿是欣喜,隨是他主動牽引,可卻又默默的將決定權分了一半出來,倆人在屋內晃蕩,一室一廳的基礎配置加上廚房衛浴,低飽和的軟裝配置和素雅的掛畫配飾,隨手擺放的書籍和茶杯,每個地方都有他生活過的痕跡。
「應該……沒有缺什麼吧?」司看過一輪後回應,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能生活,「大概只需要一套洗漱用品?」施力將格雷森扯進懷中,低頭吻咬頸間,習慣性地做出在俱樂部的相處舉動。
又或者說,除了這樣的方式,司也不知道該如何跟格雷森互動,多年前的相處模式放在現在顯得微妙,可繼續用俱樂部的親暱互動又覺得倆人僅是普通的賓客關係——
無法欺騙自己,他想在格雷森心裡佔有特殊位置。
與人攜手在習慣的住處感覺有些奇妙,格雷森對大多陳列和事物沒有太多解釋,只是靜靜地享受得來不易的時光。說到毛巾牙刷之類的盥洗用品他沒有儲備多量的習慣而不知是否還有庫存,思考的時手雙臂將他拉扯摟擁,微微刺痛伴隨著親吻來襲,讓他的呼吸稍微沉了些。
舒適之地有所愛之人陪伴,他不曉得幸福是否就是這種感覺,只攫的心頭像有柔軟的貓爪撩撥。
「還有缺、吧……」
伸手撫弄著男人的後頸髮尾,格雷森的嗓音稍稍發軟黏膩。外食固然好,在『家』烹調也是必要,他還想讓司嚐嚐自己的手藝,除此之外──
「點心之類的……?」
那層是幼年的他們每天最期待的時光,只要點心時間一到再激烈的爭吵也會停止,美妙滋味能封印老張牙舞爪的小鬼頭,不知不覺連生氣的理由都能遺忘。
肢體接觸總能讓格雷森發出柔軟迷人的聲音,對司來說就像隻任他揉搓的小貓,攀附上後頸的軟棉爪子撓得心癢,格雷森的話語響在耳旁,可司卻未停下啃咬之舉,埋在頸間模糊回應:「嗯,點心,正在吃了……」
曖昧一旦起了頭,後續便像森林燃火一發不可收拾,收緊貼和的雙臂,後背摸索探進衣襬內的手掌,有意蹭頂的腹胯,水到渠成發展至情慾,倆人正處在臥房跟客廳的交界,司理所當然的往擁有柔軟床鋪的臥房退。
「晚上應該有24小時的營業賣場?到時候再去看看吧——」在吻咬間的簡短話語,司隱約覺得不該這樣下去,可若真停下肢體親暱,他一時間似乎也無法找到話題與格雷森話家常。
抽離俱樂部環境,除了遙遠的幼時記憶,差異過大的生長環境和經歷讓他倆難以找到共通話題,司早就意識到這點,可他卻習慣性的選擇以肢體親暱躲避這點。
好氣又好笑的答覆讓格雷森笑彎了眼,他對司的進攻從沒有抵禦的意思,想要成為他的Dom和人生伴侶,出口的話一刻也不曾遺忘,畢竟那也是他心之所向。
不安分的指掌在後背與腰際摸索,他輕輕地喘息,湊頭給予對方零碎的輕吻。腳步凌亂仍足以將他們帶入寢室,心儀之人似乎一點一點地染上屬於自己的氣息總令人欣喜,這也表示對方認同了這個空間及空間的主人。磨蹭親暱間半踉蹌地跌落,他拉著對方往床上躺導,小雙人床對平時的格雷森大致是能微微滾動的尺寸,如今於兩人而言則差不多恰恰好。
「有是有,但好吃的可能都被搶光了……」
爭奪點心似乎也是過往精彩的一環,打從離開育幼院後便少有這樣的趣事,而現在總算與斯再續緣分。但、又有些不同,現在的他們可是隊友。緊摟對方的手同樣對著司毛手毛腳,看似調情又有點故意搔癢的意思。
「酒應該不會有人搶、吧。」
「空腹喝酒不太好,希望還有些能配酒的點心吧。」在啄吻間的倉促回應,心思在格雷森的摸撫回應下逐漸耽溺於水到渠成的情慾中,在滿是對方氣味的環境中,彷彿被他溫柔接納、接納一切。
一切都很好,可司卻仍感到小小疙瘩,身體反射性的愛撫動作讓他感覺倆人還身處在俱樂部之中,這很正常,哪位賓客帶出場的流程不是這樣?吃飯約會然後開房PLAY,一如既往順暢無比。
可司扶揉在腰側的掌突然停頓,躊躇幾秒後以過力的啃咬叫停目前的旖旎親暱。
「還是去補生活用品吧。」將格雷森由床上拉起,伸手稍稍撫平弄亂的襯衫,眼看他的嘴角旁還有明顯牙印,司卻突然起了玩心,起身催促:「走吧,我有點餓。」
沉浸於甜美的日常親暱之中,猛然被咬上一口的格雷森悶哼一聲,疼痛讓他的臉短暫皺了下。肌膚之親的企分在起身時打破,被釣著胃口而稍稍委屈的心思由眼神透露,不過、倒也毋須著急,要讓司在這裡享受居家生活採買也是非常重要的。
「這個、唔……嗯……」
衣衫讓人打理完成,他想精力方才的施力自己臉上可能多少有點痕跡,但見對方的反應要遮掩似乎不適合,最終僅是羞赧地摸了摸後頸的碎髮。居所距離超市只有幾個小街區的距離,要買的東西也不多,帶好錢包拉上人的手便出發前進。路上或許難免有人偷望,格雷森默默把頭撇開不和路人對上眼。
「司,等等想吃什麼?」
沒忘記對方餓肚子,他很自然地詢問。
蹙起的眉頭透出些微不滿,落在眉心的一吻帶來短暫安撫。重新穿上外套,走出家門。雖然方才在車上大致掃視過周邊景色,對於陌生的環境仍不得不倚賴格雷森的引領。不像在俱樂部裡那般總是快人一步地拉著他向前,此時的司反倒放慢腳步,與身旁的人並肩漫步。自然垂落的手,被格雷森主動牽起。
所居街區寧靜而雅緻,兩名成年男子之間的牽手舉動引來些許注目,不過也只是短暫數秒的瞥視。又或者,他們真正注目的並非緊扣的雙手,而是格雷森唇角尚未褪去的牙印。
「都行,不挑嘴……話說你會做飯嗎?」
格雷森的問話將司的視線重新拉回他的雙眸。司想了想自己會做的幾樣簡單料理,撇開微波冷凍食品和麥片粥,勉強回答道:「我只會煮肉醬義大利麵那種程度吧,用現成的肉醬罐頭,加點絞肉……以前在育幼院做給你吃過的那種。」
在領養後多少做過嘗試與養父母的訓練,好壞姑且不論,長大成人獨居的格雷森並不是完全不會下廚。然而一個『會』的音節卡在喉頭遲遲沒有出聲,他倏忽想起曾經的時光,肉是很可貴的食材,而司總是會多分給自己一點。他總是吃得遲緩專注,偶爾不經意的抬頭便會與人對上眼,溫柔而寵溺的眼人。
「我……想吃司煮的義大利麵。」
提問顯然不再重要,男人露出眼巴巴的模樣,每當嘴饞時他總是不自覺地這副表情,一旦下定決心心中便沒有其他選項。撒嬌的語氣慢慢融化在空氣中,拉著人的手有意無意地搖晃,越說總感到心急想要品嚐記憶中的口味。
「還有、絞肉要加倍。」
成熟的大人當然比兒童更有任性的本錢,加爆就是唯一的原則。
「可以吃些——」話語停在舌尖。肉醬義大利麵太過樸素。司原本想提議更精緻、豐盛的料理,來彌補那段童年時期只能勉強果腹、始終無緣真正品嘗「美味」的歲月。那份對食物的渴望,長年壓抑,如今終於有機會被一點一滴地填補。
即便在俱樂部裡早已嘗遍珍饈佳餚,卻唯獨在這樣僅有兩人的時刻,那些奢華滋味彷彿又染上不同意義——是私密的、真實的、只屬於他與格雷森的。
可當目光觸及格雷森滿懷期待的眼神,司還是將那些華麗的選項與隨之而來的自我犒賞,嚥了回去。
「……把絞肉改成肉塊吧,順便做點配菜?」司回應到。倆人推著推車走進會員制超市,先挑生活用品,再轉向食品區。
倆人在貨架間穿梭,突然發現了童年熟悉的肉醬罐頭——新包裝讓他倆差點沒認出來。又添了番茄罐頭與各式調味料來豐富味道。轉進乳品區時,選了莫札瑞拉和切達起司;站在滿牆的義大利麵前,兩人討論著麵條的造型,最後挑了最經典的直麵與彎鼻管麵。
「接下來是肉類……」司看著推車內的食材,除了預定好的晚餐材料外,也增加了幾包零食和酒飲,他推著推車的步伐慢了下來,「……配菜你想吃什麼?要去看點醃漬罐頭嗎?」
司停在生鮮食材與久儲食品之間,彷彿現實與過去的交界點。視線落在那些平凡無奇的食品上,幼時曾經希冀過的普通生活,此時真確的實現了。
內心歡喜卻又惶恐這時光過於短暫,讓司不自覺地拖延著採買進度,延長這段美好平淡的日常。
「肉塊……好耶!」
不僅提議得到應允甚至還加倍奉還,格雷森的眼神亮了起來,沒有經歷過太多風浪的他情緒寫在臉上,而那是唯獨留給對方一人的表情,非常單純的快樂。司總是擔心沒什麼能夠給予自己,但於他共度的分秒早就超過一切,過去是、往後亦是。
不怎麼牢靠的輪子震得小推車偶爾晃動,各式商品逐漸將空處填充,隨著食材入手距離美好的一餐越發接近,他終究是忍不住興致高昂多挑了許多零食。
像這樣豪邁地花費是從前不敢想像的。
在生活得到品質後時常少了當年精挑細選的亢奮之情,如今又重新找回那份感動,圓了當年衣食無缺的夢,圓了當年想要有個歸宿的渴望。
「這個怎麼樣,義大利人會生氣嗎?」
本打算順著人說的尋找罐頭,他的目光卻無意間停留在冰櫃,冷凍的炸魚手指以前明明討厭得不得了,卻讓人禁不住起了與義大利麵結合的玩心。
笑瞇眼的喜悅,讓司不禁想起那個小時候拿到點心便笑得燦爛的孩子,心頭一暖,伸手揉了揉格雷森的頭髮,轉身將提議的炸魚手指放進購物推車裡。
「還好吧,就當成海鮮義大利麵的配料吧?」笑著回應,又順手多拿幾樣冷凍食品,好讓菜色更多變。眼見推車已經快裝滿了,讓格雷森先留在原地,司則轉去推來另一輛空車,移動陣地前往生鮮食品區。
「豬牛混合的肉塊好了……應該還是得買些絞肉才行。」司回想著過去在育幼院裡幫忙備餐的情景,挑選著所需的肉類。在決定份量時稍作猶豫,轉頭問格雷森:「多買一些的話,明後天也能用得到。不過明後幾天有其他安排嗎?如果打算外出用餐,就不需要買太多,除非是打算冷凍起來,等你有空再煮。」
只是日常的購物對話,卻無聲地提醒著他們現在的共同生活終究只是短暫。理智上明白,這原本就只是因外出券而得來的片刻日常,可話語一出口,仍止不住落寞悄然爬上心頭。
繫在腦後的小尾巴因揉撫而稍稍滑落,格雷森因著這份親暱而笑得更愉快,要不是人在外頭他大概早就將人一把抱住,而當下只得以伸手偷捏對方的臂膀和腰際。
若是將炸魚視為海鮮配料或許會成為英國與義大利的全面戰爭,邪惡的人們則為此感到快樂。推車越來越滿,他估量著提袋將食品一次攜回的可能性,卻不考慮減少採買的數量。在他的記憶中司總像著魔法師,經過他的手什麼都變得美味,這會兒便將決定權全交與對方。
「明後天……還沒什麼想法,原本想到時候看心情……」
突然不得不考慮的未來打斷他的思路,高高翹起的尾巴下意識垂低,獎勵券的效期結束後他們都將回歸『現實』──難道不能讓現在的時光成為現實嗎?想要將司就這麼藏起的心劇烈跳動,但對方留下的意願更為重要,許多話含糊在口角。
「冷凍起來的話,之後還可以一起吃嗎……?」
曖昧不清的語義,僅僅是隱晦表達無論多久他都願意等待人來到身邊。
「恐怕不太可能。」司語氣平淡地回應,語中不帶絲毫猶豫。就俱樂部的規定而言,他說的確實是事實:「這次的獎勵券用完後,短期內應該無法再頻繁外出……除非,你手上有好幾張?」他側頭望向格雷森,語氣輕巧,順勢將原本打算購買的肉量減了半。
視線掠過格雷森眉眼間幾不可察的輕微弧度,忽地傾身靠近,在對方耳畔低聲呢喃。明明不在俱樂部,不必顧忌旁人目光,司卻仍像做壞事般的竊竊私語:「又或者……我們私底下見面,怎麼樣?」
「你好像,更喜歡在俱樂部外和我相處?」明明這份渴望來自他自己,卻故意先一步將這份情感丟給格雷森。「我可以申請外部住宿,只要小心一點,不會有人發現的。」
「那樣的話,食材就能多買一點了。你覺得如何?」司將決定權自然地拋給格雷森,像是在試探,又像是邀請。
平靜的語調宛如冷水澆頂,格雷森本以為能夠得到慰藉的話語,實際上自己卻變相成了死纏爛打的壞傢伙。他還記得那夜短暫地真情流露,渴望得到彼此的一切,心繫成為對方的伴侶──他不認為那僅是床第之間的情話,就算真的是,他也想選擇相信。
然而對方倒是一語中的,只要沒能贖身便不能輕易偕人出入,資產也不允許他頻繁購入獎勵券,司似乎也深諳這點。蜜語低沉刮搔著心頭,他當然想要見面,當然期待溫存。然而格雷森很清楚這種鑽漏洞情勢只能是一時的,最壞的情況倘若被發現,興許自己連造訪俱樂部與對方見面的機會都可能被剝奪。
在惱人的風險之上他更抗拒這種提心吊膽的不安。
「我是想在俱樂部外相處,但我喜歡司這點並不需要偷偷摸摸的。」
用簡單的搖頭一口氣回答了好幾個問題,禁止戀愛的俱樂部並沒有規定賓客不能對兔子著迷,他在對方湊近時不顧旁側地輕啄男人的頰側。伸手將擺回架上的肉又撈回推車,解方暫時沒有,但他就是嚥不下這份悔恨。
「……就算得煮好帶過去我也要讓你一起吃。」
原以為這樣的提議能換得他的點頭應允,卻沒想到迎來的是毫不猶豫的拒絕。那份不加掩飾的坦率,那種幾乎坦蕩到讓人無處可逃的真誠,讓司在那一瞬間,對自己帶著私心的建議生出幾分羞愧。
格雷森對他的心意,是那樣明確堅定、毫不退讓,幾近不可動搖。
司默默伸手,輕輕摟住格雷森的腰側,像是想透過這個小小的接觸確認什麼。當看到那包原先被他減半,如今又被放回推車內的肉品時,心底竟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定感。
「來俱樂部還自帶外食?」他話音輕快,回憶著所見過的各種賓客,「不過也不是沒人這麼做過。有些賓客為了討兔子歡心,確實會親手準備些美食……」
他話語間像是想到什麼,帶點曖昧的笑意,說出了同仁曾收過手製甜品的經驗:「的確有收過賓客送的手工甜點——那味道,光是那份心意,就足以讓糖分多出幾分甜來。」
司的視線落在格雷森臉上,唇角微彎語調柔軟:「如果你真打算帶來,我會好好期待的。」
厚實的臂彎將身姿摟攬,本還硬氣的格雷森一下子便回歸到順服的模樣,僅僅是片刻仍想要享受這份得來不易的依偎。Dom和Sub終歸是一體兩面,沒有誰附屬於誰,伴侶便是擁有著彼此的對象。俱樂部的緩兵之計無法成為永久歸宿,而一言一行都是他明確堅決的表態。
「司也……不、這很正常對吧……」
肉品全回了手推車,討對方歡心這點他無法否認,但在聽聞人曾收過甜點的發言,男人還是忍不住挑起眉。懷抱情意的料理之類的,這種微妙的地方他可不打算輸。
「什麼樣的甜點……?」
除了鹹食之外似乎正默默增添品項,起了較勁之心的他假裝不在意地問著,甜點他沒把握能做得好吃,但把糖加爆這點應該不難,保證吃一口直接糖暈。
「嗯……」見他微微挑起的眉,探詢的語調,司故作神秘的回應:「太久了我也記不太清楚,應該是軟糖之類的?只知道外面灑了糖霜,圓球似的。」回憶著同仁收到的甜點模樣,依稀記得他拿在指尖捏了幾下的軟彈質地,「應該很甜吧……畢竟我沒吃過。」
前面說的煞有其事,可結尾是沒品嚐過,前後矛盾卻不解釋,司將話題轉移回待會的晚餐:「既然提到甜點了,飯後想吃什麼甜點?」
眼看生鮮食品已購入完畢,移動到冷凍食品區,在一排排的冰櫃貨架前看著各種冷凍食品,色彩繽紛的冰品櫃勾住了目光,雪糕冰淇淋都是不錯的選擇,司隨手拿了盒香草冰淇淋問到:「熱巧克力加香草冰淇淋如何?」
熱量爆表的放縱選擇,是他倆小時候難能可貴的享受,大多數能品嚐到的機會,是司年紀稍大時,到育幼院附近做打掃零工得到的少許報酬購買,那時總拉著格雷森偷偷溜出育幼院,找到幾條街外的冰淇淋車,倆人私下分享。
「我記得你小時候挺喜歡吃的?想要的話應該還能找找有沒有甜筒……啊在這裡。」鄰近的貨架上就買著各種造型的甜筒餅乾,司拿起最經典的圓錐形甜筒看了幾眼。
依著人的描述讓畫面逐漸於腦海成形,格雷森所想的是診所看病後能見到的軟糖,足以擊退苦澀、包裹糖粉的圓形。但作為禮物這種程度真的合適嗎?臉龐一閃而過的躊躇,那句沒吃過更令他疑惑,究竟是捨不得吃、又或是這種程度依然不值得吃呢。
「我……」
猶豫片刻沒將各種疑問提出口,而架上的商品亦代為回覆,冰淇淋這種要特殊保存的食物可是極品中的極品,造就極度邪惡的Hot chocolate sundaes更加享受。
「巧克力口味……還有草莓口味的也要。」
有錢確實是任性。擺脫幼時貧困的他們接連拿取擺入推車,過去悶熱卻愉悅甜蜜的記憶迴盪,現在他們有許多這樣的時間可以過。甜筒又是屬於不同類別,帶著香脆清爽的外衣,內心卻是豐滿濃郁。
「嗯、這個量用手拿回去可能會有點重了──」
稍微掂了掂冰冷的包裝,嘴上這麼說他卻又去拿棉花糖,忖著點綴在冰品上應該會不錯。
甜食拉走了格雷森的注意力,司跟隨身旁將他手上拿的東西丟入推車中,當最後一樣甜點也採購完畢,他們帶著滿滿兩大袋的食材與生活用品,滿載而歸踏上回程。
提著購物袋再次踏進格雷森的公寓,那一刻的感覺說不出的奇妙。這或許是成年後的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普通日子」的模樣——平淡溫馨,溫馨得幾乎讓人有些不安、溫馨到不切實際。
協助格雷森將東西分類歸位,拿取晚餐所需的材料後準備晚餐,簡單的肉醬義大利麵只需一人處理即可,司將在身旁打轉想幫忙的格雷森趕去洗澡。
隨著浴室的門闔上,空間重新歸於寧靜,心緒也隨之沉澱。回憶著記憶中的肉醬義大利麵作法,這些年多少也會簡單煮食,除了肉醬意麵外,司還弄了奶油波菜,剛剛格雷森玩笑購買的冷凍炸魚也準備上桌。
簡單、太過簡單,第一次跟賓客共處時品嚐如此樸素家常的餐點,可這些對他倆來說又別具意義。
「洗好了?可以吃飯了。」司聽見浴室門被推開,抬眼望去,看見格雷森踏著熱氣走近。對方剛洗過的頭髮還帶著水氣,司順勢靠近,湊過去聞了聞他身上的沐浴香味,動作輕得像是一種不自覺的依戀。
久違的大規模採購讓人說不出來地興奮,與人一起的感覺讓格雷森意識到自己興許未曾去面對的寂寞,孤身固然不受拘束,司陪伴的日子卻讓他難以割捨而逐漸陷落。
罷了,至少現在他打算要放肆地陷入溫柔鄉。
暖黃的光線籠罩室內,買來的食材物品一樣樣歸類擺放,這裡就像個家,只屬於兩個人的巢穴。食材的烹調全權交給老大負責,在對方面前他總能當一回孩子,乖順地往浴室將身體裡外都好好清潔。最初隔著門板稍有距離仍能隱隱約約地聽見忙活的響動,當蓮蓬頭轉開時空間中便只剩下溫柔的熱氣水霧將他包圍,格雷森輕輕呼出一口氣。
幸福感讓他的嘴角上揚與緊抿並存,明明對方還在自己的環境中他卻已經開始感到想念。享受沐浴的時間並沒有太長,髮稍仍滴著水的男人匆匆踏出門,瞬間香氣衝入鼻腔,那是無比懷念的味道。
念想著的對方同樣接近,他伸手摟擁親暱,少許的水珠落在司的肩頭,片刻才想起要用毛巾給人抹幾下。
「司,我好餓!」
不知道是否是真的餓過頭,下意識急劇退化的撒嬌語氣連自己都吃了一驚,然而他並沒有要收回的意思,只是拉著人往餐桌移動。方才購入的材料轉眼已經變成一道道料理,這些菜曾是他無法觸及的白月光,再次相會如同夢般美好。
「禱告前可以先偷吃一口嗎……?」
離開育幼院後,司便不再保有餐前禱告的習慣。他動了動叉子,捲起一小口義大利麵送到格雷森嘴邊,語氣平靜卻含著些許自嘲地說道:「我離開育幼院後,就再也沒有禱告過了。」
這句話像是無意間拋出的輕描淡寫,卻承載了太多過往的重量。
那場離散之後,他所處的世界不再容得下單純與信仰。飯前禱告,在那樣的環境裡只是笑話,會被冷眼旁觀、甚至被戲謔嘲笑的幼稚行為。他很快學會了收起那些所謂的禮貌與教養,學會說謊、計算、生存,曾經唾棄的,卻都成為他活下去的武器。
他以為那些回憶早已變得無關緊要。
可當他聽見格雷森依然保留著那份習慣,心中的塵封角落忽然被輕輕觸碰,那些以為失去的東西,竟還好好地留存在對方身上。
司的心像是被什麼溫柔地擰了一下。他忍不住輕笑,低頭在格雷森額頭上落吻。這些年來所承受的難熬,如果最終換來的是眼前這個人平安善良地長大,那麼,似乎也就有了值得的理由。
「告訴我該怎麼做吧。」司側過頭,將一連串輕柔的吻落在格雷森的眉心與鼻尖。他想重新拾起那些自己遺落的習慣,那些曾經因為現實而放棄的東西,只要有格雷森在,他願意一步一步地找回來。
一口義大利麵將格雷森的嘴填滿,連同想說的話堵在嘴邊流於靜默。對司而言離開育幼院後的日子肯定難受,再多說什麼怕都會成為矯情。熟悉的風味勾起過去的回憶,兒童的信仰難深,那時他們禱告總是匆忙,只想盡快進入用餐的環節。直至收養後他隨著繼家庭常規執行,仍說不上是非常虔誠。
然而此刻他卻有強烈的衝動,想要表達這份感謝。
對對方與自己曾經找不回的日常現在就在眼前,愛人與佳餚共存,這不是幸又是什麼呢。額尖輕吻像在死水上點開的漣漪,春雨細碎灑落,溫柔越擴越大卻又將格雷森的胸口揪緊。
「那我們把眼睛閉上,由我來唸禱詞吧?」
回啄著男人的頰側,在育幼院時他們被教導雙手合十,但禱告的形態和內容是自由的,他選擇牽起身邊重要的家人的手,溫熱的觸感點滴自掌心傳來。垂首時闔上雙眼,過去頑皮的孩子總會瞇起眼偷偷看向彼此,如今隔著髮絲餘光隱約能見到司模糊的臉龐。
「『親愛的天父,謝謝祢創造萬物,供應我們所需。祢的愛在我們相處之中,使我與人有美好的用餐時間。』」
出自真心的字句在安靜的空間顯得平靜而有力。
「禱告奉耶穌基督的名,阿們。」
牽起的手彷彿讓時光短暫倒流回童年,司依稀記得,那時的手掌還小小的、稚嫩柔軟。
隨著格雷森道出的禱詞,司在心中重複默唸,直到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深呼吸,不急著張開眼,抓過牽握的手,虔誠地在格雷森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吃飯吧。」邊說邊替格雷森拉開餐椅,倆人進行久違的晚餐時光,不同於俱樂部或在外就餐的的精緻高檔,可卻讓司有意放慢吃飯速度,好好享受與格雷森共進晚餐的平靜時光。
晚餐結束後倆人一同整理廚房,輪到司洗漱,購買日用品時只挑了牙刷毛巾等個人衛生用品,沐浴乳之類他倆都不介意共用,便沒另外添購。洗漱完後聞著跟格雷森同款香味,司不禁想,下次他想親自挑選沐浴乳跟洗髮精的味道。
他將頭髮簡單吹乾後走出浴室,看到客廳旁的書桌前,格雷森正聚精會神敲打著鍵盤。少見的沉靜表情讓司感到新鮮,嘴角微垂的神情顯得格外嚴肅。他沒出聲打擾,只是走向廚房倒了杯水,隔著短短距離靜靜望著那張專注的臉。看了一會兒,便轉身為他泡了杯熱茶,選了安神助眠的瑪黛玫瑰茶,悄悄放到他手邊。
手背柔軟的觸感倒令格雷森先睜眼,溫熱融化了他長久以來故作淡薄的偽裝,曾暗自期待又放棄能與自己身心靈交融的支配者,如今對方一句無心小小的指令都讓他愉快不已。
因為是司吧。
……又或者只能是司吧。
他不敢說自己是極其虔誠的教徒,但這個當兒打從心裡為這段美好感恩,和摯愛的竹馬相伴彌足珍貴,乖巧入座時眼中盡是幸福的笑意。餐食自然要比幼年食材不足時更加美味,當中卻又帶著記憶中的滿足感,不怎麼顧慮餐桌禮儀的談笑間好好享用佳餚。
將廚具打理妥當後便目送對方進入浴室,格雷森深深嘆一口氣,倘若可以他確實想要在司外出的日子裡跟著休好休滿,但若離開太久怕是回到崗位上要立刻操勞到死。把工作帶回家繼續概是家常便飯,趁著人離席這段時間加緊處理才是上策。戴起鏡片能過濾藍光的工作用眼鏡,他認真地盯著螢幕,聚精會神想盡快維持進度。換做平日必定會感受到壓力,然而周邊細小的響動卻安撫他的神經──不是自己一個人,寂寞隱隱被抹去。空氣飄散著未知的香氣,良久處理大半的他伸了個懶腰才像突然回過神。
「啊……抱歉,剛剛太專心……等很久嗎?」
本緊繃的神情在抬眼時放鬆,桌邊的茶杯這才貼上唇瓣。
格雷森戴著眼鏡專注工作時,神情多了幾分知性與冷冽。然而當視線回到自己身上,那份冷冽卻瞬間融化,變得柔和可親。司伸手覆上他的後頸,放下茶杯後才輕輕收緊手掌,指節施以恰到好處的力道,緩緩揉捏著緊繃的肌肉。
「沒有,如果你還有事,就繼續忙吧。我去客廳看書。」
司低頭在格雷森髮頂落下一吻,隨即走向書架,隨意抽出一本,選了個能看見格雷森的沙發坐下。書只是幌子,大部分時間,目光仍落在所愛之人身上,那是未曾見過的一面,靜謐而陌生的美好。他貪戀這樣的夜晚,希望時間放緩,甚至停滯。
越來越貪心,真切希望這樣的夜晚不再只侷限於外出卷的短暫中,能夠變成生活。
司的眉眼垂下,白紙上印刷的鉛字入眼卻沒入心。渴望令他動搖,本不敢設想未來,卻開始做夢,甚至盼望夢能成真。
若格雷森的心意如此堅定,那他這些說不出口的自卑,就只是逃避的藉口。
太丟臉了。
「……忙完了?」椅輪滑動的聲響拉回司的思緒,他闔上書抬起頭。
撫弄讓格雷森像隻貓乖順地瞇起眼,頸項分明作為連結生命的脆弱部位,在對方的手中仍感到安全而滿足,緊繃的肩頸亦隨之下放。慰留的話留在嘴邊沒說出口,他清楚這是司的體貼便不再糾結,趕快把該做的事務處理好才是最重要的。
掛鐘發出細小的滴答聲,再次全神貫注投入的他花上些許時間將作業收尾,就像是某個習以為常的夜晚,卻又更加令人心安。司還在自己的身邊,無論早晨抑或夜晚,無論忙碌或者清閒。他想他所嚮往的日常即是如此,有對方相伴的時光食衣住行皆熠熠生輝。
「忙完了,謝謝你等我。」
起身動靜一下子就被發現,格雷森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邁步走到沙發旁邊,入座依偎。疲憊在接觸時一掃而空,他很乾脆地用腦袋輕蹭著人肩頭。
「今天不想那麼早睡……司有沒有想要做什麼?」
閱讀或者看電影一類閃過腦海,遊戲什麼的他並不在行但也不排斥,當然肢體親暱也十分歡迎,太多令人愉悅的選項存在成了幸福的煩惱。
「還是、來喝一杯……?」
以他的酒量來說喝一杯確實夠了。
「想做的事?」司低聲呢喃,伸手將依偎在懷中的人緊緊抱住。懷裡的溫度令人心安,他反覆在腦中思索這個問題,卻始終找不到明確的答案。
「……目前這樣,應該就是我想做的了。」或許是心願已然實現,又或是太過耽溺於此刻的寧靜與溫柔,讓他對其他的渴求也漸漸消失了。
「來一杯似乎是不錯的選擇?」他低頭在格雷森眉心輕吻一下,語氣帶著笑意。起身走向酒櫃,挑了瓶清爽白酒,適合這種微醺夜晚的輕柔情緒。他只拿了一只酒杯,便又回到格雷森身旁,坐得更加貼近。
「來一杯。」斟好酒,輕巧地舉起杯緣抵到格雷森唇邊,等待他微啜一口,那動作看得司眼底柔情更深。他沒急著將酒杯收回,反而在格雷森唇邊流連片刻,目光灼灼。然後他轉過酒杯,自那側緩緩飲下剩餘的酒液。
其實司明知道,眼下有更有趣、也更親密的飲酒方式,比如嘴對嘴的餵酒、直接共飲同一口。但司偏偏選了這種看似平淡、卻是最能延長彼此觸碰與目光交纏的方式。
他靠得更近些,額頭與格雷森相抵,唇角微勾:「……還想再喝嗎?還是,換我從你嘴裡接一口?」
某種程度而言司的回應與自己不謀而合,做什麼都可以的情況或許正正表示此時的美好,格雷森順著勾攬的臂膀貼得更緊,滿足感便油然而生。得宜的酒精自然是加分項,他在位上乖巧地等待,白酒的濃度通常要比紅酒略低少許,諳知自己酒量的他想應當能有個舒適愉快的時光。
Sub的神經似乎在酒水落入杯中時觸發,杯口貼上便順服地飲用。甜蜜的口感不知是酒本身抑或心理作用,液體沁濕唇瓣,意料之外的美味讓他垂下眼簾享受。
沒有預期的唇舌交纏,僅僅是單純地度過平和的片刻,如同生活正是有豐富與平和才顯得更圓滿。目光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在人吞嚥的喉結打轉,偶然不小心對上視線才羞赧地挪開,然而額尖觸碰顯然讓他無處可躲。
「……還想再喝。」
臉靠得太近可不是自己害的,他耐不住吸引湊頭輕輕啄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嘴,散發著同樣的酒香。
「只有一口嗎……?」
司沒有回應,只靜靜地看著格雷森。雙眼像平靜湖水,深處在緩慢翻湧。
抬手將酒杯重新斟滿,然後端起略略傾杯,杯口對準格雷森的唇。那一口酒來得無聲,卻極有分量——唇瓣輕輕碰上杯緣,視線也被定在對方的臉上,感受到那目光如織細網般纏上,拿開酒杯後司傾身吻上,淡著葡萄清爽味道的吻,微甜令人留戀,唇舌在酒香中不受控的濕潤交疊,順勢將格雷森壓倒在背後柔軟沙發中。
司覆身時將格雷森整個圈環在身軀之下,雙手撐在身側,眼神低垂,看不清具體情緒,俯身落吻宛如試探,又像是在壓抑什麼。
他本想就此停下,卻因格雷森面容潮紅而被誘惑,第二次的吻因此落下,動作更慢、也更明確。司想更靠近一點,想要佔有,那吻帶著侵略性,如將酒精延燒成溫度的引火線。
扯拉衣襬將手摸撫上胸膛,略涼指尖觸摸肌膚,指尖輕巧地夾弄著軟糯胸乳,撥弄把玩,司很是享受,他喜歡看格雷森在自己身下害羞紅豔,到逐漸放開身軀耽溺慾望,也喜歡在他的私人環境中留下自己生活過的痕跡。
他想繼續這一切,或許只需要開口一句話——
「……我可以留下來。」這話很輕,輕到幾乎只是司含在嘴裡的模糊低喃,他用第三個長吻掩蓋住這句福至心靈,突然脫口而出的念想。
他想留下來。
動作似乎代替了語句上的答覆,口角貼上杯緣時格雷森再次飲落,支配者的目光是最好的鼓勵,燒灼感順著食道往胃部流去,能不能不是重點,他仍渴望更多。取而代之的卻是唇瓣相連,比酒精要更熱情地探往口腔的每一處,本該清淡的白葡萄酒變得過分甜膩,身姿交疊時他更忘情地緊擁。
熱度隨著薄紅擴散,他的眼神有些迷離,親暱曾是俱樂部專屬,周圍違和的居家環境正一點一點改寫著記憶。禁錮在心儀對象與沙發之間的格雷森只屬與一個人,往後也只想屬於一個人。靈活戲弄的指尖不斷拉扯著意識,輕喘的時分腰際偶爾因胸前刺激而震盪,他自然是喜歡性事的快感,同時卻又享受著單純緊貼的愉悅時光而無法割捨。
一句話劃破了寧靜。
他微瞇的眼稍稍睜大,那是他所心繫而不敢言的願望,即便這刻戰戰兢兢依然擋不住嘴角甜蜜的笑靨。
「只要你願意,要留多久都沒問題……」
指尖像是想梳理人思緒般撫弄著髮絲,深吻中偶爾錯開的嘴給予著回饋,他們有著相同的願景。
「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明是意料之中的答覆,可聽見時還是呼吸微頓,彷彿什麼悄然落地,又未真正驚擾心湖平靜,只在水面點出淡淡漣漪。
司的目光微移,未敢直視格雷森,長久以來的生活環境讓他潛意識認為他與這些無緣,所以當夢想得以實現時,恐懼變由然而生。
他垂下眼,像在掩飾什麼,嘴唇依舊貼近,氣息交融的距離讓司難以保持理智。沒有回話,卻也未推拒。將格雷森話語的重量一點一滴滲進心裡,那些如蔓攀爬逐漸侵嗜的恐懼,在格雷森溫柔堅定的包容裡,漸漸消去。
手掌覆上格雷森的腰,輕輕收攏。像是終於容許自己依賴,卻又不讓這依賴過於明目張膽。
「……嗯。」在俱樂部生活,司對何時該用蜜語蠱惑賓客這點熟駕輕就熟,僅靠言說的承諾愛語能得到出乎意料的實質回饋,他不介意說得真誠,可這時沉默半餉,卻只擠出模糊單音聲音低得像風擦過簾邊,藏著近乎羞赧的暖意。
司終於抬眼,凝視回去,眼神不再逃避。指尖沿著對方的手臂滑下,與之十指相扣。他仍舊沒說什麼肯定的話語,卻在這片沉默中給了回應。
是接受,也是回應自己深處的渴望。
司在那依偎中輕歎口氣,像是卸下長久以來的某種重擔。
吐息輕緩縈繞,沒有催促焦急,格雷森僅是柔和地回擁著收攏的臂膀。他概是永遠也無法得知對方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麼,但兩條分岔的平行線再次收攏,光是如此或許就可以稱之為『奇蹟』吧。往昔成了過去,未來則還有許多時日,他們的生活又接近了一些,也許直到未來的某天、再次完美地重合交疊。
簡短鼻聲曖昧仍透著決意,僅僅如此就能帶給他無比的勇氣。目光與指尖同樣交扣,格雷森記得春風明媚的日子,無論悲傷還是快樂,司總是會這樣牽著自己。
自己對司的心意從來沒有淡化,甚至如今由純真的親情加深至靈魂伴侶的重量,身為Sub的他不該單是服從給予,同樣也能成為他人的依靠。
他好像、沒有說過那句話。
「司……」
像是告白,之類的。
羞澀由胸口緩緩湧現,男人的目光並沒有因此移開,濕潤的眼眸滿載柔情,他並不害怕對方沒有答覆,只希望能將這份情感表露。
「我愛你。」
淺淺上揚的嘴角是幸福的弧度,時間的流動彷彿陷入停滯。
格雷森那聲「我愛你」縈繞耳際,像是在他心湖丟下一枚石子,激起漣漪,久久未歇。
司以吻把格雷森話語細細收藏進心,唇舌相觸時刻意放緩節奏,格雷森的嘴唇微濕,帶著呼吸熱度,司以舌輕探、勾引,直到彼此氣息交錯,才逐漸深入,引導格雷森與之同步。
掌心沿格雷森腰際游移,感受到那細緻的顫動。司順勢將格雷森攬得更近些,讓身體緊貼,不留縫隙。此刻體溫難分彼此,氣息變得沉重,吻由唇部下滑至頸側,於格雷森鎖骨停留,感受他因氣息而緊繃。唇齒交替,舌尖描摹肌肉線條,體溫因此升高,司的動作也不自覺變得更深、更重。
指尖掠過肌膚,每一寸裸露都經過手心溫度洗禮。司伏身吻上胸膛,看似克制,卻沒掩藏其中灼熱,每一口都是黏人的磨咬,不是慾望主導的吞噬,更偏向佔據與沉溺的儀式,他想用這樣的方式牢牢記住格雷森的一切。
當司再度抬頭看格雷森時,目光堅定,不再閃避。
司俯首再吻格雷森一次,唇齒之間不再保留分寸。腰身下壓時,感覺到格雷森輕微的顫動,彼此摩擦間那種曖昧的濕熱已明確無疑。緊貼下腹,像是要將自己嵌入格雷森的溫度裡,與他融合,讓愛意不只停留在言語,轉化成濃烈激情的情欲交織。
這份渴望不是衝動,而是積累,是日日夜夜堆疊至今的感情,終於有了明確承諾。司貼在耳邊低語格雷森的名字,聲音壓得極低,如禱告班地低訴愛語。
「我也愛你。」
最後好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