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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原創]bl

Fernweh 漫遊癖

|設定2024年5月的北臺灣,跟《日昇之歌》Xover,全文請走小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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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機場直奔首都的他們感受到都市的脈動,與歐陸全然不同的街景打視覺上就帶來了衝擊感,概略稱之為亞洲風情並不準確,因為那不實質意義的「傳統」或「典型」,至少跟伊利安在建築史文獻裡見到的那些不同,可無論是在巷衖遊走的機車、給躲雨行人一丁點溫柔的騎樓空間、垂掛在露天陽台的衣衫、門庭擺著的綠色植栽、沿窗蔓生的九重葛⋯⋯在在洋溢著生活與生命的氣息,讓他感覺非常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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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test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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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1

坐落亞洲的島嶼鄰近熱帶,未到夏季就已足夠溫暖,加之水氣充足,走出冷氣房就能就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氣,體感上要比天氣預報上的當日最高溫更讓人難耐。

出行前一個月,從得知他們安排的阿納托利口中知曉,這方土地剛剛歷經了二十年來最嚴峻的地震*,伊利安先是憂心地向他問起莫桑,就聽話筒對面在短暫的沉默後,歸於一句「沒什麼事,她很久沒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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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敏銳地察覺那是個不討喜的話題,伊利安冷不防想起亞瑟曾告訴他,威爾斯語中有一個神秘的詞 ,用以描繪某種複雜的情結,包括對逐日消逝的過往的哀悼,或如他一般,回不去的、甚至可能從未存在過的家的懷舊之情,他登時如鯁在喉,轉移話題說,那行程得重新規劃了,畢竟他們雖對激烈的海上活動興致不高,也耳聞過東部明媚的海岸線,眼下交通已然成為最大的障礙,教他們想為災區帶來些許經濟支持也無能為力。

最終,他們沒有縮短兩週長的旅行,只是多撥了幾日在北端的濱海城市停留。見網路上說基隆是臺灣的雨都,亞瑟對伴侶眨眨眼,說這下倒是有必要去看看倫敦在東亞的雙胞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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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自機場直奔首都的他們感受到都市的脈動,與歐陸全然不同的街景打視覺上就帶來了衝擊感,概略稱之為亞洲風情並不準確,因為那不實質意義的「傳統」或「典型」,至少跟伊利安在建築史文獻裡見到的那些不同,可無論是在巷衖遊走的機車、給躲雨行人一丁點溫柔的騎樓空間、垂掛在露天陽台的衣衫、門庭擺著的綠色植栽、沿窗蔓生的九重葛⋯⋯在在洋溢著生活與生命的氣息,讓他感覺非常迷人。

然而,離開臺北,在高速公路上看沿途街景轉化為遼闊的貨櫃場與山城,在道路的盡頭止於大片的水域,下車時嗅著空氣間的鹹味,兩人才終於明確地生出了「我現在身在海島」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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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註解〉

*2024年花蓮地震(又稱為403花東大地震)發生於當地時間4月3日上午7時58分09秒,震央位於台灣花蓮縣壽豐鄉,芮氏規模7.1(最初地震報告為7.2),該次地震在全台造成18人罹難、1,155人受傷、37人留置及3人失聯,中橫公路及蘇花公路、蘇花改均受地震影響而封閉。

*希賴斯(hɨraɪ̯θ)是一個無法直譯的威爾斯文化概念,粗略定義為「帶有對死者或離去者悲慟的鄉愁」,混合了掛念、渴望、懷舊、願望,或對昔日威爾斯(故鄉)的熱切渴求。

猶豫過後還是寫了這篇,過去總覺以異鄉人視角寫臺灣好像某種大內宣(必須說現在多多少少也是),但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這是我驕傲的故鄉,也想真摯地介紹給他們
主線會在基隆和平溪/深澳線
五大湖ㄉ朋友斗內 (digit) (digit) (digit) 台幣去吃臭豆腐
?五百八的臭豆腐是真黃金泡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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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elleeee: 吃五百塊的臭豆腐伊利安⋯⋯不是,就算是我也會口吐白沫吧
清蒸的他應該會原地去世💀
亞瑟會愉快收下抖內,然後陽奉陰違地帶著年輕人去吃鐵板燒之類的wwww
Art_y_an: 墾丁大街的鐵板燒五百八可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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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lleeee: 墾丁大街的物價是連山陀兒都不敢造次的等級好嗎還說人
歡迎亞瑟和伊利安來玩 突然覺得有點像在看《看見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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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writerdream: 《看見台灣》wwwww
我想要盡可能寫得真實一些,避免被濾鏡影響,所以後面還是可能會出現什麼景區裏有封條(維修中)、馬路如虎口 畢竟我在阿姆斯特丹也曾被自行車撞過和被路邊燒的金紙嗆到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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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2

幸運的是,他們在第二天就揮別了陰雨綿綿的天氣,天仍是陰的,但雲間洩出幾縷陽光,唯有深色的瀝青地昭示前夜的雨落不是缺乏根據的臆想。見他倆衣著輕便,飯店櫃檯的接待人員猶豫片刻,出言提醒他們帶把門口的傘以備不時之需,若嫌麻煩,隔兩條街就有一間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伊利安聞言挑了挑眉),那兒能採購到可折疊的晴雨傘,但折疊傘傘骨叫小,他倆較東洋人高大的身量可能需要兩把云云。這預料外的善意讓兩人多停留了幾分鐘,莞爾徵詢對方天氣及景點推薦,有幾處鐵路可及的所在本就在他們的計劃,聞言,古道熱腸的接待人員又介紹了聯通車站間的公車路線,以及那些路線途經的景區。

「和平島那邊有一間餐廳義大利麵超好吃⋯⋯喔抱歉,你們來自歐洲,可能想吃點當地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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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話說到一半,接待人員尷尬地拐了個大彎,比劃了好一會兒的市區地圖早被畫上幾個星號。「如果是這樣,到八斗子車站沿途都有滿不賴的濱海餐廳,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可以用Google地圖把地址和餐廳名字找給你們?」

對此,素來鮮少對陌生人表露真實笑意的亞瑟由衷地致上了謝意,以及解鎖的手機。



愛睏所以先寫一點,明天繼續
上面說的好吃的義大利麵我沒吃過,但大學時同學都很推,有個可愛的名字:河豚很多
附帶一提,我並不反感到異地還是吃自己習慣的料理的人,畢竟每個人追求不同腸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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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3

在跟卑爾根(Bergen)略有幾分相似、但色彩更加鮮豔的船屋合影後,他們沿著橋漫步到對岸的地質公園。

平日上午遊客稀微,停泊的船隻覷靜,不見船工活動,迎面拂來的風不太大,帶著質地黏膩的鹽分,讓伊利安沒幾分鐘就下意識用手臂擦過臉龐,他長期旅居過的城市都不近海,對於海,他畢生的所見所覽及從媒體文宣見到的,總讓他直觀聯想到滿是「陽光-海洋-沙灘(Sun-Sea-Sand)」元素的地中海風貌——亦是阿納托利時常放在嘴上的,「很白人中產階級的那一套」——可基隆是岩石基底的岬灣地形,亦是哺育北方聚落的經濟港灣,適合中小型的船舶定錨,所以那些距離渡假村或南洋印象極遠的油污、魚腥,粗莽直接,才是金錢的味道,富有生命韌性的痕跡,是當地人先祖、亦是移民文化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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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本職學能使然,明知此行不過是用以調劑身心,本意是讓他能藉由脫離平時宿命般的忙碌、避免落入庸碌的無聊陷阱,得到真正的休息,伊利安在出發前仍忍不住找了一籮筐資料,樂此不疲地用文字化的知識在腦中建構無數場景,設想這個在十四個小時航程之外的島嶼國家,究竟會跟他所知、目前最親近的海島英國有什麼差異。

「差得多了,不是嗎?」聽他這麼說,亞瑟步履閒適,笑著反問。「不總是眼見為憑的,但你又看見了什麼樣的景色呢,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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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伊利安低頭用帆布鞋的鞋尖將路上一顆碎石往前踢,先是嘟噥「我還在觀察」,隨後聳聳肩,說他覺得至今感覺還不賴。他大學之後就沒再精進的中文說不上好,便是稍有了解的簡體中文在這片土地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遺憾的是,這是他抵達臺灣時才知道的事,盯著機場的指標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字符看起來披著義大利語皮的托斯卡納語,不幸中的大幸,一路上他倆收穫超出預期的熱情與善心,讓這趟沒有太多規劃的旅程異常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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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談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岸邊的圍欄,浪聲大了許多,天色鬱鬱寡歡,幸而能見度很高,他們能輕易看見幾海哩外的山稜,還有海上蕩漾的小船——或許船是大的,可在遼闊的灰藍色籠罩中,只是幾痕白,彷彿風中飄渺的燭火,帶著隨時會猝然熄滅的夢想——堤防邊有三兩釣客在垂釣,舉目所見,若不是大如天空,就是形單影隻、渺小無比。霎時間,一如站在那些大得不像話的畫作前頭,好像連思考都失去意義,他倆不發一語,目光落於在礁石上綻放的白色浪花,耳邊的風聲與浪潮嘈雜又安靜,將園區門口偶爾傳來的車輛聲拉得很遠,教人感覺如置身於世界之外。

不知過了多久,浮現在伊利安腦中的第一個念頭,是他曾說亞瑟是個像海的人。於今,他更確信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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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海洋孕育生命,時常讓人誤解它是寬容的⋯⋯也不盡然是誤解,海的確寬厚,但那只是單向度的敘事,他是出身自深林的孩子,即便不諳水性也未曾受困於暗流,他也知曉,這種看似喧囂的場景,可以是熱烈歡迎的意思,也可以暗喻湧動的危險,海與山,本質都帶著冷到骨子裡的孤獨。

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牽住了亞瑟,而後者正在看著交握的手。他面色一赧,卻沒有輕言放開,有股小小的固執勁兒,亞瑟沒有開口,只是輕笑了一下,又握緊了手。粘附在指尖的濕氣在熱氣下變得纏人,可他們都不想放手。



一直覺得正濱漁港很像卑爾根,總算能吐槽一下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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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4

手都來不及舉起,伊利安只能眼睜睜見公車在對向馬路駛離站牌,留下一屁股廢氣及大得驚人的轟隆隆聲。近午時分,雲隙破開一個傷口似的口子,微弱日光蒸騰著吐息間的水氣,加之對於雙向街道略嫌逼仄的樓房,人高馬大的兩人便是沒有太大的動作,皮膚也輕易佈上薄汗。

來自北國的青年拂去額前的濕意,原想提議改搭計程車,可目光所及,離峰時段的路上只有偶爾徐徐而過的私家車及汽車,不見明晃晃的黃色車輛,這兒離市區太遠,媒合Uber看來也需要一點時間,說不準下班公車會不會更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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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正當他手忙腳亂地下載當地的大眾運輸動態App時,一輛自兩人返程的方向行駛而來的深色休旅車緩緩在眼前停下,副駕駛座的車窗開到一半,裡頭是他們在公園制高點擦肩而過的遊客。那是兩名年紀看來要比亞瑟更長的臺灣人(亞洲人的面相太具欺騙性,故而伊利安只能就那些無法掩飾的細紋推測),他們先前並無交談,僅是在錯身時的眼神相觸時禮貌性點頭示意,隨後在涼亭各據一方拍照,看海潮往復與櫛比鱗次的礁岩奏出和諧的合奏。

「你們要去哪裡?順路的話,可以搭我們的車。」副駕駛座的男士的英文有些口音,但不影響理解,伊利安見對方眼睛很亮,有禮的笑裡不帶其他的意圖,下意識望身旁的伴侶看去,意欲徵詢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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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亞瑟往前踏一步,彎下身子跟車窗齊高,有意識地放慢語速回道:「謝謝。我們想去『八堵子車站』,介意載我們一程嗎?」

「八斗子?」聞言,駕駛座的男人接過了話荏,聲音相對低沉,可英文的咬字更清晰了些,沒來由地讓伊利安想到澳洲口音。「我們正好要去那裡,上車吧。」

沒成想事情可以進行得那麼順利,伊利安結巴著用中文道謝,便跟在亞瑟身後上了後座。車上音響播的音樂音量很低,他很難聽清唱的是什麼,有一搭沒一搭跟自我介紹是「周」和安德森的男人穿插著中英文聊著天,話說到一半,才知道他們也是伴侶,正在環島旅行,紀念結婚六週年。

「以法律來說,是五週年。」安德森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但事實婚姻來說,已經差不多⋯⋯二十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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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開著車的周沉吟,也補上一句附和的鼻音。

哇賽,伊利安不禁感嘆,不想將話說得肉麻但還是情不自禁讚嘆:「你們好浪漫啊,就像電影一樣。」

前座兩人一怔,而後笑了出聲,連連贊同「確實是」。

牽起伊利安的手亮了亮戒指,亞瑟順勢問了當地同性婚姻的問題,安德森盡可能以簡明的單字回應,就兩人理解到的現況,臺灣相較其他亞洲國家開放,但性少數的重點更在於「少數」而非「性」,因此合法化在部分保守人士眼裡,不脫「法律是最基本的道德」概念,而非社會認知的普遍道德,跟歐盟中隨趨勢而通過同性婚姻法律的東南歐國家處境相似,人們不盡然接受,而是找到無視的方式,幸也不幸,那些無人之境正留有給歷史上曾經的少數喘息空間,讓他們得以發揮人類文明熹微的光輝——存活、創造,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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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車外的景致隨話題變迭,像是一道敞開的大門,走出煙火氣息極重的住宅區,就被山光水色包夾,左側一覽壯闊的海色、右側則被稜線分明的山坡,前頭或是筆直,或是蜿蜒的柏油路烏亮,好似公路電影的遠景。

十多分鐘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停車前,周問兩人要不要一道吃個午飯,因為他們想要搭乘的火車支線有固定班次,時候不到也得在露天車站空等,不如在鄰近的咖啡廳等到時候差不多再走過去。

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倆隨臨時的在地嚮導在濱海公路下車,進到一間沿山壁而造的平房,外牆漆成明豔的暖色,圍牆上陳列著小巧的多肉植物。才走入店裡,熱食與咖啡的香氣立時充盈了人們的嗅覺,喚醒他們沒有自覺的飢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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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餐廳內櫃檯與吧台為一體,一牆之隔還有其他房間,亞瑟猜測是內場,其他視線可及的是一個大片開放式空間,總共十來張方桌,中央橫亙兩大排書櫃,只有一張兩人桌坐著散客,是對正在滑手機的男女。原在向門口那側櫃檯——形似L型短邊——坐著的女子圍著圍裙,見自階梯爬上的四人緩聲道了句迎賓語(他之前問過伊利安,大致上是「歡迎來訪」的意思,讓他深感意外,畢竟在歐洲多數地方能得到最多的不過是一句帶著笑容的「日安」),跟走在最前頭的安德森確認人數後,兩人似是相熟,笑著多聊了幾句,女人便領他們到靠近書櫃的四人座,將附有照片的雙語菜單在每個座位上各放了一份,向他們說了句中文便欠身走回收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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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她說選好餐後,再揮手叫她來桌邊,或者到櫃檯點餐都行。」周邊說邊翻閱菜單,問他們吃不吃素、有沒有食物過敏的嫻熟口吻,顯現善於照料他人的特質,讓兩位異鄉人感到安心許多,看著他的神情也和緩許多,連帶注視這一幕的安德森也帶上深深的笑意,鏡片——「我有老花眼,平時沒關係,但沒戴眼鏡可看不清這麼小的字。」安德森解釋——後的眼睛深邃,專心致志不失柔軟。

「——如果你們沒有忌口,那我點個比較道地料理的魚和雞,好嗎?這間店可能比較符合西方的飲食習慣,不用分食,每個人會有自己的一份餐點,包括飲料和甜點⋯⋯」對著菜單侃侃而談,得到伊利安肯定的回應後,周抬起頭,這才發現在座其他人齊刷刷盯著自己,登時愣了愣,反射性望身旁的伴侶問:「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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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安德森抿著嘴搖搖頭,面上還帶著笑,跟他確認了餐點細節後起身走向吧台。

倉促地跟將菜單一併收集起來的安德森道謝,伊利安才低頭喝了口水,餘光就見那桌散客放下了手機,先是看著安德森竊竊私語,而後又看向周,最後其中的女方大膽地離開了座位,走到安德森身後,待他點完餐後,面帶期待地上前攀談,安德森沉靜的回覆似是證實了兩人的猜測,女子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連肢體語言都鮮活不已,連連對男伴招手,比手畫腳要對方用手機為他倆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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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不好意思,難道你們是⋯⋯很有名的人嗎?」見狀,伊利安內心頓時被「天哪沒認出來會不會太尷尬」、「還是說認出來了他們反而會尷尬」、「這問題會不會很沒禮貌?是不是假裝不知道更好?」、「會不會今天滑Twitter就發現自己被炎上了」種種念頭淹沒,有點口不擇言,話說出口立刻發現自己理該修飾一下。「抱歉,我沒有冒犯的意思⋯⋯」

「沒關係,嗯⋯⋯」周思考了下,看似原本想要否認,可又改變了主意,點點頭。「算是小有名氣吧,別太在意,頂多是在臺灣這邊⋯⋯還有香港?中國大陸?」

等等,這範圍越說越大了啊。社會閱歷遠無在場其他人來得多,雖然摯友在Instagram上有百萬訂閱,但從未因此實質性地影響生活,青年只覺大腦成了一片亂碼,不確定此時的最佳應對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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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商業、音樂,還是影視領域?」亞瑟恰逢其時接過了話荏,語態平和,不卑不亢,沒有因而改變態度卻仍保有足夠的尊重,「請原諒我們自小被西洋的強勢文化餵養,對東亞了解確實不夠深入。」

「無妨,只有少數人會在意電影節出現的那些作品,這裡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笑了笑,周摘下眼鏡,「我跟景耀⋯⋯也就是安德森演過戲,但知道這些事的人都有一定的年紀了。」

看我們的年紀也知道吧。周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話鋒一轉,提起另一個問題。

「如你所說,東亞不那麼被歐洲人熟知,那為什麼會選擇這裡作為目的地呢?」

話說到這裡,總算照完相的安德森施施然拉開椅子,補上一句:「是啊,臺灣應該只會出現在戰爭主題的報導吧?可能還有川普的關稅戰演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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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對座的兩位異鄉客會心一笑,四目相視後,由亞瑟率先開口。

「我比較⋯⋯實務,考慮最大的是直航班機、自由度、語言通用性,還有同行者的人身安全。我無法承受失去他的任何可能性,之前就聽說臺灣是個很安全的國家,加上伊利安會說一點中文,對這個語言也有一定程度的好奇心,但近期的國際局勢讓我判斷中國不是個遊客友善的地方,因此我們就決定是這了。」他笑著眨眨眼,「很抱歉,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好理由,不過我很喜歡這裡的人們,很熱情,像是你們。」

「我也差不多。」伊利安嚥了嚥口水,戰戰兢兢卻也誠懇,「⋯⋯雖然應該滿多俄羅斯人去日本或中國的,但我從沒來過遠東。來之前有人推薦我們去越南和泰國,不過除轉機跟語言是問題外,我朋友的女朋友是臺灣人,所以我對這個地方很好奇,想看看這裡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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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海?你是說海上活動嗎?確實滿多外國人來東南亞浮潛的,我們有些小島很適合。」安德森挑了挑眉。

「不,我不太游泳,他也只游游泳池。」伊利安用手指比了比亞瑟,後者補充說自己只是喜歡游泳後的桑拿,他又定定望向兩人說:「這裡的海很漂亮。」

「謝謝。」這話讓安德森很意外,道謝後,單手支起了下巴,語氣感慨。「有時我感覺,這裡的人們都忘記這是一座島。當然,城市很好、商業發展很好、賺錢也很好,可是當人習慣以大陸國家的方式生活時,這是很⋯⋯」

「很可惜,也很危險的。」周接下了話,安德森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反過來說也是。」

非母語使用者的用字很淺,意味很深,伊利安沒有擅自打破兩人沉默咀嚼思考,一如他鮮少介入亞瑟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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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時值今日,他不時與這種彷彿被對方拒於門外的寂寞對抗,他知道,無論再怎麼深愛一個人,人也無法全然理解另一個人;可他也知道,另一半(the better half)不單是形而上學自我矛盾的抽象概念,作為一個人的主體已是充分,當人接受另一個人走入生命,不是也不當因為自身的缺口或投射,而是真正能使一個完人變成更好(better)。

捫心自問,他願意在亞瑟面前揭露、暴露、扯開畢生最大的不堪,鉅細靡遺地細數從小到大的種種瘡疤嗎?他的理智同意了,可感性在邊緣搖搖欲墜,跟尊嚴掛勾的事物何其脆弱,組建自我的幽微認知像是滿佈大腦的敏感神經,也像是未爆彈的精密線路,他身在其中也難能拆解。

終其一生,人都在故土與遠方之間擺盪,只是有些回不去,有些到不了,不管是肉身或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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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像是他們之前一同在家看的蘇格蘭片*。

在那之前,伊利安讀過影評,說那是部既溫柔又哀傷的作品,雖無法預測劇情發展為何——如果瑣碎的日常對話稱得上劇情?——可隨電影進程被越來越多的手持式影帶覆蓋,他的面色不知不覺繃得死緊,艷羨彷彿只能在銀幕上看到的「別人家的爸爸」與「夢幻般的親子情深」,另一面看著片中父親被土耳其迷人的日照映照得更加蒼白的面孔,像是喉頭梗著一口出不來的氣,他無法也不敢任意歇息,怕隨之而來的是如釋重負後的潰堤。見他肢體語言緊繃,亞瑟無聲地坐近了點,兩人的手臂相觸之際,他下意識將身上部分的重量往對方傾軋,被亞瑟穩穩地支撐著,厚實的掌心從背後繞過,搭上他的後腦勺,似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愛撫,輕慢梳理著他靠近脖頸的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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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破碎的影像輪替交織,猶如人的記憶總不那麼準確,可某些時刻又清晰得歷歷在目。歲月殘酷在於,多年之後回想燁燁生輝的景況,時而會看見當時沒能看見、刻意或無心忽視的暗影,認知上的時差,像徘徊在古堡的惡靈,總在午夜時分將他們想要摒棄的過往扯出來大聲嘲笑、肆意凌遲。

一旦你離開長大的地方,就再也不屬於那裡了。
像愛丁堡,我從來就不覺得自己屬於那裡。

全片還未結束,伊利安就在皇后合唱團的配樂裡無聲地哭泣起來,亞瑟沒有按下暫停鍵,也沒有出聲勸慰,只是將他半個身子按著躺在自己膝上,一手握著他的手,一手撫著他的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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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他覺得很難堪,也很沒道理,分明是他選擇離開老家的,卻無法不感覺到自己被背棄,因為它從未真正地像是「家」,就如印證了亞瑟說過的一句很可怕的歌詞:「你在外也無容身之處,別無謂地逃跑。*」

人們稱那些歸不得或失去故土的人是失根的,可從未擁有過的東西,怎麼失去呢?



*夏洛特・威爾斯《aftersun 日麗》,二〇二二年。
*《Wish 星願》〈This Is the Thanks I Get?! 這讓我感到心痛〉西班牙語版本〈¿Y así van a agradecer?〉,二〇二三年。原文全句:「No tendrás refugio afuera; deja de cor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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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Mid-Talk

快樂旅程被我扯出成好多感傷的碎片,包括但不限於莫桑、伊利安和周森(是的,周是周森,安德森是景耀),離題到極致 (?
上文提到的餐廳是以BOSS為原型改編,我們去北部時常常會在那邊逗留喝點咖啡,再繼續上路。

因為全文預計超出8K,後文會直接放入好讀版避免擾民 尤其我發現有BOT轉噗,但是隨時歡迎大家來抬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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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Free Talk

選定2024年單純是因為我發現沒有這個年度的故事。
回憶去年此時,無可避免地跟地震牽扯在一起,濱海公路也在同年的六月和十月因天災坍方多日,所以能在大難之前見到它最好的一面的伊利安和亞瑟是幸運的。

這篇主軸集中在伊利安的視角,想聊聊「對於遠方的渴望」以及「回不去的故鄉」。文中提到的「hɨraɪ̯θ」指的是後者,英文釋義很耐人尋味,除了是回不去的故土、童年外,以及從來都不是家的故地。
人對於遠行的渴望,未必是基於對現實的逃離,借伊利安的口宣之的是,有時正是因為遠走,人才得以找到自己未曾知曉自己如此需要的安樂國。
如果這故事以亞瑟的角度切入,筆觸勢必會陰鬱許多,他也是離開家鄉、打從幼時就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的人,這點我還是留在正文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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