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百般無聊，除了滑手機之後就是閉目養神，沒事可做但一旦閒下來，窸窸窣窣的低語就會在耳邊響起，含糊不清的呢喃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可能是那鬼東西的死纏爛打，亦可能是創傷過後的幻聽。

　　經歷過災難之後，好像變得比以前更敏銳，真是累死人了……

　　剛抹過臉想忽略掉似有似無的微語，便聽見了敲門聲，不是老頭來了應該就是密利歐，坐起來身來用沙啞乾枯的嗓音喊：「進來——羅梅洛？」

　　琴很是意外，她沒想過是羅梅洛來了，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些尷尬。

　　「……你知道了？」

　　他進門以後看到的是與以往大不相同的琴。除了多處燒灼傷以外，還有那不同以往，看似有些疲憊的雙眼。

　　羅梅洛一瞬間有些錯愕，許多思緒從他的腦中奔騰而過，他不容自己有一絲僥倖，卻還是忍不住認為哈沃林的選擇是正確的，要是沒有他冷靜且理智的抉擇，自己也不至於只是輕傷。

　　「……妳還好嗎？」他百般糾結以後只吐出了這句話。

　　「如果我說沒事……你一定不會信吧。」自嘲般的揚起嘴角，但沒過多久又垂下來：「糟透了，幾天都沒睡過好覺……」既然是熟人又是朋友，琴也不倔強自己，往後一倒癱軟身體。

　　「我原本對那鬼東西不是很敏銳，但現在……哈……我總是聽到有誰在說悄悄話，真是煩死了。」聲帶灼傷後每說一個字都格外費力，雖然羅梅洛聽不見，但也不難發現琴每說完一句話，都要換一口氣稍作休息。

　　琴的狀況不好是連用肉眼都能看出來的，羅梅洛並不清楚自己能夠說些甚麼來安慰她，只能站在一旁，維持著有些複雜的表情，不漏掉琴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妳可能只是傷得太重了，持續治療的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他不知道琴身上發生了什麼，不論是身處於帷幕中心的災難，還是關於她師父的死訊。

　　他不明白一切有多糟。

　　「身體狀況……還行嗎？妳看起來在說話上有點費力。」

　　「吸入性灼傷，聲帶也壞掉……」原本就因為喉返神經受損而聲音沙啞，現在聽起來又更糟糕了，喉嚨像是被磨砂紙磨過一樣，磨得粗糙又生硬，連吸一口氣也隱隱作痛。

　　看著羅梅洛憂心忡忡的模樣，她反而不忍心全盤說出自己的狀況，只會讓人更擔心吧。

　　「……早幾天已經不用戴呼吸器，還能吃東西，已經好多了。」雖然也不算好多少，但至少沒一開始那麼糟糕了。

　　「……所有事情都在好轉。」述說事實以外，他也在給予祝福，不善言辭的羅梅洛只能用這種方式進行表達，簡單，又有點笨拙。

　　「……」場面又再次變得寂靜，羅梅洛有些困擾自己不善表達，並盡可能擠出一些好話：「……我們都活下來了，沒有什麼比這還要更值得慶幸的。」

　　「還能在這裡跟妳說話，我感到很高興。」

　　事情會有好轉，或許是因為現況已經糟得不能再更糟。琴知道羅梅洛這人很單純，沒有半點壞心思，只是純粹地安慰朋友，自己卻不合事宜地出現負面的想法，她為此而感到愧疚，默默拽緊被角。

　　鬆手之後琴坐起身子，既然朋友來了總不能一直擺爛，而且羅梅洛說得沒錯，最起碼她活下來了，從那災難之中活過來了，這是唯一該慶幸的事。

　　「……既然都來了，你不坐下來聊一會嗎？」

　　「……」他點了點頭，在一旁的陪病椅上坐了下來，但不知道該聊些什麼。他想問琴在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擔心讓人回想起那些事情會使她難受。

　　「……我不是很清楚，外面怎麼了。」所以他打算從自己的部分開始說起：「哈沃林……我的搭檔，第一時間選擇了把我們自己鎖在配膳間等候支援，他告訴我……不要妄動，不要出去。」

　　「我們因為這樣……在前期躲過了很多危險。」

　　哈沃林……聽見熟悉的名字後，琴露出複雜的表情，在她的印象中哈沃林就是那種一板一眼的模範生，有時候卻會有令人匪夷所思的行為，就像機械人一樣難以理解，總之就是，他倆合不來。

　　「……沒想到你跟哈沃林組成搭檔了。」琴原本以為哈沃林這人應該很難會有搭擋，實在太難跟他溝通了，簡直就是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但不得不承認，某方面來說哈沃林是位可靠的前輩，會優先保護戴環者，這對羅梅洛而言挺好的。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跟哈沃林也遇到什麼了嗎？」遇到了什麼？被聖骸販子追殺？還是遇上了狂信徒？聽著羅梅洛的描述，琴不禁往最壞的方向思考。

　　「我們也在醫院，同樣遭到帷幕。」羅梅洛解釋著，臉色沒有半分玩笑：「就算有我在身邊，他還是堅持以不傷害戴環者的方式維持理智。」想起那個總是裝著聖水的保溫瓶……他就覺得有些噁心，從那以後有多少聖水是他自己提供的，想到這裡，他的臉色有些不好。

　　「我的經驗不足，造成了他不少困擾。」
　　「還害他受了不小的傷。」臉上換上內就的表情，他盡可能快速平赴心緒：「我會來探望他，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妳也遭遇同一件事，傷得不輕，所以才會過來看看。」

　　天殺的，琴現在想殺人的理由又多了一個，就連她的朋友也被牽涉其中，這下更不可能會輕易放過那傢伙。

　　她咬緊了牙，抓緊被褥的手正氣得發抖，對於朋友所遭遇的一切感到不憤，即便她一句髒話也還沒罵出口，直到雙手都發麻，她才緩緩鬆開了手。

　　「哈沃林他……還好嗎？」雖然共事的機會不多，但好歹也是同陣營的人，只是處不來而已，還不至於會冷漠到毫不在乎。

　　「……」當琴提到哈沃林的時候，羅梅洛低下了頭，可沒有維持太久，便重新看向琴：「有慢慢在好轉，他太勉強自己了，身體一度到了極限……」

　　「……」在自己說完這些話以後，羅梅洛才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的愣了一下，開口問：「你們認識嗎？」

　　就算是在舊日月宗，哈沃林也都是傾向單獨行動的，基本上沒什麼人會跟他有所交集，再加上他待人處事的方式……除了負責派發任務的聯絡員與歸檔人事資料的守密人，他還真不知道有誰也認識哈沃林。

　　「我們曾經共事過，雖然很短暫。」那是自師父入獄之後，琴第一次單獨與外人合作，完全說不上是一場愉快的合作，坦白說，琴當時還有粗暴地捂住哈沃林的嘴巴。

　　不知道哈沃林的狀況如何，但會把自己的身體逼到極限，恐怕不會比她好到哪裡去甚至是更糟糕。

　　「有慢慢好轉這是好事……」琴想不出什麼能安慰羅梅洛的說話，空氣凝重得有些尷尬，「總之，我們都活下來了，要報復什麼的，之後養好傷再說。」

　　「……」當他聽到報復二字時，心中有股說不出來的感受，他沒想過找出主謀或者報復一類的事情，他們接觸到醫院時，帷幕早已降下，比起思考主謀是誰，更多的是思考如何活下去。

　　但那是他自己，說不定哈沃林早就已經在著手調查相關內容了？那可是哈沃林，躺在病床上也不忘檢閱資料與報告書的哈沃林。

　　「琴知道……誰是這件事情的主謀嗎？」羅梅洛問：「如果你知道的話……可以不要告訴哈沃林嗎？」
　　他知道，很多資料與情報一定已經上報給舊日月宗，但能越晚讓哈沃林知道這件事情……爭取越多時間越好。

　　「他如果知道了，只要能下床就一定會去追查這件事情，根本不能好好養傷。」羅梅洛自己都沒發現，他微微皺起了眉頭，表現出對哈沃林的過度關心。

　　琴頓時不知該不該把事實全盤告訴羅梅洛，包括她真的正面遇上降下帷幕的兇手，以及她暗中委託情報商調查，還用自己的血作為籌碼。

　　「……我保證不會跟他說。」不知為何羅梅洛會如此重視哈沃林，但既然是朋友所求，只要不是太過份也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她也同意哈沃林絕對幹得出這種事。

　　「我的確遇見了兇手，身邊還跟著那邪門的鬼東西，醫院的異相一定跟他有關。」琴從枕頭底下抽出紙袋，裡面正是關於兇手的情報，為了不讓老頭發現，這幾天她都得忍受被墊高的枕頭。

　　「小心這傢伙，還有……先替我保密。」

　　「……」羅梅洛看了下眼前的資料，這個男人他印象中有看過，但也就短短的見過一面，甚至連在哪裡見的都不清楚。

　　「你想自己行動嗎？」既然提到報仇，羅梅洛不禁這麼想像，能夠引發帷幕的人……怎麼想都不太安全，他雖然也想譴責這位兇手害他們陷入苦難，但現在更緊迫的是……

　　「不要做衝動的事。」他提點。

　　「向教會匯報還要跑流程，搞不好這傢伙已經又在哪裡作惡……」琴沒耐心等老不死的長老開會，所謂的匯報大概也只是跟老頭知會一聲，就算會被阻撓也決意要親手解決這禍根。

　　「……我不會白白賭上自己的命。」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爬回來，怎麼可能什麼都沒做成就回去敲門？

　　雖然年輕氣盛又衝動，但至少不會一出院就去送死，在真的下手之前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休養身體之後還要去靶場。

　　就算是賭命也要抓緊兇手的後腳跟一起下地獄。

　　「……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羅梅洛有些無奈，他的兩位朋友都不太重視自己的性命，一個死腦筋以戴環者為重，一個似乎是想跟事件主謀同歸於盡。

　　「我明白妳的心情，但……」但或許自己也沒有阻止的立場？羅梅洛知道自己不擅長給建議，他腦中只有一些諸如找幫手或者用夠縝密的計劃來進行剿滅。

　　可或許琴不一定聽得進去。

　　「總之，現在先把身體養好吧。」

　　「……我知道了。」

　　誠如羅梅洛所說的，雖然是老生常談，但如果沒有一副健康的身體，一切的想法與野望都只是空談，而琴偏要與生俱來的缺陷對抗，即使深知勝率極低。

　　「……」或許他再怎麼勸，琴也聽不進去，這讓他想到了哈沃林，同樣也是怎麼勸也聽不進去，你們舊日月宗都充滿了這種死腦筋的人嗎？他在內心想著。

　　「我不打擾你休息了。」他沒有能力說動琴不要去進行莽撞的報復，只好選擇讓她更專心養傷。

　　「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走之前可以順帶處理。」

　　馬汀老頭已經替她打理好一切，除了身上的傷和私下追查兇手之外，也沒什麼事需要琴煩心了。

　　「沒什麼了……硬要說的話，偶然幫我帶比夫散步？」雖然有拜託住在附近的友人幫忙照顧一下，但她還是學生，一個女孩子再加上一個氣喘患者，太過頻繁出入哈林區也不太好。

　　「家鑰匙可以先借你，出院之後我再問你拿。」

　　「……好。」羅梅洛答應了這個要求，但也補充：「我只是暫時幫忙，比夫還是需要妳的。」

　　他只能透過這個方式讓琴珍惜自己一點，並走到病床旁：「住址用手機傳給我吧，最近沒有哈沃林盯著，我的行動比較自由點。」

　　並等待對方把鑰匙交給自己。

　　原本還考慮要是自己有什麼三長兩短，就把比夫交託給羅梅洛，還是打消這念頭吧。要是真的說出口，自己或許真的會做出任何事送命的傻事。

　　同歸於盡是放在最後的順位，最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

　　「……知道了，就說了我不會白白送命。」琴開始覺得羅梅洛愈來愈像馬汀老頭子了，不只多愁善感還愛操心。

　　琴把家鑰匙交給了羅梅洛，順手也把地址傳給對方：「在我出院之前比夫就麻煩你了。」

　　「知道了。」羅梅洛接過鑰匙，將其收好以後重新看回琴：「那我先離開了，不打擾你養病。」

　　他希望比夫記得自己，這段時間多了一些事情要做。

　　「早日康復。」

琴不要做傻事…… 大家都是好朋友，沒有人希望妳出事……
謝謝琴中交流！這次的探望甚麼禮物跟慰問品都沒帶羅梅洛好笨 起碼帶點水果什麼的啊……

無意間聊起了哈沃林，宇宙級工作狂被兩個人在背後偷偷討論好可愛

狗狗會照顧好的，所以琴真的不能亂來！

感謝羅梅洛中交流!！！讓羅梅洛操心了！！
羅梅洛真是一個好朋友好寶寶啊！！比夫暫時交給羅梅洛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