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事前還來不及討論出一個比較適合的上下體位，但見吻著自己的人從骨子裡透出的熟稔以及愛意，像是野獸般憑著直覺舔吻——他原想嚙咬，不過嘴唇破了的刺痛感實在太過難耐，因此終究收起了利牙，溫馴得像隻大型犬——的彼得就放棄了不必要的爭訟，畢竟唯一有性經驗的那方怎麼想也會比他這生手讓彼此來得好過一些。

將他放上溫軟的床縟時，東尼看似詫異於他的退讓，下巴的羊角鬍在接吻時紮得他咯咯發笑，看著他時那雙眼睛就像流淌的咖啡奶油糖，帶有焦灼的熱度、濃稠得化不開的鬱色，以及甘甜的愛。

彼得・帕克知道，這已經年長一方能表露出來的、最坦白的愛情表現。勾起像是濃縮月色的銀藍色眼睛，蜘蛛人伸出柔韌的上肢攬過了一時無語的東尼史塔克，彷若要將生理與心理最柔軟的部分一併在這個時刻都獻給眼前這個人，露出了個介於明亮與溫婉的柔情笑靨。

「我不是不想負責⋯⋯我只是不確定，你是不是確定要這麼做。」感覺要為自己趨緩的逃避依戀解釋些什麼，東尼克制地說道。

「得了吧。」被那話驅散了一時間的濃情密意，彼得簡直控制不住自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想要逃出蜘蛛的網？想得美！ 」

還是我忘了那個你偏好被動方的可能性？他還在滔滔不絕，已經清楚明白先前那些思慮無非是杞人憂天的鋼鐵人毅然決定用另一個吻緘默不解風情的吐槽。

口舌之間的濕濡氣息很快沾染上了灼人的熱度，彼得不知道他是不是臉紅了，也不那麼確定要順從這種情迷意亂，或者抓著尚存的理智、藉幾個化學酶的反應過程讓自己冷靜下來。曾經以為處子之身會獻給同是初夜的另外一個女孩，因此他向來不是特別擔憂實務經驗不足的問題，然而，此刻見識到億萬富翁老練的吻技，他卻不免萌生一種介於羞赧、難堪、惱怒與手足無措之間的黏膩情緒——焦慮。

他明知自己不該這麼想，卻還是懊惱自己沒辦法展現一個更成熟、遊刃有餘、讓彼此都能歡愉、最好的自己。

這種由念想牽動的僵硬很快被伏在身上的人察覺到了，男人體貼地停下動作，落在榛子色眼睛裡的青年額前髮絲撩亂、白種人的蒼白肌膚隨著喘息染上了粉色、平時乾燥的嘴唇因為上頭的水光看來嬌嫩許多，而那雙眼睛──東尼・史塔克最喜歡的部分，此時在白熾燈下全然顯露了原色，既像是淺灘映照天空的淺藍色，又像是全然透明的，因此才會如此誠實地將所見映照於上，而當他見著你時，你就佔據了他眼中的世界。

彷佛你就此成了他的全世界。

「你在害怕嗎？」東尼緩聲詢問，他感知到年輕人的不自在。見其眼神不是排拒的意思，抿起的嘴唇卻顯露著打從心底透出的猶豫與鬱塞，寬大的手掌撥弄青年鬆軟頭髮的力度十分溫柔，像是梳理著、又像是一個不追求任何目的的親暱舉動，落在髮梢的每個撫摸都讓彼得心旌搖擺。

「我確實害怕……」平時妙語如珠的街頭英雄嚥了嚥口水，握住了來者在撩動他髮根的手腕，拇指摁上的脈搏處薄弱卻堅定的躍動著，與他此刻的心跳聲逐步應和，「你其實在想：『處男就是麻煩』。」

接著，彼得・帕克將那隻被自己拉離的手掌肯定並且緩慢地置於自己的心口，好似要將生命連同這個無聲的動作，一併獻給東尼・史塔克。

儘管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好的自己；但他知道，這是他現在可以獻給對方的自己。完全地。不留餘地地。

東尼看似很高興地笑了。

平素總是繃著嘲諷笑容，他的面容因為真實的情緒波動而使整張臉的輪廓都鮮活起來，乍看跟彼得熟識的那個史塔克看來不太相似，但就連那不相像的部分都輕易地教他喜歡，胸膛的鼓譟在他耳中像是震耳欲聾的愛語，他不知道做為普通人類的對方聽不聽得見——若是聽得見，那很好，這樣他也無須訴諸永遠言不及義的文字；若是聽不見，那也很好，因為接下來，他會盡己所能讓東尼感受到。

「別鬧了，我總是為得到其他人無法得到的事物而沾沾自喜。」反過來將手指嵌入青年的指縫，過去的花花公子告別風流的年少時光後，流淌在眼睛的迷人丰采依舊不減，歲月的淘洗使得顏容上的細紋多了幾許成熟獨有的風韻，也令曾經輕佻的話語聽來更真誠幾分：「所以我現在應該假裝紳士的問你『我們要不要繼續下去』嗎？」

當然不。被氣氛影響，總算露出笑顏的彼得回答，又握緊了彼此交扣的掌心。

過往對於男女情愛的瞭解止步於愛情喜劇與成人片，所以當彼得見到東尼輕門熟路地從床邊的矮櫃掏出一排保險套與小瓶子裝著的液體時（當然，他想），腦子遲延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運轉。直到對方準備擰開瓶蓋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用雙手摀住臉，像極誤闖女化妝室的小男孩，通紅的耳朵像是某種疾病蔓延了整張臉、有著漂亮曲線的脖子，以及那些平時被衣物虛掩的肌膚。

東尼沒有藉故嘲笑他，卻也不以為然地用鼻子哼了三兩聲，大有「現在要下船可太晚了，小子」的意涵，卻還是富有耐心地等他放下手、恢復敞開的肢體語言，才接續動作，慢條斯理地解開他襯衣的扣子。

不消一會兒，被連鎖洗衣間洗得寬鬆的衣領鬆垮地掛在彼得的臂彎，半遮半掩的尷尬感讓他不由得聯想到了脫衣舞孃，就見年長一方忽然停下動作，以一種不沾染情愛與熱度的審視眼光，緊盯他測腹上一片被炸彈碎片扎傷、癒合後分外蒼白的新肉。

一瞬時，他為這副好似年久殘破的布娃娃的軀體感到羞愧。

渾身上下數十、甚至百計的傷痕讓他看來就像缺了好多塊的拼圖，本該年輕美好的軀幹被狼狽猙獰的瘡疤及瘀傷覆蓋，誠然說不上是多麼賞心悅目的畫面。如此一想，他突然羞恥不已，下意識想要曲起身子──

接著，東尼掀起自己身上的棉質T恤，一把扯下，露出胸口彷彿被狠狠撕開後又強行縫上的痕跡。彼得一眼就看出中心原是反應爐的位置，唯有近距離觀察，他才真正意會到「那東西」離東尼史塔克的心臟有多麼接近。

他們都曾經離死亡這般接近，但還是活下來了、相愛了。

FIN.

Free Talk

工作時聽清nightly這首歌的歌詞，立時想到多年前寫的這個段落。其實我至今都很難相信有人能完全地愛著我，但我相信，有些人會願意看見完全的我（就算不是喜歡每個面向的我），而我更相信，他們之間也是如此。

i wanna kiss you like you just survived a plane crash
see all the pieces that you’re always scared to show
我想像你剛從空難裡倖存下來那樣吻你
見見你總是害怕示人的每一吋瘡疤

i wanna know just where your head goes when you spiral
when everybody else just walks out, i won’t go
and i’ll make friends with the voices inside of your head
and i’ll kill off all the monsters under your bed
我想知道當你又陷入負面循環時，你在想什麼
當所有人都離你遠去時，我不會
我會跟你腦袋中的那道聲音成為朋友
然後幹掉你床底下的可怕怪物

yeah so tell me you’re broken
tell me you’re sad
your daddy issues and panic attacks
i want every part of you
是的，所以告訴我你破碎的靈魂
告訴我你傷心的一切
你的戀父情結和焦慮症發作的時候
我想要了解你的每一部分

show me the bad parts show me your scars
from all your exes that drew on your heart
i want every part of you
I do
i do
讓我看看你糟糕的一面和那些傷疤
丟下那些朝你的心逼近的利斧吧
我想要了解你的每一部分
我想
我真的想

美麗文字構成的流暢畫面感⋯

onikun0724: 謝謝香蕉，雖然全篇沒有寫得很完整，但核心概念有出來就放出來了
我很喜歡那種「謝謝你見過我的黑暗和悲傷，而你知道那也是我的一部分」的情感表達
最近的香蕉莫也是讓人多本（？）滿足，在此特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