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城的陽光比南區刺眼得多。

萊利推了推墨鏡，站在藥劑行外瞇起眼，看著對街的大螢幕。各色報導循環著報導，有無關緊要的小事，也有關於前不久遊行現場槍擊案的報導。

他打了個呵欠，收回視線，知道但沒什麼興趣。這座城市近期因為選舉的事情每天都有這種巡邏隊警察嚴陣以待的大場面，說是維穩也好，說是做樣子也罷，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差別。唯一讓他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的，只有一件事——睡眠問題。

「老規矩，給我點能讓人睡好的東西，多一些。」

萊利快三天沒睡好了，今天中午特地繞來熟悉的藥劑行補貨，順便找個地方喝杯好咖啡，再慢悠悠回南區。藥劑師停下手中動作，抬起頭來看向熟悉的客戶，神情像是早就料到會聽見這句話，隨即瞥了一樣玻璃門外的行人低語說，「你知道這需要處方吧？」

「是啊，」摘下墨鏡的萊利聳聳肩，語氣透著無所謂，「但我們都知道，這城市有些規矩只是裝樣子，況且處方籤和證明證你也看過無數次了。」外頭的警笛聲突兀地響起，幾輛警車呼嘯而過，店裡的藥劑師愣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整理貨架翻找東西，好似早已習以為常警笛呼嘯而過的場景。

今天的中心城比想像中還要熱鬧些，也是呢，晚上有前市長的葬禮。

結帳完畢提著大袋子，紙袋子裡裝滿了‘貨’，推開藥劑行玻璃門時萊利與人撞了個正著。「怎麼不看路呢。」深藍色的襯衫，熟悉的徽章，壞了，不小心撞到條子了。「哎我在說什麼，是我沒看路，抱歉。」萊利並未抬頭看對方，手中的紙袋子與拐杖險些掉落，整理了儀容才準備和睦笑臉迎人。

鄰近大選之日，四散在各處的巡邏警力都被集中在中心城附近，前幾天還有人目擊到可疑背包被放在電話亭的一角，警方派專人去處理之後才發現那是一枚正在倒計時的粗糙炸彈，所幸發現即時並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你覺得周圍的店家會讓我換錢嗎？」搭檔站在販賣機旁摸了摸口袋，最終只掏出幾張大鈔。赫爾曼環顧了四周，將目光停在不遠處的藥店門口，隨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店中。

好像也不算真的走進去了，搭檔在門口唐突的停下腳步，高大的赫爾曼也理所當然的被堵在門口。「怎麼？」他從對方的肩膀位置向內望去，一下子就看見那張熟悉的臉。

「維奇奧先生。」警佐的嗓子沉了些，對方手上那袋東西從包裝看來是同類型的藥品，實在太過可疑了，不管是什麼藥物都不會需要這麼多吧？

「噢？認識的人？」他的搭檔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赫爾曼支開，只好悻悻的走向前台跟藥店老闆換錢去了。「你總是喜歡做一些讓人懷疑的事呢，方便告訴我袋子裡頭是什麼藥吧？」赫爾曼瞇起僅剩的那隻眼睛，看著一副隨時能讓萊利搭上專屬警車的架式。

萊利內心一陣無奈嘀咕著倒霉，面上卻還是淡笑有風度。「這不是赫爾曼·霍森菲爾德警佐先生與其搭檔嘛，下午好。哦，你說這個？」萊利一陣頭疼，買的分量之大確實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尤其在這非常時期，似乎怎麼解釋都沒能有一個完美的圓場，還不如實話陳述更來得穩妥些。他輕晃著袋子，淡笑道，「助眠劑，正規藥局購買，沒有奇怪的藥品，已付款——你要檢查的話，這有單據給你看看？」

「你看，我有失眠症，就是這量...... 買了一個月的份。」他自顧自的說著但他心裡清楚，這些只足夠安撫一個星期的夜晚。「我忘了帶處方籤和證明證了，才剛跟藥劑師確認過，打算補交的。你不會真懷疑我別有用途吧？」

要是再被請去警局走一圈筆錄他可真的會又回府邸暴走。

「一個月？」赫爾曼伸手接過袋子，看起來確實是一般的安眠藥，只是數量看起來像是要自殺或是殺人用的罷了。「什麼狀況會需要吃到這樣的藥量？」他低頭審視對方，萊利的眼神看起來比上次要憔悴不少，似乎真的因為失眠而困擾了好幾天。

「我想我需要確認一下你的處方簽跟證明，你也不想讓藥局老闆惹上麻煩吧。」

誰因他而惹上麻煩還真不關他的事情，自身的關注大於外人，置身事外和無愧的心態萊利劃分得明明白白，說他自私自利也不為過。聳聳肩任由警佐拿走袋子，眉目間有些許的不悅，疲憊使他心情起伏巨大好在依然是可控的範圍內。「我無法入睡超過半小時你相信嗎？每每在試圖放鬆時腦內有個聲音一直告訴我總總事宜。」

「三天一睡。」這是一種心裡疾病，礙於面子他不會直言自己的‘病’態，沒有好的睡眠品質讓他暴躁易怒，下屬經常承受他的喜怒無常。劑量也逐年增加，他明白身體產生抗藥性，因此經常會將自己累垮了再服用藥物迫使自身陷入深度睡眠。

輕聲嘆息，內心想著得讓醫生在證明證做些天數微調了。「感謝赫爾曼警佐先生的開明，留個聯絡方式嗎？」萊利拿出手機準備輸入他人手機號碼。「時間地點與確認方式交給你安排，良好市民願意配合。」

「確實讓人很難相信。」警佐撇了眼藥店老闆，似乎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心虛，即便這些藥物本身合法，但在沒有證明的狀況下讓市民可以買到大量安眠藥這件事也十分值得徹查，不過上級估計不會允許吧，現在一切工作都以大選為重。

赫爾曼稍作考慮後將輸入到一半的警局號碼改為自己私人的門號「我之後會聯繫你，這個就先沒收了。」沒有將藥袋還給對方，而是暫時扣留了起來，隨後無視了在翻看保險套區的搭檔直接離開藥局。

「誒...?誒，誒？我的...」後續的話語沒能說出口，有些慌忙的將手機塞入外套內袋，緊追在赫爾曼的身後走出藥劑行，疾步的姿態哪像個行動不便的中年人。知道那批藥物大概率今日內無法取回，攻心的怒火湧上心頭，一腳兩腳無數腳的往行人道旁綠化帶的盆栽踹，路過的行人都紛紛看瘋子似的避開萊利生怕惹事，直至盆栽粉碎成小瓦片他才停下動作。

「太陽果然真大。」理了理衣襟，清掃皮鞋上的塵土，萊利整理了有些凌亂的金髮，彷彿那盆栽的破裂與他無關。「買一天的份量好了。」說罷再往藥劑行的方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