𝐓𝐞𝐧𝐓𝐞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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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桑德斯《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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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小說提醒了我,我不是唯一有思想的人。」
latest #32
我最希望大家一起探討的是:我們究竟感知到了什麼、又是在哪個部分萌生感應?(所有脈絡清晰的理性討論都始於一份真摯回應。)
我提出的基本練習方式,就是閱讀,接著再關注你剛才閱讀時所經歷的感受。有沒有什麼地方特別打動你?哪些事讓你覺得抗拒、或者困惑?是否有不自覺潸然淚下、惱怒或重新省思的瞬間?故事中哪些問題讓你揮之不去?任何答案都可以。若各位(善良的讀者大軍們)感覺到那股觸動,它就是確實發揮了作用;若你感到困惑,那值得討論;如果你覺得無聊或看不下去,那倒也是個有價值的負面案例。沒必要用文學性的語言來包裝你的心聲,也毋須帶入「主題」、「情節設計」、「人物發展」這些術語來表達想法。
研究我們閱讀的方式,其實也是探究我們的心靈運作方式,包含如何判斷一句話是否屬實、如何跨越時空與另一個心靈互動(例如作者的心靈)。我們在這本書裡將要做的,基本上是檢視我們在閱讀過程中,如何根據前一刻讀到的話語重建自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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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文字之所以能成為故事,是當中發生了某個會永遠改變角色人物的事件。
契訶夫曾說:「藝術不必解決問題,只須正確地將問題闡述出來。」所謂「正確地闡述」或許代表:「讓世人充分看見問題,不否認其中的任何部分。」
而閱讀和寫作,會將誠摯的心靈鍛造得更加銳利。
但我們心裡有一把尺,海明威稱呼它為「內建且防震的糞便探測器」。我們要怎麼知道某件事其實是一坨屎?那就要內觀,覺察我們內心深處那個誠實無欺的自己,對那件事有何反應。
我們一面創作一面自問這些情節存在的意義時,要注意,審核標準可以放得寬鬆一些,免得故事變得太精簡,或者一下子把事情交代得太精確;故事的進度規定固然強硬,每一個橋段之所以存在,都應該其來有自,但每個橋段都應該禁得住這種輕微檢驗。但如果只用「這件事真的有發生」、「這情節很酷」、「不明不白就寫進去了,我也不太想刪掉」等巧合來撇清關係,就實在太沒有說服力了。
要刪減哪些故事內容,就像打穀後從麥殼堆裡手工挑出麥粒一樣,完全仰賴作家的手感來判斷哪些是麥殼、哪些是麥粒。任何一個認真的作家,都必須學會對自己作品進行這種極端的去蕪存菁工序。
面對一件事物,人們總是試圖理性地詮釋或闡述,但在我們開始解釋或說明之前的那一刻,才是我們最有靈性的時候。偉大的藝術會否誕生,往往是在那一瞬間就決定好了。這一瞬間也是我們投向藝術的轉捩點,因為我們感知到了某些事情,然而那是如此百感交集,無法透過言語表達;那份突如其來的「感知」,在當下雖然不是以語言文字的形式出現,卻無比真實。
所有的藝術都始於下意識浮現的喜好。
作家和本人是兩回事。作家是那個人的其中一個版本,負責塑造一個看似想宣揚某種特定美德的模型世界,而這些美德可能是他本人無法實踐的。
針對在角色內心裡發現的事物,進行直接而寫實的報告。沒有批判,毫無詩意,只有平鋪直敘的觀察誌──當然,這是一種自我覺察的形式。
我們之所以能夠理解一則故事要傳遞的意義,有一部分是依循它的因果關係來思考;而故事對我們之所以有影響力,也源自我們對因果關係真實度的信任感,也就是我們認為故事內的邏輯是穩固可靠的。
我們在閱讀時,逐漸認為這則故事的怪異邏輯不是某些錯誤造成的結果,亦不違反常態、膚淺或隨便安排,反倒覺得那是這世界的正確邏輯。
生活大多數時候是理性的,但偶爾也會爆出一連串荒謬。
要解決與故事有關的重大問題、讓故事脫離「原始概念層面」的方法之一,就是試著不要有原始概念;要做到這一點,我們需要有個技巧。我的技巧是「跟隨心聲」。
偉大作家與不錯的作家(或者優秀作家與差勁作家)之間的區別,在於寫作時立即下決定的能力。例如作家的腦海裡可能忽然蹦出一條句子,或當下決定劃掉這個成語、決定這一段全部刪掉,或今天突然把幾個月前就寫好的兩個詞調換順序。
但它也是種解放。它把那些我們不得不擔心的事減少到剩下一件:只要在我們閱讀自己寫的那一行字時,決定要不要修改它。
我們可以把寫作這件事化繁為簡:讀到一行字,對它有反應,相信(接受)那個反應,下意識立刻做出回應。
寫作就是這麼一回事:⑴確信你內心有個非常清楚自己喜歡怎麼做的聲音,⑵越來越擅長聆聽那道心聲,以它之名採取行動。
完全依據你的品味來修整它,不需要捍衛它或幫它合理化,它就會開始變成一個規劃得更縝密的布局。它就是會變成那樣,你的一部分會存在於其中;也有可能,它承繼了很大一部分的你,或者全然充滿你的精神。畢竟,它是根據你的品味編整而成的。
重點不在於你的品味喜好,而在於你有多密集深刻地植入你的品味,這才是使藝術成品讓人感覺精緻縝密的原因。
我堅持我喜愛的事物,你也有你的喜好,藝術就讓我們愛其所愛的那個場域;我們的一再堅持,不僅合情合理,也是不可或缺的技能。你能夠多奮力地熱愛自己喜歡的事物?你甘願花多少時間去完成一件事,確保它的每一處細節都灌注了一點你那濃烈的個人喜好?
抉擇,再抉擇,這就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
我們對事情的期望應該保持謹慎,尤其是我年歲漸長後,更是如此深信。我們不該高估或過分讚美小說的功用。實際上,對於堅持賦予小說任何特定目的的想法,我們都應該小心。
除非我們先動筆書寫,否則永遠無法知道自己寫作上的問題會是什麼,而知道了以後,也只能繼續寫下去,才能找到破解問題的寫法。
我們很多擔憂顧慮都只是一種逃避工作的方式,這只會讓找出(可行的)解決方案的時間拖得更慢。
閱讀小說提醒了我,我不是唯一有思想的人。
小說幫助我們記住這件事:一切都還有待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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