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環者能夠經由肉眼看見尚未成形的不可名狀，這些小天使們可以更加迅速的捕捉其蹤跡，在它們得逞之前驅逐殆盡。

米勒雖然雙眼看不見，但是他生而為不可名狀的天敵，同樣可以透過感官得知它們的存在。

那名點了一盤草莓波士頓派的客人，打從入店以來米勒便一直注意著他。疲憊的步伐像是隨時要倒下似的，急促的吐息及心跳聲，以及那未曾間斷的喃喃自語，再再顯示出他已經受到不可名狀的影響至深，它們要奪取受害者的肉體簡直是輕而易舉。

米勒喝下最後一口茶，拿起擺在桌邊的手杖之後站起身。

好險只有點一杯低消的熱奶茶，剛才要是聽從服務生的推薦要了雲朵舒芙蕾的話，他現在就要忍痛和鬆餅告別了。

在米勒推開座椅的同時，他聽見同樣的聲音在咖啡廳另一處響起。

只是巧合吧？米勒沒有多加留意，將注意力放在跌跌撞撞走出店外的目標，加緊腳步尾隨在後。

那是一位撐著導盲杖的先生，對嗎？看在桑眼中，他切切實實的跟上了那名被附身的客人。

小步快跑，他也快速推門而出，就這樣跟在米勒後面，而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沒有出聲讓對方等等。

米勒快步跟在目標後方，但是過沒多久他便聽見另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他後方響起。

「…？」欸？好像不是巧合耶，米勒沉默地走了一會，逐漸確信身後的腳步聲是在跟蹤他，他追他、而他又追他，於是三人形成長長的一列隊伍。

「…不好意思。」米勒思索片刻，便逐漸放慢腳步讓身後的追逐者趕上自己，當兩人並肩走在一條路上時開口問道。「請問你有事情找我嗎？…或是前面那位先生？」

「更多是找前面那位先生。請問你也是感覺到了異樣才跟上，對嗎？」
金髮的少年目不斜視，但語氣禮貌。

「請容我大膽猜測，你也打算執行驅魔？」
否則沒有人會來淌渾水的。桑將手摸入自己的口袋，捏著常備的聖血，隨時準備行動。

「阿、原來是同行啊！」米勒恍然大悟，聽對方的嗓音似乎是一名少年，雖然青澀但是有成年人似的穩重。這讓米勒想起他的同事莉卡，就是一名看似小孩實則成年已久的驅魔人，真是人不可貌相阿。

「嗯、沒有錯喔，我是這麼打算的。」米勒輕快的點點頭。「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這人已經被惡魔附身了，必須盡快處理。」

「一起合作吧。」
他也曾遇過不少次這樣和人臨時合作的局面。

「不過，我想先生還是輔助我更好？」
桑委婉地表示，腳步一拐，跟著前方的目標進入了暗巷。
米勒畢竟眼盲，他擔心這人不小心就受傷了，能全身而退還是更好。

「欸？可是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你耶…我連你用什麼武器都不知道。」米勒搔著臉頰有點困惑，完全沒有察覺到青年的好意。「不如就兩個人一起上吧！這樣不是更有效率嗎？」沒有任何戰略思維的米勒如此表示。

「對了，我叫作米勒，請問先生叫作什麼名字呢？」米勒在進入暗巷之後提起手杖，握住手柄從中抽出一把白刃。「我們打完招呼之後就上吧，他已經注意到我們了。」他注意到目標的聲音越發急促，像是要甩掉他們一樣。

「我是桑。」
目標是人，沒有完全污染，那就沒有拿電鋸的必要。用短匕跟身體阻礙目標。
話正說著，發現眼前的目標正在往前幾乎要跑起來，桑拔腿而奔，從腿上的綁帶將短匕抽出，預備好可能遭遇的反擊，接著迅速上前而去。

他先將目標撞向暗巷的牆面，接著便待米勒的驅魔。
應該沒問題的，刀刃可能會導致被附身者受傷，但只要控制好力道，不使人喪命就好。

「請多指教，讓我們一起加油吧。」米勒點點頭，在桑動身的同時跟在他的身後預備動作。

見桑相當熟練的將目標逼向牆面，米勒隨即拔刀往男人的大腿刺去，不留情的奪去逃跑的機會，血水與哀號如泉水般湧出。

米勒沒有停下攻勢，抽出染血的刀刃又往肩頭刺下，硬生生將其釘在牆上無法動彈，男人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桑先生，讓他喝下聖水吧。」米勒另一隻手掐住男人的脖子，他依然在掙扎著。

「米、米勒先生……那個，下手有點……」
這畢竟只是個被附身的可憐人，傷口卻重得像是待會就得幫人叫救護車，桑自然是不拒絕餵下聖水的指示，他捏著男人的下頜，將血液灌入這人喉中。

他渾身抽搐，從嘴裡、五官、聚集盤生的黑霧猶如蜂群，讓人感到冰冷又不適。

桑立刻挑起短匕，將黑雲一刀兩斷，趁著不可名狀逃之夭夭前又補上幾道，讓其湮滅在空氣中。

「米勒先生，你可以先幫受害者……呃，按壓一下傷口止血嗎？」

「欸？下手太重了嗎？」米勒稍微鬆開手，男人隨即跪倒在地上嘔吐不止。「我是覺得要是不做到這個地步，他會抵抗的更激烈…」為了不讓目標逃跑所以優先攻擊腳部只是他的習慣，所以第一刀就刺下去了。

「不過順利將惡魔驅逐出去了，真是太好了。」米勒說著將刀子收回鞘裡，蹲下嘗試替男人止血。

他第一次見到對還沒完全污染的人下如此重手的驅魔者，從另一面來說，明明是個盲人，卻可以這麼精確的攻擊，能力很優秀。

他在米勒止血時從包中掏出了繃帶，接手了接下來的包紮工作。

這個男人暈死過去了。纏繞著繃帶的桑想著，正好能向對方提問。

「米勒先生，你……你雖然目不能視，但攻擊很準確呢？」

「嗯？阿、對呀。」米勒點點頭。「因為從小就看不見的關係，我有訓練過其他感官。」米勒乾脆的讓桑來接手止血工作，總覺得由他來只會讓傷患的傷勢越來越嚴重。

「所以我的聽力很好喔！可以透過彈舌發出的聲音來辨識環境，不過要是在噪音太多的地方就沒有辦法用了…」從出生以來便失明的米勒不曾見過世界的真實樣貌，只能透過其他感官來感受來想像。

「桑先生也很厲害呢，明明很年輕的樣子，但是動作卻很熟練。」

按壓止血、纏上繃帶。唔，簡直是貫穿傷，米勒先生下手精準，但是會讓人不想與他為敵的類型，處理傷口時，桑默默在心中想道。

「好厲害的技術。冒昧請問，先生是舊日月宗的驅魔人嗎？如果在那裡好像學會這個也不奇怪，雖然我自己並不是，只是個半路出家的。」

「因為身無長處，只靠驅魔為生，也許這是熟練的理由吧。」

「嗯，我是舊日月宗的，他們算是我第二個家吧。」米勒屈膝蹲下，仔細聽著傷患的吐息及心跳聲，似乎平緩了一些。「雖然他們並不希望我出來驅魔…不過我還是想派上一點用場。」

「欸、桑先生只有當驅魔人而已？沒有其他副業？」米勒表示震驚，但是驚訝的理由是更為現實的層面，是他直到剛才都坐在咖啡廳苦惱的問題。

「可是這樣不會…我是說，很難過生活嗎？畢竟驅魔並不是賺錢的行業。」他試圖委婉的表達，但是好像沒有差。

「如果去做危險一點的、盡可能的多接一點，還是可以生活下去的。」
「畢竟米勒先生看我的外表，也不會覺得我能勝任各大行業的工作吧。」
要解釋自己的身體缺陷實在是過於麻煩了。

「米勒先生有副業，是嗎？」
他把暈過去的被害者抬起，讓人可以靠在牆邊，等他自己醒過來。

「桑先生這麼努力阿…」米勒聽了不禁肅然起敬，他要是也這麼幹會被痛罵一頓然後禁足，所以行動有所節制，果然沒有組織束縛的選擇相對自由。「但是這樣不會很辛苦嗎？你的家人也會擔心吧？」

「阿、我是負責調整鋼琴音律的調音師喔，畢竟盲人可以勝任的工作很有限嘛。」米勒搔了搔臉頰，「其實以收入來看驅魔人才是副業，哈哈哈。」

「只是最近沒有接到什麼工作，都在吃老本就是了…」突然想起窩在咖啡廳自暴自棄的煩惱，米勒不禁嘆了一口氣。

「哦……我的家人跟我一起執行工作呢，有一個妹妹。她雖然行動依循本能，但意外的挺厲害哦。」
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教給奎拉的還不夠多，但奎拉似乎也能自己應付。

「辛苦歸辛苦，但是自由，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調音師聽起來、好高級啊。」
「真可惜我對音律一竅不通，否則有這種器材就能麻煩米勒先生協助了。」
桑一臉可惜，畢竟同為驅魔人，他是喜歡互相幫助的。

「要回咖啡廳嗎？我突然想起甜甜圈不知道有沒有被清掉，還在的話可以分一半給米勒先生。」

「原來桑先生有個妹妹在呀。」米勒沒有覺得很意外，在與桑相處的這段時間，他深切感受到對方的沉穩和體貼，就像個模範兄長。

「不僅有可以互相扶持的家人，也願意陪你一起做這麼危險的工作，總覺得有點羨慕呢…」他不曾體會過血親相依的溫暖，但是可以從桑的話語中得知那份溫度。

「哈哈…雖然聽起來很高級，但我只是為了餬口才當上的，根本沒有那麼了不起。」米勒苦笑了幾聲，在見到桑豁達的人生觀之後，他不禁對自己輕易對現實低頭這一點感到害臊。

「也沒有關係啦，鋼琴本來就不是家家戶戶都會有的東西，連我家都沒有喔！」家中擁有一台鋼琴的幾乎都是顯貴人家，生活捉襟見肘的米勒自然是沒有那種閒錢。

「那怎麼好意思…那些點心是桑先生用賭上性命得到的薪水買來的吧？還是請你好好享用吧。」米勒試圖維持自己的體面，但是他今天就只喝了一杯奶茶解飢，桑的邀請讓他的自尊心搖搖欲墜。

「啊啊，要是有機會讓先生也認識她就好了，雖然奎拉她有點喜歡英雄式的東西……但那是她的善意。」
沒錯，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偶爾有些奇妙，但總歸是好孩子，也是桑驕傲的妹妹。

原來調音師自己是不一定會有鋼琴的……！？當然，英國鄉村出身的桑第一次知道，珍貴的知識又進入他腦中。

「就算賭上性命，錢就是錢啊。說不定哪天一個不小心沒閃過一次不可名狀的攻擊就沒了，還是做點自己會開心的事吧。我想請米勒先生吃東西，沒問題的。」
剛剛好像也沒看到他點吃的。

「喜歡英雄…那麼桑先生的妹妹一定也很崇拜哥哥吧。」驅魔人各個都是潛藏在人類歷史之下的無名英雄，連同桑在內，米勒相當尊敬這些不慕名利而涉入危險的有志之士。「嗯，有機會請務必介紹妹妹給我認識，或許我們很談得來也說不定。」

「哈哈哈、桑先生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要是我還拒絕的話就太失禮了。」米勒支著手杖起身，稍微整理有些凌亂的儀容。「我就開心的收下桑先生的好意吧！說來有點丟臉，我是真的挺餓的…」

「不過在這之前，我先聯絡組織的人過來處理這名傷患，總不能把他丟在這裡不管…」米勒說著撥打一通電話給舊日月宗，請位於附近據點的醫護人員前來支援。

看對方答應下來，桑看起來也很開心。
等米勒的電話打完，兩人便原路折返回咖啡廳——還好餐點還沒被撤掉，這證明他們沒有花太多的時間。

切成一半的甜甜圈就像分享給朋友的一樣，也許對桑來說，驅魔人的同伴就足以用友人態度相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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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米勒先生分著吃甜甜圈……好朋友…… （米勒：

沒事米勒他也很開心可以交到朋友 ((缺愛的小朋友
只是一半甜甜圈的會讓我想到Ave Muj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