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明白，為什麼可以笑得如此燦爛呢？我不愛笑，因為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我只喜歡唱歌，唱歌使我感到平靜。

大海太大，卻如此無趣，於是我每到一個時間，便會來到此處觀察他。
我知道了他是個王子，雖然不知道王子為什麼需要親自出海捕魚，人類王子不都喜歡待在華麗的城堡內嗎？

不能明白啊。

-

他發現了我。
但他沒有靠近，顯然在大海中間唱歌的我，讓他知道我不是個人類。

但沒關係，本來就不需要認識。

-

他很奇怪，他會在固定的日子來聽我唱歌，卻不會因為我的歌聲而感到迷惑。

我們就保持這樣的默契，我會固定時間去看他捕魚，他會在固定的日子來聽我唱歌。

姐姐問我最近在忙什麼，我沒說我去見一個人類，因為或許又只是一次的臨時起意，人類壽命太短了，短的或許哪天這樣的默契就結束了。

-

「妳為什麼唱歌？」

有天他打破平衡，忽然這麼問。

我感到困惑，不明白問這種問題到底是為了什麼。

「妳喜歡吃什麼？」
「人類的靈魂。 」我回答。

「騙人。」

我游走了，沒有回答他真的還假的。
既然不相信，一開始何必問呢？人類真是喜歡自欺欺人。

-

我們變得熟稔，沒有旁人時也會閒聊幾句，他會跟我抱怨城堡裡的事情。

「吃人類靈魂是真的嗎？」
「不然你以為海上失事的船是為了什麼？」

他笑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在意他信不信。

-

他消失了好一陣子。
我的生活變回原本的樣子，又好像不太一樣，我依然會在固定的時間去礁石後、一樣的日子歌唱。

但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姐姐說那是習慣的關係。
那我該花多久的時間習慣他不在？

-

他又出現了，但看起來很疲憊。
我沒問他消失的日子去哪裡了。

「妳吃我的靈魂嗎？」
「？」

他笑了，但眼下的黑影還是透露了他這段日子並不好過。

「這樣我就能一直聽到妳的歌聲了。」
我用尾巴潑他一臉水。

-

暴風雨，海上很不平靜，但他卻出現在海上。
我慌亂的游到他身邊，他像是篤定我會出現一樣，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好不容易我帶著他躲過暴風雨，海面上恢復寧靜，我把他拖到石頭上，人類一直泡在水裡是會死的。

「我把我的靈魂給妳好嗎？」
「為什麼？」
「我想一直聽妳唱歌。」

我死死的盯著對方，我知道他沒有說實話，或者說沒有全部說出來。

「我要結婚了。」
他說，消失的這段期間是在準備婚禮，他不明白這種小島國有什麼好聯姻的。
結婚了他就只能被困在城堡裡，就不能再聽我唱歌了。

我沉默著，說不清有什麼情緒。

-

我去找了一個婆婆，她曾經跟人類在一起過。
雖然最後不知道為什麼又回到海底，但大家都說果然跟人類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妳喜歡那個人類？」婆婆問。
我沉默。

「大家都說跟人類在一起沒有好下場。」
「婆婆後悔嗎？」我問。

婆婆愣了一下，旋即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

「我不後悔。」
「人類的壽命很短，能陪他走過生命的一段，我不後悔。」

-

他在老地方等我。

「你喜歡我？」
「人魚不知道什麼叫委婉？」

我把他拖下水。

「所以？」
「把靈魂都給妳，除了喜歡能是什麼？」

我笑了，這段時間第一次笑。

我親吻他，他陷入沉睡。
有些喜歡，停留在這裡就好。

-

他把我遺忘了，小鳥們嘰嘰喳喳的在岸邊閒話家常，說他和鄰國的公主結婚，郎才女貌的。

我回到更之前的生活，在大海亂逛、製造點混亂，然後在星光下的海面歌唱。

「不後悔？」婆婆問。
後悔？

「妳本來可以把他永遠留在海裡的。」
但他不屬於大海，所以我刪除了他的記憶，那很容易，畢竟迷惑人類本就不困難。

「婆婆也不後悔。」我回。
她無奈的搖搖頭，沒再說些什麼。

我知道生活上沒有那麼多童話故事，我不後悔，因為我怕他有天會後悔。

所以我依然在海上唱歌，他不知道，這次的歌聲，是祝他一生平安快樂。

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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