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p^n - amend - first part only extended

蹄印的冠冕
邁向黑色山巒的朝聖
你的歌是夜行的獸
不可見
不可聞
不可說
但神說：要有光──

他們無知 可是
有知又怎麼樣呢？
燭光將盡
在煙上寫我的
名字
受難者和災厄必將孤立

──佚名

他在柏油的黑色大海中浮沉，十三名夢魘環繞他的床邊，對他吟唱尖銳的歌。鐵鍊束縛他的雙手。鐵鍊束縛他的雙腳。鐵鍊束縛他的身體。鐵鍊束縛他的喉嚨。審判！審判！帷幕流下眼淚，污穢的女人在火中飛舞，形體與無形的疆域在掌心淪陷，因萬物正恰恰處在塌陷的途中。紅與黑，複像貼著他的顱骨搏動，在那裡時間沒有開端也沒有延續，尚未誕生的皆已凋敝，胚胎觸地便已衰老，顫動地奄息。現實圍繞著他坍方，現實膨脹而破裂開來，夢囈流溢滿地，滿地都是發光的鐵漿。

唯有痛苦是有形體的。唯有痛苦。痛苦有刺。痛苦有眉目有牙齒。痛苦咀嚼他不成形的肉體。他是肉造的鑄模，要以這具肉身鑄出一具魔鬼。魔鬼伸出長長的爪子，撬開他的下顎，將燒紅的鐵漿灌入口中。光芒貫穿了他的身體，每一塊內臟都在嘶嘶作響，他想將鐵漿嘔吐出來，魔鬼卻將他的嘴鉗緊了，不給鬆開。於是他整個人化作烈焰，狂舞當中膨脹、再膨脹，然後他也破裂開來，構成凡胎的一切化作飛煙。鐵漿開始轉冷，他渾身變得很沉、很沉。

黑暗快速縮小收束，凝聚為一極點，極點深處有嬰兒哭泣。蟲翅紛散。玫瑰綻放。瞳孔收縮。福音。火焰。乳香。末藥。伯利恆之星。他在不斷下沉、下沉、下沉。

托帕斯睜開眼睛，發覺自己仍安穩地躺在被窩裡。月光穿過氣窗，輕輕降落在半牆上。這是一間舒適的寢室，有著兒童尺寸的書櫃、衣櫥和地毯，桌燈垂頭睡著了，習作簿仍疊在書桌上，維持攤開的姿態。視野浸著一層牛乳般柔和的霧，器物的輪廓昏暗而渙散。他的意識仍未完全浮現水面，思緒面目朦朧，但他清楚記得最後看見時，寢室並不是這般和平整潔的模樣。書櫃、衣櫥和地毯，都是他不認得的樣式。

這是一間虛假的房間。

他緩緩轉動眼睛，將視線自周遭挪回床邊。在他的床尾坐著一名天使，安靜地燃燒著，光芒照亮了睡意沉沉的天花板。天使有人的輪廓，和他同為孩童而更加嬌小，他不能清晰地分辨祂的臉或是穿著，僅能看出祂在發光：一簇純粹能量的聚合體，宛如火焰，但比火焰更為柔軟。天使垂晃著兩條腿，把腦袋歪過來，又斜過去，孩子氣地哼著歌。不知過了多久，祂轉過臉來，向托帕斯嶄露一笑。

你終於醒了。

多麼使人困惑的話，托帕斯心想，因為他很篤定自己正在做夢。他手握被單，看著天使側身爬上他的床鋪，越過他的胸口，伸出發亮的小手，輕輕抹開他的瀏海。祂的光芒欺上托帕斯的臉頰，然而那光是溫柔的、可以信任的，於是托帕斯只是凝視著祂，將自己全盤交付出去，不曉得迴避或闔眼。天使垂下眼眸，俯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光熄滅了，夢也熄滅。托帕斯在黑暗裡沉沉睡去，難得一夜無夢。

§

若將宇宙比擬為一座意識的黑暗大海，物質世界只不過是汪洋中的一葉紙船，人類與其文明酣睡其上，猶自以為根基堅不可摧。人類的繁榮或傾覆，之於宇宙不過是一個闔眼的瞬間，但那並不是個體人類能夠左右的命運。驅魔人的職責是抵抗邪惡，而不是理解邪惡。

終其一生，托帕斯都在學習與這座黑色汪洋對抗。抵抗虛無的良方是勞動，抵抗智識上的戕害最有效的辦法，便是捨棄智識。不見邪惡，不說邪惡，不思邪惡。托帕斯對戒律遵循不悖，然而有些念頭仍像陰雲裡的太陽，朦朧地潛伏在他的意識當中：譬如說，從哪一個關鍵點開始，應受保護的人類會成為需要抵抗的怪物？

療養院的建築群聳立在玉米田間，像數只突兀的水泥大盒子，過度單調的結構小心剔除任何臆想的可能，比起休養的場所，「堡壘」更為貼近這個場所給人的印象。在舊日月宗名下擁有無數座這樣的堡壘，關押心神喪失的個體；作為人性抵抗瘋狂的最後一道防線，再往前一步，便只能連同物質的存在一併抹銷。

這座建於六零年代的療養院由某醫療基金會出資興建，混凝土建築對其過客不抱憐憫也不存慈悲。不充足的照明使角落藏匿陰影，就如同塵埃無所不在，行走的人們臉上也像掛滿灰塵，神色黯淡，從塵埃裡來，又往塵埃裡去。

托帕斯與舊日月宗遣來的修士坐在參訪室裏，兩手扶膝，彼此面面相覷。參訪大廳的設計遠比實際使用要容納太多的人，座位不成比例的空曠，聲音被勻得太過稀薄，除了藥袋摩擦與文件被翻動的沙沙聲以外，幾乎沒有別的的動靜。偶爾，才有叫聲淒厲地從建築深處傳來，撕扯他們的沉默。托帕斯起先沒有留意，聽了幾遍，才意會到那是病人發出來的哭嚎。

長廊像一口深井，通往不可知的極限，托帕斯自洞口凝望黑暗，不知道當水桶拉上水面時會看見什麼樣的東西。揹負天命的代價是畸形或重病，戴環者幾乎各個生來懷抱痼疾。他見過的寥寥數位天使皆流露一股夭折的陰黧，那是經常碰觸死亡面孔的人，身上自然浸染死亡的氣味。

他們先聽見了金屬碰撞。接著，門被打開了。

參訪室裡的人們不約而同起身，彷彿出自一種共同的神經反射，齊齊望向門口。四、五名醫護人員擁簇著一個人，如瞻禮日遊行高舉聖像，穿過雙開門。那人身材高大，有著青年男子特有的寬闊臂膀，臉色紅潤，眼睛明亮而靈活，沒有癲狂的蹤跡──這就是被舊日月宗稱作「聖皿」的戴環者。

他們的桌旁備有輪椅，但聖皿顯然能自力行走：他的兩手上銬，手銬繞過一條粗鐵鍊，在腰際纏了兩圈，將他的雙腕固定在腰前。他的年紀還很輕，身上已經換上便服，半耷拉著眼皮，樣子還有些睡眼惺忪。要不是鋃鐺作響的鐵鍊，他看起來就像路邊沒趕上早八的大學生。

托帕斯端詳那佈滿紅斑的臉龐，很難不注意到他仍十分年輕，笑容可掬，能做運動雜誌的封面男孩；那經常橫亙在戴環者臉上的死蔭依舊存在，卻以前所未見的張狂燃燒著，炯炯射出異常的光輝。但也是在那裡，托帕斯看見了什麼別的，更為陳舊而可親的痕跡。那張臉與他心底深藏的記憶，就宛如印章遇見其留下的印痕，甫相觸便完美吻合在一塊。

戴環者偏過腦袋，環伺在場的修士，視線最終落在他的身上。他向托帕斯輕佻一笑，明亮的琥珀眼珠使他想起迸射的火星。

「我想我見過你。」托帕斯說。

「噢，見過我的人可多了。」

戴環者扭了扭脖子，說話的調子很輕，有著不合時宜的愉快。隨他一同進門的看護們由上至下逐一解開他身上的鐵鍊，動作精準俐落，過程中沒有一次與他視線交會，待他如對待一只高貴的器皿。領頭的男人走出行列，他並未穿著白袍，西裝外套下露出方型羅馬領。他神色肅穆，向托帕斯伸出一手。

「這是米夏，請將他視為執行儀式時使用的道具。你需要盡好保管聖皿的義務，同理，亦可以採取你認為合適的手段管理他。」

修士們恆守緘默，注視他們所被允許注視的，做他們被允許的動作。只有米夏始終一派輕鬆，肆意發出各種響聲，像沒有收到台本的演員，身處在自己的另一個宇宙。五年的囹圄生活在他身上好像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也伸出重獲自由的一隻手，與托帕斯握了握。那是一隻出奇溫熱的手掌。

「請多指教，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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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寫文我緊張死… 沒幹嘛就是一個托帕前來認領他的米米(好
我去回招呼了…招呼還沒回完ㄜㄜㄚㄚ…(消失)

ㄚ…順便問問有沒有人要牽關係…兩位都可以…請大家陪我玩…

你寫太多托帕了我跌倒，托帕真是開開心心去領狗勾回家還順便霸佔河道面積…！ （沒營養感想
驅魔的過程實在非常夢幻（夢幻？）簡直是信徒遇見天使托帕遇見米米…小米米還給親親我真的是…小托帕過太好…

你緊張什麼...這麼好看...想牽關係...

驅魔的過程本應該是痛苦的，也用了很多痛苦的字眼，但閱讀起來其實我覺得有種自由的感覺，空間和畫面都很隨機，又很夢幻，托帕斯要醒的時候好浪漫哦

回到了現實以後感覺到更多是束縛，有很多規條和物理枷鎖，米夏為托帕斯驅魔理應是好事，但宗教狂熱又讓事情完全變質，而米夏仍然是自由的米夏

啊⋯⋯你們請快談戀愛吧

唉你真的好會用描寫空間錯置的意象去帶出畫面，光是一條長廊就像一口深淵般的水井是什麼好看死的形容，明明在哈扣要死的環境還是維持一個好自在大學生的米米充滿讓人忍不住靠近的魅力，托帕那個彷彿搭訕男一般的台詞真是最美麗愛情故事的開頭，啊啊啊我推的CP （失控跌入）

太神了……！！！（推窗吶喊）

好喜歡你的作品總是有種邪典作品的詭譎多變，太喜歡痛苦是有形體的那段，好像可以看到張牙舞爪的不可名狀，不會寫心得只會一一講出喜歡的部分，但整篇文我都太喜歡……我喜歡的CP上線了好耶

超好看...超好看
不知道要從何誇起 但所有敘述與意象的指向都是有被審慎安排過的結構真的十分完美 好喜歡痛苦有刺的那幾句

米夏中圖文雙修大師偶像，字句還是這麼美麗充斥畫面感，譬喻也總是十分精準傳神！很高興又能看到托帕斯跟米夏互動，謝謝招待！！！

救命好看死....你好會寫充滿宗教神聖感的文字，錯置的夢境和現實，殘留的印象和睽違多年的重逢。米夏就算被鐵鍊拘束仍然是自由的米夏，命運的相遇真的是香到不行請你們立刻談戀愛.... (過激粉快滾

米中的文一如既往的好好看又好有畫面 ⋯！節奏好流暢而這次又帶了一點宗教色彩好喜歡，除了角色本身的描寫外也充滿了對整個世界的精確理解，特別喜歡抵抗邪惡而非理解邪惡的敘述，而最後的戴環者米米出場比起柔和的天使更像是一顆灼熱耀眼的超新星，太期待後續了談⋯談戀愛 （沒營養結尾）

米中的文字超厲害！！！好喜歡這種意象之中有安排的感覺 （不會形容）看的時候除了腦子裡有畫面，更多的是想到料理鼠王裡面小米跟大米形容吃東西，食物味道在舌頭上互相衝擊、抽象的表現，火花迸射！但我感覺我自己更像是大米，吃完只會說好吃（乾

Ratatouille - Synesthesia - Michel Gagné FX Animatio...支援一下我的意思(比手畫腳

calamity203: 痕…！我的河道要充滿托帕…他是我的兩米大寶貝… 米米最愛親親了直接把小托帕吃掉 天災親親counter可以建起來ㄌ吧…過不了多久他們又要一直親…

jack_08: 我們的關係千絲萬縷… 很久沒有用超現實的筆法寫東西了挺懷念ㄉ…情侶初次見面(單方面)一定要很浪漫的吧！托帕斯寶寶遇到他的小天使…
米夏這次沒有那麼宗教狂熱了但上帝情結還是蠻強ㄉ(…)沒錯！米夏就是自由自在的小狗！ 太自由會被抓去關就是了！有狗叔中的祝福他們一定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不會生

sunfirebros: 兄弟！Bro！你來了！ 米米到哪裡都像散漫大學生 明明根本沒上過大學…穿著T恤就屁顛屁顛跑去驅魔…(被委託人趕出來)ㄞ 很久沒寫文ㄌ還可以被誇誇我真的是大哭… 他們會從搭檔同居生活開始bromance的敬請期待…!!!!

這次竟然又能看壞壞又可愛的米夏談戀愛嗎......米夏中寫的文還是那麼好看!!!!唉我也好期待姊弟的冒險之旅噢 ....!!!

projectonly_01: 恆！我喜歡你心得的全部… 看到狗狗中來就好開心…一期完全沒寫到不可名狀二期該來雪恥一下…有邪典的感覺好誒！CP準備組隊出任務ㄌ我要開始努力推劇情！

ante_0229: 安特中!!我的偶像!! 您做的遊戲真的是太厲害了簡直是遊戲超人…(怎麼在這邊說 最近比較常寫老老實實的東西 有做出意象結構的效果真是太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