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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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紅線是上天帶來的緣份，但路伊德覺得這裡不會出現他所愛的人。他是來自書以外的異鄉，所愛的家人與朋友早已不在。就算勞亞大陸有人因為佛朗特拉長子的功績遞出求婚書，那老實說也不是給秀浩的。

借來的外衣裝著不同的靈魂，沒人能透過杏色眼底看見最真實的他。

「想要什麼結婚禮物？」青年問道，他準備好支票本，就只差寫下一串數字。
「有薪假？」然而，護衛騎士給了意外的答案。

「噢，這比跟我要錢還要獅子大開口。」路伊德忍不住拉離桌子，身體向椅子後方壓去。他完全沒想到有這樣的要求，實際上來說，即使騎士離開佛朗特拉，他也想直接簽訂僱用契約，畢竟那麼優質的勞動力全世界就這麼一個了。

「我思來想去就只有這個最不花你錢了。」哈維爾說著，其實他知道這要求有跟沒有一樣。

「你還是選錢吧，我不能沒有你做工程。」貴族少爺難堪地雙手扶額，像是天要塌了。

陪著裝模作樣又唉聲嘆氣的下一刻，兩人便相視而笑，那天夕陽餘暉照進屋裡特別溫暖。是啊，再好的主從也會各自組成家庭，更何況秀浩又在背後推了一把，才終於讓心心念念的騎士與魔法師修成正果。

「少爺，您要保重身體。」
「哈維爾，祝你幸福。」

我推我促成，這樣驕傲的小鼻子一直高高翹起。青年一直想看到主角幸福，能以最好的親友身分坐在婚禮第一排拍手喝采，是對粉絲而言最好的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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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記得他們友誼剛破冰的時候，路伊德就是那麼說的。

可愛的小眼珠轉啊轉，還用手指故意戳戳。那副外人看不見的調皮，讓哈維爾從最初厭煩的不得了，到最後算了我不知道了，似乎主從關係就是會這樣一直打打鬧鬧。直到他們到了納瑪蘭、直到貴族少爺有事沒事刻意撮合他與納瑪蘭小姐在一起。

摸摸鼻子，看起來更得意成為愛神丘比特的貴族少爺很開心。他前腳踹了朱利安去結婚，後腳就推了哈維爾。

是啊，拿到那麼多情書的騎士怎麼可能沒有心儀的對象，當他隨口說了喜歡的對象擁有一頭黑髮，是知性的年長類型時，路伊德就藏不住眼神中的興奮。

「你不要太喜歡我。」騎士以為他的心思被猜到了，正想找理由反駁時，卻太高估路伊德對自身感情的敏銳度。「我就知道你喜歡納瑪蘭小姐，所以有替你安排約會！」

方才以為被拆穿的心理煎熬都是誤會，哈維爾聽到那席話，只能悲憐又嫌棄地看著這個人壓根就沒把自己當成談戀愛的選項。他腦子完全聽不進少爺興奮地說了什麼，大概那些絮絮叨叨直接從耳後飛過。

對人不感興趣的少爺，總是由隨侍在側的騎士收集他的所有情緒。你以為自己對他是特別的，但最終也是被認為跟朱利安差不多的弟弟。但是能當弟弟也可以，要是將那可愛的表情嚇跑就得不償失了。

「那真是謝謝您。」哈維爾不懂怎樣的心境會從期待被喜歡、到要求不要太喜歡。他有點賭氣回嘴，卻全被少爺當作害羞。「雖然您的雷達挺不準的。」

「不要害羞嘛。」路伊德的小手指又戳戳騎士的臉頰。「我能看到有情人的紅線喔。」

真正有緣的人會有紅線，而路伊德的小指綁不上紅線，也綁不上約定。他未曾發現自己早被哈維爾的感情纏得嚴實；而這份愛戀，也在難以釋懷的觸礁後選擇沉默。

直到與常相伴的人相隔兩地，才知道寂寞也能殺死人。

送出的婚禮邀請還沒得到回覆，哈維爾還是幫少爺預留觀禮嘉賓最好的第一排座位。沒了自己，不曉得少爺事業忙不忙得過來。

自騎士幾個月前抵達納瑪蘭準備婚禮，就再也沒收到一封來自佛朗特拉信箋，連不用花心思的草草一句鬥嘴都沒有。

而當總算收到會親自送來賀禮的信時，通報雪崩的消息也一同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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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該鼓起勇氣跟路伊德說我愛你，而不是將跨不過的感情藏在心裡。這樣即使不愉快，少爺也不會因為沒他保護而遭遇劫難。

如果給予最深的親吻當作綁上彼此小指頭的紅線，那麼一團亂的小腦袋消化完情緒後還記得生氣。

印著佛朗特拉家徽的小鐵盒子摔在腳底下很遠的地方，覆蓋的飄雪悄悄藏起扭曲毀損的部分。精緻包裝的禮物散在四周，碎的碎，壞的壞。即使哈維爾內心早猜到乘坐者是誰，但親自撬開被雪推下崖道的馬車時，他還是忍不住痛哭失聲。

冰冷的車廂中，睜著眼的空洞再也不會調皮搗蛋的轉啊轉，突兀染上黑紅色的色彩就像一條長長的繩子從路伊德胸膛拉出，色彩漫延的盡頭是哈維爾剛踏入的靴印。

塞在懷中的書信還說著，哈維爾，能親眼看到你幸福真好。可是，失去真正最愛的人，騎士知道他再也不會幸福了。

Red thread

如果可以的話，還想再鬥鬥嘴。握上手，一上一下扶持彼此走過艱辛的道路，只為了往後的日子不再奔波勞碌。

哈維爾覺得他弄丟了最寶貴的少爺。如果用溫暖的大衣裹得嚴實，失去的體溫還能回來嗎？不論怎麼想，還是先脫下外套試著給點法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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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佛朗特拉來到納瑪蘭的時間很長，要是不小心在冬季推開一點車窗，那麼如刀割的冷空氣就會灌進小小的車廂。

太陽照射靄靄白雪覆蓋的森林山間，那些無聊透了的風景，會因為有少爺的喋喋不休，而讓旅程變得充滿回憶；哈維爾還記得上次從懸崖之城回家的鬥嘴，路伊德笑說打賭贏了，要騎士大人穿裙子回去見父母。

見父母是玩笑話，但不想要再相親是真。
從小看慣絕世美女成了家中長子的審美觀起點，伯爵夫婦說不定真的會認同。

他們從小就玩在一起，雖然曾有不合，卻也在許多旅行中冰釋前嫌。但修長的手指再也不會惡作劇的戳戳背，說著無傷大雅的玩笑。

「少爺，」覆上映不出所有樣貌的鏡子，騎士微笑又深吸一口氣：「您的手很冰，我帶您到溫暖的地方。」

他抱著路伊德，默默流了很久的淚水幾乎讓身體乾涸，「到有地暖的地方，很快就會溫暖起來了。」

氧化變黑的血漬在潔白的世界裡多麼突兀，但騎士還是希望有治療師能治好少爺。他腳步踉蹌地走出冰冷的小空間，理智知道最喜歡的那雙手再也不會摸摸他了，感性卻在看到組織好的救援隊正在前方招手而有了不切實際的願望。「您還沒有吃到蜜呢，可不能就這樣死了。」

天空沒有月亮，深黑的夜裡只有寥寥無幾的星光。

口中呼出的白霧預告了周遭的氣溫將會更低，看不見身影的絕望近在咫尺，就在狂風低吟穿過火把時，能看見的遠處啪啦啪啦的火焰也隨之消失。

即使是劍術大師，哈維爾依然冷到發抖。他意識到今晚的雪將永遠埋藏真正的幸福，又將懷裡的少爺緊緊環抱。與佛朗特拉的相遇是在冬季，所有的結束也在這討厭的季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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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到有情人的紅線喔。」

再度聽見這樣的聲音時，是在睏到打盹的午後。

哈維爾很沒禮貌打了個呵欠，他不知怎麼地就抱著懷裡的小抱枕睡著，惺忪的睡眼似乎真能看到所謂的紅線，還有活蹦亂跳的少爺。這讓沉重的潛意識想要努力睜開眼。

「路伊德少爺？」

還記得悄悄地將屬於自己的銀髮綁在小主人的黑褐色上，又在最後的書信裡收進一縷他的髮絲。哈維爾希望能用所有的一切換來少爺再多一點時間。

想要親眼看著他變老，守護他快樂吃蜜的人生。

「你怎麼睡著了啊？難得我跟你分享事情。」貴族少爺用雙手捧起哈維爾的臉頰，氣鼓鼓地透露不滿意。「看來你已經不需要搖籃曲了。」

但路伊德越是走近，哈維爾越是看見紅黑交錯的線從襯衫裡的胸膛拉出；又錯綜複雜纏繞著自己。

代表姻緣的是紅色，那麼黑色又代表什麼？即使腦袋有很多疑問，但安撫炸毛的小貓是最優先事項，哈維爾苦笑了一下，就將眼前的路伊德抱入懷裡。

「我還需要您發薪水呢。」還好觸碰到的體溫是溫暖的，熱得讓人想要落淚。

但青年被這舉動弄得直接當機。反應過來就開始想掙脫，卻越掙扎越喘不過氣。「欸欸，你睡迷糊了嗎？太近了，這樣很噁心。」原本的理直氣壯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尷尬又臉紅。「快放手⋯⋯」

「反正我都要在您身邊一輩子。」哈維爾試圖碰碰橫跨在空中的線。只消碰一下，小主人那一瞬間的難受，他沒有錯過。「紅線不紅線重要嗎？」

「你很不浪漫欸。」
「比起視為不見的人可是浪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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