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發生在一個簡陋的片場裡。
赫利奧斯偶爾會接下這種低成本、由年輕演員和導演構成的文藝電影,此類工作通常具有公益性質或深入探討某種議題,有助於建立公眾形象或吸引某些族群觀看。但他答應邀約的主因多半還是因為劇本有趣。
拍攝地點為一棟老舊的古宅,由沒落貴族不知幾代後窮途潦倒的子孫代為管理,電力系統甚至是去年才新裝上去的,走進屋裡經常會吸滿口塵灰。
赫利奧斯對此感到無所謂,反正在哪裡不是拍戲,況且他有一整個團隊幫忙管理體況,灰撲撲的氧氣沒多久便會過肺吐出去,而且他喜歡在歲月沉澱下變質的異樣感,也喜歡宅邸主人拿著菜刀路過時神經質的目光,這可不是隨處可見的風景。
聚集的黑鴉,塌陷的木地板,隨處可見的血跡,偶爾出現的意外事故和災難,讓他對片場的興趣漸漸高過戲劇本體。
他唯一沒料到的是,他認識的演員,那名內向卻親和的亞邇林,會帶著茶水和親手製作的點心,造訪這老舊破敗的詭異場所,而目的僅僅是——
「我和你的經紀人聯絡過,赫利奧斯。」他彎唇時,唇邊的痣抬起的弧度很性感,但又含蓄,就如那平和恬淡的藍眼一樣,看起來很適合碰一碰,親一親,但又帶著點恰到好處的拘謹。「恰好我的拍攝現場也在附近,就順路來探望我可愛的後輩了。」
你不該來的。
赫利奧斯微微挑眉,但隨即友善地抱住了對方,並親吻面頰當作歡迎,然後道:「你的這份心意讓我很高興,亞邇林,不過如你所見,我們的拍攝現場氣氛有些低迷,我記得你正在拍攝喜劇?親愛的,我擔心這會讓你出戲,儘管你在某些戲劇方面的成就確實略優於我。」
亞邇林28歲,10歲初次出場,約莫18年演藝經驗。
赫利奧斯32歲,約7歲左右初次登上大銀幕,但在青少年時期前,有一段漫長的空白時間,沒有任何作品。
燦爛的太陽在正確的場合是親和而溫暖的,他不忍搶去柔和的月太多風采,所以他願意謙讓一聲前輩。
也算是這人難得一見,為人著想的地方了。
亞邇林輕笑,道:「我也是一名專業演員。」
言下之意是他不會因此而動搖。
「這會是一部……」接著,他捧著保溫瓶打量周遭,道:「恐怖電影嗎?」
「據我所知,這會是一部以身赴死的愛情片。」赫利奧斯說:「如果愛倫坡的黑貓也能稱之為一種愛情表現,以驚悚和血腥為皮,人性的黑暗面為這段感情的妝點,那這無疑便是部美好的羅曼史。」
「啊。」亞邇林輕輕感嘆,赫利奧斯偶爾會參與某些抽象的題材,那並非是他著重涉獵的領域。「你似乎總是喜愛一些詮釋起來複雜無比的角色,以及極端的空間。」
他在這幽暗的場合,溫潤得像一枚綴著紫星的白玉,笑得像誤入虎口的羊,他帶著讚嘆說:「我有時很佩服你,能做出一些特別的嘗試。」
「是嗎?但穩固的戲路、安定的表演,不是更令人安心?」赫利奧斯吃了片小餅乾,他不是會主動推拒好處的人,他金色的眸微抬,道:「休息時間快結束了,稍後我送你離開吧。」
「好。」
空間靜了下來,只剩古舊的滴水聲。
空氣裡有種莫名潮濕的感覺,兩個名演員在勉強被錨定為休息室的空間裡安靜地吃著點心。
赫利奧斯安靜的時候看起來很正常。
亞邇林安靜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優雅。
怪異又詭譎的彷彿只有這個空間本身,但兩個演員的存在感將此處加工成了一副畫作,背景的灰暗追究是為襯托明星的華美而存在。
但下一秒,電力卻忽然完全中斷。
古宅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菜刀刮地的聲音響起,黑鴉發出古怪沙啞的叫聲,事至如此,赫利奧斯卻沒慌。某種程度上,他已經習慣這類突如其來的發展,而他總是能適應得很好。
但他聽見了保溫瓶滾落的聲音。
身邊人的氣息似乎不太穩,但他並不能確定。
下意識往前握的手捉住了柔軟而溫熱的物體,那是另一根指頭,還有人類的手掌,穩定的體溫足以證明這並非靈異現象。
「別怕。」赫利奧斯的聲音很緩,他說:「有我在。」
他在出口說話時,也同時聽到了亞邇林的聲音,還有那堅定的回握。
「不要怕。」對方是這麼說的。「我在呢……」
他不怕呀,但一般人該怕的吧?
在俱樂部中看見亞邇林喝醉撒嬌的那一面後,赫利奧斯便不太能將對方視為完全的Dom來看待,更何況這位愛操心的前輩還總會找理由關心他,明明不是那樣具有熱忱的角色,對彼此的重要性也不高,可或許是同為一樣的職業,同樣會出入巢穴,同樣處於轉換變動的性別……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能抓到一絲類似的核心,如同閱讀劇本時靈光乍現的感受。
這一刻他們共享某種類似的情感或過去某一個傷感的片段。
然而當燈亮時,兩人不約而同地鬆開了手。
世界上80億人口中,這短暫的交會並不是那樣輕易,卻也沒有多少重量,只是生活的一種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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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在寫這個
謝謝亞邇林中出借
!!
可以寫到巢穴外面的事情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