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test #16

  誰都想收穫什麼。

  陌生襯衫的領子總是不好好待在原處,翻了又翹,若搭配質地厚些的外套還能稱作巧思,配在單薄的西裝背心下便顯得廉價。和衣裝同樣平庸的人雙肩前傾、撥了撥面具前搭著的柔軟金髮,上頭半點多餘的光亮也無,和唇間禮貌的笑容同等淡薄。他執起香水,沉沉的玻璃於指間旋了半圈、瓶蓋在燈光下發亮,一無所成地回到桌面。

  「這樣還行吧——不,不對。」

  用字優柔些、舉止猶豫些、咬字溫和些,男人想著他廉價的巧思、對著映射裡的自己擺弄裝飾,演練著扣上毫無典雅的塑膠鈕扣。

  「希望您為此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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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荷翻開字典、從裡頭隨手圈出「羅賓」,想著臉上的禽類面具笑出聲來。今天選擇的假名到底該説適合主題、還是完全背離初衷?也許他早先準備的裝扮該如現在這般多費些心思,可若是讓設計契合如精挑細選,才真正違反他想像。

  他想像有誰沉吟半晌,張口又是另一串讓他發笑的音節。

  下週踏入巢穴的需是隻成形與否憑靠一念的普通小鳥,勾勒是不必的、細節也不被需要。

  巢穴二字本就適合思緒也流浪著、不知如何是好的無助生物,他往日真心實意對誰説過的「您不是我的巢穴」都沾上情趣而變得濫俗。

  或許他該扮演其他角色。穿上獵裝、戴上更精緻的假面,將祭典裡的獵人身分無恥無畏地盛大昭示、遊走間把玩旁人警惕,於放縱的熱鬧裡心滿意足地烙下再響亮不過的存在。姓名不是必需品,他的吻便是簽字。

  他習慣熱鬧。

  嘈雜的忘我裡他得心應手,拉開一截衣、編織一縷髮、吞嚥一份甜點,他以眼尾撫人如以指掌搜尋線索的偵探,細膩地、執著地,直到觀察成為直覺、直覺成就教條、教條被他掌握玩賞,最後釋以自由;他想他一直明白人們需要什麼。

  這位夫人離婚後在乎只剩下孩子是否平安順遂;那位先生崛起時對於成就能否被人認可心心念念;狹路重逢的舊人如今仍暢想能被比作故鄉奇景,眼裡倒影全是他虹膜的閃電藍,燦爛地鑿進胸懷、再棄孔洞而去。

  男人喜歡立於目光下的感受:探究的、欽羨的、憤恨的,一對對睫幕後含著什麼差異對他而言無所謂,攫住旁人的關注便是攫住自身歡喜,鼓掌討好抬掌宰割,他從人們瞳中扯出牽繩,讓人惶惑、豔慕、憎惡的所有都導向一處,儘管它們可能是心血來潮。

  啣花蹭人指腹的雛鳥如今似沒改變多少,仍執著花、仍吻著手,毋須命令地編織指令,托著誰腰背傾身時像是對方的神、抑或將對方看作神,舌面滑動即是讚美、取悅、烘托——

  「把我視作所有,我能予你一切,」他會耳語,朝陽裡行走同等理所當然。

  而後信手撈一杯調酒嚥下,或清液、或精水、或咬裂誰皮肉賺得的血滴,同樣值得品玩的灼喉滋味。

  他的招呼、他的舉止、他真切又空泛的甜言蜜語,誰都想從旁人身上捏取什麼,他自己當然也非例外。

  摘下這輕薄的偽裝、假裝佔據他為所有,溫軟的假鄉裡他是踩緊腳跟刻印的冰河,將指尖視作他人欲求的一切⋯⋯。

  他抬手按在面具繫繩、扶著鼻翼輕輕一扭,鏡面中的鳥喙指向唇珠。

  麻雀先生笑了,平淡地、無趣地。
⚂ ⚂ ⚂ ⚂ ⚂ ⚂
是誰交流玩太開心差點忘記要寫文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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