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房間是幾號？」

戴因低聲報出了自己的廂房號碼，並在安托萬的陪伴下一路無語回到了房門前，儘管有些遲疑，他還是開了門讓對方一起進入房內。

「謝謝你陪我到這。」戴因拿下面具，隨手擱放在乾淨的桌上，他的氣息比起方才平穩了不少，看向安托萬的眼神恢復了一如往常的平靜，「剛才那樣對你說話我很抱歉，對不起，我一時太生氣了。」

「沒事啦，我知道的。」安托萬坦率露出笑容，剛才的事他最後有察覺戴因的用意，原本低潮的情緒瞬間一掃而空，開朗的樣子又回到他身上。

他也拿下面具放置戴因擺放的桌面，隨後逕自觀望房間搜尋問道：「你這裡有醫藥箱嗎？還是我去幫你要回來？」

「沒有。」他想，我也不住這。戴因走到客房電話前拿起話筒，回頭看向安托萬：「我再請這裡的工作人員拿吧，你如果有事的話……」

道歉之後是委婉的逐客令，大概也不令人意外吧。

「噢我沒別的事情，不用擔心。」雖然有感受到請他離開的訊息，但安托萬立刻假裝沒接受到朝旁邊的椅子坐下，左手握住右手肘為難地對戴因說道：「方便的話可以順便幫我要冰敷的嗎？我剛剛好像……拉傷舊傷了……」

也不全然是為了留下來的藉口就是了，雖然丟臉但真的有點痛。

……逐客令也毫不意外地被無視了。戴因有些無語地撥出了電話，請服務生替他們拿來相關醫療用品，期間，他坐到了床邊與安托萬對望。

「你受傷了嗎？」雖是出於客氣的關心問候，但也確實含有好奇的成分，畢竟幾年前他們還頻繁往來的時候戴因並沒有聽安托萬說過受傷的事。

「網球肘囉，職業傷害。」安托萬用左手扣在右手肘上輕輕按揉，也沒打算深入話題。「沒什麼大礙，只是前陣子剛拉傷，所以剛才出力才會痛。」

他看向戴因的臉龐，跳過討論直接下了決定：「我等等幫你擦藥，你幫我包紮好嗎？」

戴因忽然不確定眼前一臉陽光的傢伙是否在利用自己的罪惡感，畢竟若沒有方才的事對方也不會舊傷復發，但話又說回來，他可沒有請安托萬幫忙。

「……嗯。」

房間的主人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並暗自感嘆自己的性格寬容，而不是因為他判斷拒絕安托萬會比答應他來得麻煩。

「謝啦。」得到回應後安托萬心情很好的樣子笑了，同時門房傳來工作人員送來藥品的敲門聲，他上前應門，向來者道謝後收下醫藥箱。

他把自己需要的繃帶擺到一邊，坐到戴因身旁拿起棉布輕按受傷的部位，從消毒到正式上藥的動作都放得緩慢又柔和，輕輕地彷彿戴因的臉是個易碎品似的，然而他以前也對這張好看的臉衝動下手過，安托萬凝視對方的眼神思及過去又多了點惆悵。

「戴因。」塗藥過程裡他突然輕聲開口。「剛才那傢伙……你違抗他的指令，身體還好嗎？」

應該不怎麼舒服吧。安托萬慢慢斟酌用詞，一邊細心擦拭他的傷口。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給你簡單的指令舒緩……真的只是很簡單的。」

唉，這般小心翼翼的詢問，連安托萬自己都覺得好笑，但是他做得很坦然，面對戴因他幾乎沒什麼Dom的尊嚴。

「謝謝，不過那種事讓Bunny來幫我就行了。」戴因的目光半垂沒有看向安托萬，他態度淡然地給予答覆，並任由對方在自己臉上動作，即使感到吃痛也忍了下來。

「現在嗎？那你要叫哪位Bunny？她現在一定有空嗎？還是哪位Bunny都可以？」被拒絕後安托萬沒有太大反應，戴因的婉拒也在他的預料之內，只是他仍不死心詢問。

「如果是誰都可以，為什麼不能是我？」

戴因沉默了一會，抬頭盯著那雙翠綠的眼反問道：「那你又為什麼一定要幫我呢？剛才的事情也是，我不記得有請你幫忙，你應該清楚，沒有你，我也能解決。」

戴因剛才的沉默輪到安托萬嘴上，他回望盯著自己的淺褐眼眸，落進對方眼底的目光流露苦澀與愛憐的情愫，褪下面具後安托萬的情意更是無處藏匿，只能赤裸裸展現在戴因面前被他看見。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早就知道的事實親口對當事人說出來比想像中困難，安托萬深吸一口氣後裝作沒事：「但我想幫上一點忙嘛，你剛才都幫我出氣了，而我只是在旁邊看著，也讓我做點事吧。」

「……」既然安托萬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很難再找理由拒絕。

戴因承認自己的確難受，違抗Dom產生的不適感並沒有因為臉上的傷口敷了藥而消退，緊繃的精神始終難以放鬆。他嘆了口氣，將目光轉向他處：「好吧，安托萬，請你幫我。」

他的態度像是妥協的讓步，嘴裡說著請託之詞卻更像給予安托萬靠近他的資格，多麼高貴的一個sub啊！安托萬心想如果他有權利更改俱樂部的規則，一定會給戴因冠上月亮級的頭銜，純粹只是覺得這個稱號很適合對方。

暫把藥品放置一邊，他對身側的戴因張開雙臂下令。「過來、靠近我。」

接收指令的戴因微微一楞，接著低下頭轉向至安托萬面前，兩人的距離近得能夠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除了言語命令以外，判斷主人的肢體動作所代表的意思也是基礎中的基礎，而按照過往與安托萬相處的經驗，對方現在的指令中還有「抱住他」的意思在。

戴因略有躊躇，卻仍在綠眸的注視下緩緩抬起雙臂，環上對方的肩頸。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管安托萬身上抹了什麼樣的香水，仍有一股熟悉又令人懷念的味道鑽入鼻腔，令一些塵封在角落的記憶默默浮現上來。

「放鬆，怎麼回事，你像是我下了什麼嚴重的指令似的。」在他進到懷裡時安托萬也溫柔地摟住他，但是忍不住對戴因的反應感到好笑，環住對方身體的健壯手臂放柔了些，一隻手放在戴因背部輕拍了下。

戴因的意識在Dom溫柔的話語中迷濛了一會，像這樣被人禁錮在懷裡的感受是女性的Dom們難以給予的，他曾經不怎麼習慣，到後來接受並享受其中——而現在，他感受著安托萬沉穩的心跳，感受輕拍於背上的掌為他帶來的安全感，這樣的擁抱撫慰了稍早對抗瓦格納時積攢的精神壓力。

「放輕鬆，然後......」輕撫後背的手改向放到戴因腦後，安托萬將他的頭輕按在頸肩，將人抱在懷裡珍惜地擁抱。「不要推開我。」



最後一句說是命令更似懇求，抱著心愛的人卻只能用生理需求充當藉口靠近他。他稍微收緊雙臂在心裡默念：不要推開我。

「……」

sub順服地接受了安托萬新的指令，戴因沒有推開他，卻也沒有順著對方的意思加強環抱的力度，只是維持著相同的力道，暗自進行著放鬆身心的呼吸吐納。

擁抱被安托萬用私心刻意延宕了段時間，安撫戴因的同時他的內心也得到平靜，懷裡讓他依戀的體溫升起胸膛的熱度，那裏充盈溫暖的熱潮讓他久久不捨放開。

他最後還是克制自己在氣氛變得尷尬前鬆手，退開後看見戴因好轉的臉色讓安托萬安心地微笑，他伸手溫柔地靠上戴因臉龐笑問：「好多了？」

「好多了，謝謝。」戴因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伸手覆上安托萬貼著自己臉龐的大掌，動作溫緩自然地將其帶離自己。

當目光重新落回那雙富有情感的翠綠眼眸，戴因眨了眨眼，語氣帶上了一絲詫異和困惑，他問道：「……都過去那麼久了，你不會還喜歡我吧？」

明明在他回英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聯絡了，人有這麼癡情的嗎？這麼想著的青年似乎忘了未婚妻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又或者他不認為那是相同的。

「不明顯嗎？」安托萬苦笑出來，前陣子刻意的湊近與搭話讓他以為自己已經被摸清心態，沒想到戴因根本沒感覺。

「對啊，我還喜歡你。」雖然在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戴因仍毫不留念地離開他，而他雖無意但也因此單身許久，直至在俱樂部重逢才發現這股心情從未消退。

「這樣的話，剛才果然還是不要答應你比較好吧？」戴因笑了一下，以一種朋友之間調侃的語氣說道：「畢竟我這次也不會在法國待太久，你……換個對象，或許比較不會那麼難受吧。」

「我覺得……」安托萬跟著他笑了，然後無奈地搖頭。「沒辦法，而且或許會更難受。」他想起了馬賽爾，那個察覺到他的心意仍願意陪伴他的好心Bunny，與戴因有著相似輪廓的臉龐清楚浮現在腦海中，馬賽爾的形象令他心痛。

「我不想透過你的影子去愛另一個人，如果你不答應，我覺得我還是獨身就好。」他皺眉說道，突然話鋒一轉。

「但是──你現在就在我面前，所以我要繼續嘗試。」

安托萬獨有的樂觀自信再次浮現在臉上，「你之後回英國我可以勤奮去找你，之前是以為被你討厭了才沒聯絡你啦……但你看來沒有討厭我。」

他頓了下，猶豫再問：「……你有嗎？」

戴因聳了聳肩沒有回答，似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將目光轉向安托萬的手肘，問道：「要怎麼幫你包紮手肘？」

「喂、等等，先回答我啊！」怎麼刻意迴避這個問題啦！你沒有討厭我吧？

「有些問題很難回答啊，你就別為難我了吧。」戴因面露無辜。

「是嗎……你當初果然……」

安托萬故意裝出很沮喪的樣子大聲嘆氣，他不覺得戴因的討厭是討厭他的存在，安托萬預設的討厭是戴因「不想接受他的感情所以直接離開討厭的環境」，既然如此，他現在就是再一次迴避他的喜歡了吧。

「請幫我冰敷……」

戴因拿起內容物稍融的冰袋，輕輕貼往安托萬的右手臂。「這裡嗎？」

「嗯。」有點自暴自棄的安托萬開始偷偷耍賴。「請幫我揉一揉。」

「冰敷的時候需要揉嗎？」沒什麼護理常識的少爺有些困惑，但還是伸出手在安托萬富有肌肉彈性的手臂上按壓了幾下。「像這樣？」

「嗚！？」彷彿是對說謊的人下達的天譴，戴因按下的部位剛好戳中神經最酸痛的地方，安托萬用左手捂著嘴制止自己繼續發出丟臉的慘叫。

但是……痛……

「啊、抱歉。」戴因連忙鬆了手，乾脆就縮回自己的身側。「你還是自己來吧。」

我也覺得，安托萬一面這麼想，卻又覺得可惜，剛才刺骨般的疼痛也只是瞬間的事，他怎麼就不像個男人咬牙忍過去，明明在球場拉傷時都能繼續忍痛打下去，怎麼偏偏在戴因面前出糗。

真不甘心。安托萬苦惱地捂著臉，為了表現出自己其實很有餘韻，他刻意又表演了下。

「好痛……如果有人好心願意親我一下說不定會好一點。」

「……我現在去幫你找Bunny？」這個房間也讓給你算了？

「我可能撐不到那個時候了。」他捂著手肘一臉沉痛。「需要有離我最近的好心人，最好是金髮……棕眼的……」

「這樣啊……」戴因嘆了口氣，語氣裡充滿了遺憾：「摯友，我每年都會去探望你的。」

「……」安托萬沉默了下，在腦海翻轉解釋戴因的玩笑話，用他的方式扭轉成自己喜歡的意思。

「真的假的？每年？意思是你會一直記住我，而且還會每年來看我一次，這不是我賺到嗎？」

戴因看著安托萬有些啞口無言，論道理他不覺得自己會輸，但卻總是栽在這人扭轉意思的能力上，不過這也不要緊，戴因向來擅長配合對方，他笑了笑：「你說是就是吧。」

接著話題一轉，他將目光重新落到安托萬的手臂上，「你的手傷很嚴重嗎？這樣子還可以繼續打網球？」

「還能打啦，沒那麼嚴重。」雖然醫生說會影響行動，但安托萬樂觀地認為只要手沒殘廢就能繼續努力，輕鬆回應戴因的語氣不帶絲毫虛假。

「我上次贏了澳網的冠軍賽喔。」儘管他盡量克制自己不要說得太得意，但是能在喜歡的人面前說出自己引以為傲的事仍讓他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接下來再繼續贏下去就是大滿貫冠軍了，嗯......」

他想了一下，又自己做了決定說道：「等我贏了大滿貫就再正式跟你告白一次。」因為是擅自作主的事，就像把對戴因的喜歡當成得勝的護身符，安托萬說出口的時候比剛剛承認喜歡戴因還難為情，想贏得冠軍與想追求戴因的心情一樣強烈，所以他認為這樣是單方面宣告自己會再跟戴因告白一次。

「......可以嗎？」雖然是自主決定的事，最後仍忍不住尋求戴因的同意，明明是預設「之後跟你告白」卻搞得跟取得感情的同意似的讓安托萬害臊起來，臉龐微微升溫發熱。

「是嗎，先恭喜你獲得冠軍。」戴因朝他作出感到詫異的微笑。

過往曾聽對方介紹過運動選手的比賽生涯，因此戴因還是略知一二的，包含安托萬在澳網賽的成績他也有從助手那邊聽過（他讓助手在對方取得重大成果的時候告訴他，並匿名送去一份作為賀喜的花束），戴因打從心底為他的朋友感到高興，當年選擇回到家族工作或許是對的——儘管經歷某些過於疲憊的時刻他還是有些後悔。

「如果我說不可以你就不會做嗎？」他打趣地反問道。

「嗯。」安托萬露出淡淡的笑容溫柔地看著他。表情誠懇不過心裡想的是「但我會換別的時機告白」。

戴因笑而不語，他並不是真的想去管對方能做什麼或不能做什麼，也沒有這個資格，而對於安托萬預告要做的事他心底也沒有答案，或許等安托萬真的如願奪冠後也認清放棄他了也說不定。

「時間不早了，我想休息一下。」他望向門口，又回頭看著安托萬。

連這種回應也不願意給嗎？
儘管不太意外，失落的神情仍悄悄攀上微微勾著的唇角。安托萬對他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他的送客之意。

「希望你的臉到了明天就消腫。」拿走繃帶、自己的面具，離開前他握著門把回頭對戴因挑眉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不然我會心疼的。」他笑著離開房間。

走出房門，安托萬捫心自問這個結果難道不是意料中的答案嗎？他把雙手插進口袋慢慢走出套房外的長廊，一邊回想剛才發生的事，卻發現行走的腳步變得輕盈。腦海裡出現戴因一貫用含糊的態度婉拒他的樣子，浮現他因禮貌將不便說出的話語藏在輕抿的淺笑裡的唇，嘴角掛著平靜的淡然。

啊，果然。安托萬仰頭發現自己的心也輕飄飄的。
那傢伙笑起來真好看。

深情的男人好好看，謝謝安托萬……

alwayjoy_02: 我正在想該說什麼您就出現拯救了我

我貼完交流只有一個心得：怎麼老是在貼文凸槌，我乾脆一了百了讓自己名副其實地丟臉死
（沒我開玩笑的）

這邊才要感謝戴因慢慢放任他

我喜歡看談戀愛，安托萬積極的態度好好喔，而且會給自己發糖吃 ……心疼又可愛
&深切地感覺到戴因在安托萬眼中是超亮晶晶好好看的人(？)的感覺，好可愛……

cccppp: 中之正在打的東西被赫利中說出來，不禁害怕地查看房間四周

偷看是不對的喔？！

其實我就躲在安托萬中房間的陰影裡嘎嘎亂叫

cccppp: 你要來為什麼不早講，我沒有穿衣服！

但我想知道安托萬中本來要打的完全版拜託請讓我看！

cccppp: 哇只是小東西但很剛好被你說中重點我就：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