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天，蒂格拉在找書時看見了一位藍髮青年推著一車待歸位的書走過去，立刻意識到他是新的館員。

好乾淨——不只是外表的乾淨，而是連氣息？還是氣場都很乾淨的圖書館員。

不行，真的太令人好奇了。

蒂格拉想著，於是跑上前去——

「你是新來的館員嗎？」
就這樣突如其來地搭訕人家。

新來的？自己算新來的嗎？
阿斯萊特思索著關於新進人員的定義，禮貌回覆了前來詢問自己的年輕女性。
「嗯，您需要什麼協助嗎？」

圖書館不乏對知識充滿熱情的民眾，但對館員充滿熱情的阿斯萊特還是第一次遇到。

「啊——我要借閱這本書。」看到歸書車上剛好放著自己想看的書，很主動地自己動手將書抽起。

看了眼眼前的藍髮青年，剛才以為接近後就能得到解答的困惑反而加深了。

「你叫什麼名字呢？」忍不住直接問對方「啊，我叫蒂格拉。」差點忘了自我介紹。

「啊...嗯。」
記得上次自己經手整理的書籍差點遺失，被瑪拉狠狠唸了好幾天。阿斯萊特這次留意記下了本來要歸位卻被中途攔截的書名。

「阿斯萊特。」
蒂格拉，他在心裡默念了幾次，如果這本書之後有狀況就從典廳註冊的讀者名單中尋找她的聯絡方式問問。

只要這本書嗎？阿斯萊特默默把推車往蒂格拉的方向移近了一些。

「阿斯萊特。」點點頭——嗯？這個名字感覺在哪知道過。

蒂格拉愣了一下，開始思考這種熟悉感到底是哪裡來的呢？
但還來不及想出答案，剛才還離自己兩步之遙的推車突然靠近，抬頭一看才發現是阿斯萊特將它推向自己。

「？」困惑地望向阿斯萊特，不太明白為什麼對方要將車子推過來，是要跟自己玩嗎？

歸書車能玩出什麼花樣？
只有一台也不能賽跑啊。

「⋯⋯是要我一起歸書嗎？」思索再三，蒂格拉最後想出了這個答案——畢竟很常來圖書館，有時會幫忙新進館員，因此這是她能想出來最合理的答案。

「沒有。」
阿斯萊特迅速將推車轉回自己身側。
讓讀者協助歸書怎麼想都會有錯置的風險，他並不打算平白無故增加自己被室友責罵的機率。

看來這位名為蒂格拉的女性只對她取走的那本書有興趣。

「請慢慢享受閱讀的樂趣。」
阿斯萊特向對方禮貌點點頭，準備繼續整理推車上的書本。

有時候也會有這種奇怪的民眾呢...

聽說熱帶國家的人通常比較熱情，沒想過終年被積雪覆蓋的碧國也意外的令人難以招架。
啊...難道是那個嗎...為了抵禦寒冷，血液中經常流淌著生命之水的民族...？
這樣的話...最近經常出現在報紙上的血族，吸的究竟是血還是酒精呢....

「難道是一種二合一...」阿斯萊特低聲碎念著什麼，推著推車滑過蒂格拉身旁，「不是...這和三合一不一樣！我沒有拿你的研磨杵去磨豆子！」

這名館員聽起來並不喜歡三合一咖啡。

「沒有嗎？」沒得多跟對方相處一點時間感到有些失落，但還是馬上就開始回想這個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啊，好。」點點頭稍微讓開路，正想著今天只能到此為止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對方的自言自語，立刻豎起耳朵。

研磨杵？
磨豆子？

——磨豆子確實跟三合一不一樣，難道是有人覺得一樣嗎！那也太過分（？）了！

蒂格拉走到阿斯身邊。

「磨豆子的比較好喝。」沒頭沒尾地說著，同時眼尖發現車上還有一本書，立刻將其抽出來。

「啊...嗯。」
阿斯萊特困惑的說出和幾分鐘前一模一樣的語句，他完全沒注意到剛才的女性就這樣從後面跟了上來並自然地跟自己搭話。

熟練的穩住推車避免滾輪壓到蒂格拉的腳，他轉頭看向對方，「但別人煮的最好喝。」

如果喝完的杯子不用自己洗就更好了。

阿斯萊特坦然的散發出懶人氣場，一動不動對蒂格拉欲借閱的書籍毫不關心，只是默默記下了書名方便晚點確認。

「樓梯轉角有提籃，您可以自由取用。」
雙手空出來應該比較容易拿高處書架上的書籍吧，阿斯萊特想著。

「？」別人煮的最好喝？

看著眼前散發著「我就懶」氣場的館員忍不住笑起來。

「我會煮喔，有機會可以煮給你喝喝看。」聽了對方這麼說後毛遂自薦了一下。

「啊，謝謝。」往樓梯看了眼，圖書館常客的蒂格拉自然記得那裡有提籃可以用，但沒想到對方會提出來。

是想到自己可能會拿不少書嗎？
對對方突然的小貼心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點頭。

「⋯⋯阿斯萊特感覺不是這裡人？是最近才來定居嗎？」跟著對方走向他要歸書的區域，蒂格拉又好奇地問著。

她真的太好奇了，為什麼這個人這麼乾淨？

「好啊...謝謝？」
為什麼這個人要煮咖啡給自己喝？他們不是才第一次見面嗎？
阿斯萊特再次刷新了對碧國民眾人情味的認知，有些困惑的向對方禮貌性道謝。

也許這裡的三合一咖啡是用酒精去泡開的...？聽起來好可怕。
阿斯萊特被自己的擅自解讀雷到，決定不繼續思考關於酒精和咖啡的議題。

「嗯，我是最近剛入境的。」這次沒有在意蒂格拉的跟隨，他清點拖車上剩餘的書籍，「沒有要定居...目前打算先住幾個月再看看。」

「畢竟這裡很冷又有吸血鬼。」
完全不在乎血族傳言可能是敏感話題，阿斯萊特沒有隱瞞，很直白的說出了目前自己對碧國的想法。

「哼嗯——以後有機會就煮。」渾然不覺自己在刷新對方對碧國人的認知偏差，蒂格拉只是笑著。

「啊——住幾個月啊，也好。」點點頭，越來越覺得自己應該真的知道這個人的名字。

——嗯？
嗯？
這個人剛剛是不是把那個大家秘而不宣的事情講出來了？

「⋯⋯」蒂格拉轉頭，用著剛才搭訕時一樣新奇地眼神，看正在清點書籍的阿斯萊特。

「⋯⋯這裡很冷沒錯，有吸血鬼也沒錯——阿斯萊特，後面這個跟我說沒關係，面對其他百姓就不要亂說了喔。」說到一半忍不住提醒「典務也可以說，館員的話——可以斟酌。」

「這裡的吸血鬼多到哪裡都有。」哪裡都有。

「但不是大家都能跟你我一樣會分辨，如果亂講的話怕你會很麻煩的。」像是被抓著問東問西之類的。

「啊，話說回來，你是怎麼分出來的，可以跟我說嗎？」還沒搞清楚為什麼這個人這麼乾淨，又跑出了新的疑問。

阿斯萊特很有趣呢。

多到哪裡都有還不給討論，甚麼邏輯？

阿斯萊特不清楚碧國政府對血族的立場，他對這些其實也無多大興趣，於他而言血族流竄在民間造成恐慌不過是一個事實而已。

「這樣啊，聽起來真糟糕。」
又一本書被歸位。
回應蒂格拉的語調依然沒有太大起伏，平順滑過空氣後不留下一絲漣漪。

「不曉得被攻擊的話保險有沒有理賠...如果要打官司...」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阿斯萊特低聲喃喃自語著，「說的也是，感覺沒辦法向他們求償呢。」

阿斯萊特停止漫無邊際的發想，轉頭望向滿臉好奇地蒂格拉。
「分出來什麼...吸血鬼嗎？」他花了幾秒鐘才重新銜接上話題。
只是被幽靈告知的話算哪一種方式呢？

「憑感覺吧。」

對阿斯萊特的評語只是發出輕笑，聽對方的語調平靜無波，想來也不是真的很有興趣，因此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麼。

但是真的沒想過會有人考慮理賠的事情。
聽到這段話，蒂格拉趕快翻開手上的書，低頭抿唇不讓自己大笑出來。

真的要有理賠的話，那也是大家都能和平相處，也能坦率揭露種族的時候吧。
到時人類可以保被咬平安險，血族有誤咬意外險之類的——但也不曉得這種東西是不是真的有賺頭？還是真的推出了保險公司反而要賠死？

蒂格拉跟著開始想寫有的沒的，直到阿斯萊特也跟著回神。

「對，分出吸血鬼。」點點頭，望著阿斯萊特。

「⋯⋯」聽到對方說的憑感覺後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像是不相信對方的說詞，但又好像說得通的糾結。

最後蒂格拉只是伸出手，突然壓上阿斯萊特的頭摸了摸。

「這樣也蠻好的，希望你的感覺還可以順便分辨吸血鬼有沒有敵意⋯⋯畢竟被咬了是真的沒辦法跟他們要賠償的。」甚至有更糟糕的情況。

「嗯？」這個人怎麼突然摸上來了？

不算喜歡，但也不厭惡。
阿斯萊特的頭順著蒂格拉的動作微微後仰一些，沒有其他任何動作與反應，只是像身旁擺放藏書的書架一樣普通的站立在地上。

「血族的敵意和人類的敵意有差別嗎？」
被銳爪攻擊會死，被吸乾血液會死...然而明明僅憑一把小刀或是一條繩子就足以了結性命。
阿斯萊特想著最近一陣子報紙頭條下的聳動標題，那不屬於人類該有的死狀。

太花俏了。

「就和殺人一樣吧...這個國家的律法應當也是殺人者有罪，如若血族在律法中不被視為權利個體的話...」他抱著待歸位的書本，繼續漫無邊際思考著。

「嗯...動物福利？」
但自己從沒聽說過給血族安樂死的案例就是了。

摸了幾下後便將手收回來。
阿斯萊特的舉動在蒂格拉眼裡看來是不拒絕的——或許沒那麼喜歡，但至少不排斥，因此也沒有特地再多說什麼。

「啊——」蒂格拉發出了意味不明的聲音「要說區別還是有的吧。」畢竟一般有敵意的情況下，人類並不會將另一個人類視為食物「但要說一樣的話，或許也沒差多少。」

將對方至於死地的部分，想要讓對方痛苦不堪的部分，大概是兩個種族共同的。

「動物⋯⋯動物⋯⋯等我一下。」沒想到會聽到動物福利，蒂格拉用盡全力才忍住沒有噗哧大笑，只能捂著嘴，勉勉強強從牙縫擠出幾個字後彎身蹲地的無聲笑著，手上的書不忘先放到書架上，免得它們因笑到不能自己而受損傷。

在笑了幾分鐘後終於夠了，蒂格拉揉著自己的腹部又站起來。

「殺人者有罪，但血族確實不在法律裡——或該說跟人類並不共用同一部法律。」

「這終究是以人為本的世界，血族大概連動⋯⋯動保法都不適用。」講到這蒂格拉有種荒謬感，這輩子真的沒想過血族會跟這個扯上關係——我的血族朋友們，我很抱歉。

一股愧疚從心底油然而生，蒂格拉立刻在心裡向自己認識的血族朋友們鄭重道歉。

「相較人傷人會有輕重不一的量刑，血族傷了人的話⋯⋯大概、或許，就是死路一條吧。」當然，搞不好即使不傷人，依然要被判死就是。

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有趣的話題嗎？

阿斯萊特不解的望向蹲在地上不斷顫抖並隱隱洩漏出笑聲的蒂格拉。
瑪拉沒表態，不遠處遊蕩在圖書館的住民們輕輕從蒂格拉身後飄過，似乎也不打算對他方才的發言表示意見。

因此阿斯萊特只是意思意思攏了下披肩繼續佇立著，等待對方整理好狀態重新站起身。

「在不受律法管束的前提下，人類和血族、和動物，都是平等的，都是憑本能來決定哪一方能存活。」
他暫時放下整理到中途的書籍認真思考，光明正大的頂著服務民眾的名義當個稱職的薪水小偷。

「但就如您所言，」阿斯萊特抬頭，任視線掃過典廳內精緻而莊嚴的浮雕裝潢，最後停留在一雙充滿生機的湖水藍眼珠上。
「這裡是人類的領域。」

即使是貴為主流信仰的雪山聖母也得為了信徒奉獻一切，至於血族...
「反正血族也不可能參政修改法條，被抓到當然只能按人類的方式處理了。」

「是啊，這裡是人類的領域。」蒂格拉回望對方那平靜無波藍色雙眼後，頓了一下便垂下眼，口氣聽起來有些複雜。

「⋯⋯確實，他們只能按照人類的方式處理——所以才說不要直接拆穿他們。」拿回自己想借的書，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書櫃「除了他們自己外，誰都不能預料他們被拆穿後會採取什麼行動。」

「當然，這是對低調過活的血族啦，那種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是血族的就算了。」不如說敬而遠之比較好「雖然那種血族也不太會出現在這裡。」

「啊然後，不用跟我說敬語，我不喜歡。」說完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轉頭看向阿斯萊特「還有，叫我蒂格拉就好，不用加小姐也沒關係。」

「您說的很有道理。」
人類也會做出不得了的行動吧...如果知道對方是血族的話。

想起之前整理書籍時偶然翻閱到《吸血鬼的一百種殺法》中滿滿紅色油墨的配圖，阿斯萊特只是移開視線，沒有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一切無謂的擔心都是庸人自擾。

「嗯，我知道了。」
自己從開啟對話到現在...應該都沒有直接稱呼過對方的名字，為什麼她突然提起這個？
阿斯萊特自認記性不算差，經常出現在借閱名單上的名字和本週詢問度最高的書名，他只需回想幾秒便能得出答案。
多記一個人名自然是更加無所謂，反正瑪拉也能用上。

「很高興認識你，蒂格拉。」
於是他點點頭，朝蒂格拉做出非常標準的教科書式招呼。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阿斯萊特。」沒有說出對方看起來不像真的高興之類的話，蒂格拉只是笑笑的回應。

「跟你聊天很有趣，希望有機會的話可以多多看到你。」那好書，蒂格拉又伸手摸摸對方的頭。

「我也差不多該離開了，我們下次見吧。」蒂格拉決定回去尋找她覺得這個名字熟悉的來源，一定是最近在哪看過。

於是她就這樣踩著安靜但快速的步伐離開了。

「再會。」
禮貌性的點頭與蒂格拉道別，目送蒂格拉逐漸遠去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後，阿斯萊特繼續方才未完成的整理。

「嗯...怎麼說呢...」無人的過道，他低聲自語著。

「今天天氣很好呢。」

耶謝謝阿斯中的交流
阿斯好可愛欸⋯⋯到中間的動物福利真的笑出來

他真的有夠電波...謝謝蒂寶願意陪他聊.....

malaazu: 蒂寶也電波，他們可以指尖對指尖通一下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