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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以前鐘響便喚醒赫峰敬虔的子民。成列白影跪落哀憐聖母足下，齊嗓禱念低聲融作獨屬雪境的梵音，悠悠遠遠、雋穆茫揚。隨花窗頂框透來的黯紫徐徐滲作淡紅，再如永恆少女肌膚迎光透染一般漸泛上薄金。聖母今日也悲憫垂淚，由身後花窗鑲上朦朧彩衣。
日出意味著朝禮結束。褐髮捲翹的尾列司鐸起身拍去膝頭灰塵，讓出了通道給匯聚一堂的各廳同僚長官，成細縫的眼目於此間轉向窗外。
今天會飄點小雪。檢查過天色與雲層的司鐸梅提墨下了結論，等待清場得差不多了才轉步跟上離場人流。

從尾段緩緩切入就能輕鬆聽完人群之中流過的交談。蓬鬆褐髮有禮貌地在疏散陣中遊走，發現了轄管包含自己與幾位指揮席的樞機便上前輕聲問安──自禮拜時便隨侍樞機左右的誨廳人材們各自露出一絲不快神情肯定不是錯覺。
梅提墨・雅爾刻俄塔身為職責包含護衛工作的誓廳構員，卻總只在被傳喚時主動到場一事或許令某些人看不慣，然而作為前院士實證了漸進式療法擁有發展空間這份功績確實也無法被輕易忽略⋯⋯醫療從事人員、甚或醫療技術人員這些身份背書興許也是武力派沒法要求他完全盡職當一個護衛的箇中原因。
當然，在信仰辯證上梅提墨說的每字每句均無懈可擊，為索求智識皈依聖母云云再合理不過。抓得到把柄卻辯不過清廉正直的油嘴滑舌自然也是其中一部分引人不快的理由。

與樞機及指揮席們的閒談中梅提墨要到了新情報，作為代價被塞了點新工作。他決定將西嶺山谷地的偵查交給阿爾切度，簡單寫了張便條塞進年輕館員宿舍房門，便收拾行李堂堂正正出差去了。

制服領子毛絨絨的司鐸搭上火車直奔出現血案的丹奧。下了車一路出示證件穿過封鎖來到暫時安置大體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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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麼來了。」

黑髮灰眼相貌樸素的白服並非發出疑問句。灰色襟章見到黑色襟章，只露出壓去了無話可說的無奈。

「來看屍身呀，費雷烏斯閣下。」而褐髮蓬鬆的司鐸嘻嘻一笑，脫下外套鑽過封鎖線，「總得在開始腐敗以前來看看。晚了可就難受了不是嗎？」

「跟您提過很多次了，請唸費荷伊，或者退一步請用姓氏吧⋯⋯」院士發出痛苦的低語，接過失控司鐸遞來的外衣，「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最常見的咬殺。夫妻與幼童三名狀況類似。」

「好吧、好吧。說是這樣，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呀，煙山閣下。」蹲下身換上橡膠手套的司鐸搖搖變成淺藍色的手指，「說到這，閣下又怎麼會在這負責看門？」

「⋯⋯春贈巡禮沿路的食材調配。我負責一部分區域的提前彙整與品管。」畢竟姑且是個營養師。血統來自西歐與東亞的青年院士接著開始嘆氣。「剛好而已。總得讓執行官們安心搜查⋯⋯您什麼時候能別再這麼稱呼後輩？這樣子壓力實在很大。」

「哎呀，別在意，」司鐸只是笑答，「想想自己絕對不是例外，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沒有。」

「這可真遺憾。」

──我等聖潔悲憫的母親，生命氣息乃由禰所施，死亦歸於禰。願母親開我們的眼，引我們不致迷途；願母親擁我們入懷，雪水中賜我們安息寧靜；我們所流的血，願自幽冥回歸禰的居處⋯⋯



幾刻鐘的檢屍在煙山對唯獨祈禱時刻看來對得起自己職稱的前輩發出無聲感嘆後開始，其後在他用盡全力制止這位司鐸試圖跑去向現場指揮席聲請讓自己解剖的鬧劇落幕時跟著結束。不能現場拆分人體瞧個鉅細靡遺儘管遺憾，梅提墨扔掉橡膠手套在屋外長椅落座，狀似有所收獲地托住腮。

胸口起伏的煙山遞來一份紙杯盛裝的果茶。蘋果香、茶包沖泡。「您有什麼頭緒嗎？」

梅提墨啜了一口，再吹吹杯口白煙，「成人兩人份，吸到乾──還有小孩。小孩沒多少，但全部加起來，他、或她，要多飽？」

「⋯⋯您覺得不是單一個體下的手。」煙山面色變得凝重。

「純屬猜測，」梅提墨聳聳肩，「畢竟從來都沒辦法合理的考慮動機。除了牙孔，還都有咬痕，那麼虐殺的可能性也有一點。」

煙山凝重地繼續注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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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煙山閣下難不成在等我發表最終推理結果嗎？」

司鐸在一陣沉默後努力張開了眼睛與後輩對視。對視的結局是院士淒慘敗退。

「按這個走向⋯⋯！您不應該這麼做嗎⋯⋯！！」

本就已被捲入無關工作的營養學院士抱頭發出看走眼的無力呻吟。梅提墨呵呵發笑，又啜了口茶，「那就不是我的工作囉。誨廳人那麼多，搶他們業績不太道德吧？」

「您沒有資格講出自己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久違地再一次被天才前輩搞得從七竅生煙到無力回天，費荷伊・煙山原地蹲下，把自己縮成一團。

「開玩笑的。」司鐸捧著紙杯繼續笑，「我是看不出更多什麼了，就算真的剖了也不一定能看出點什麼端倪來。現在還能做的事情充其量跟執行官搜查現場沒差多少。」

煙山陰惻惻的抬起頭來。

「再勞煩煙山閣下替我安排個能落腳的地方，」擱置一旁的行李被拍了拍，梅提墨的瞇瞇眼再度歸來，「我最早明晚、最晚後天早上才回院。要跟誨廳的閣下們擠在一起實在是有些不敢恭維。能麻煩你吧？」

「⋯⋯您要住⋯⋯？」

「總得帶點什麼情報回去。不然也不好交代。」司鐸重新披起外衣起身，徐徐喝空的紙杯也進了回收桶。

煙山看著比自己還嬌小半個頭的前輩如今半隻腳踩在赫峰的影裡，皺起眉跟著起身，並點點頭，「了解。應該辦得到。」

梅提墨微微一笑，接著望回停置遺體的屋內沉默良久。

「煙山閣下記得去年初春的事情嗎？」

「去年⋯⋯，」院士停頓片刻，不甚肯定地試探，「您是說，您的企劃案湊齊最後一片拼圖那時？」

「不愧是煙山閣下。比喻得恰到好處。」主刀的司鐸輕輕鼓掌，「想起來，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煙山皺著眉思考半晌，最終不是很確定地吐出關鍵字：「藍眼睛？」

「藍眼睛。」梅提墨肯定。「我跟那傢伙還打過賭⋯⋯真是可惜。實在可惜。但確實只能感謝他──」

青年院士屏住呼吸，看著前輩仰面向天彷彿凝視什麼不存在於空間中之物。儘管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但記憶中智商一百四十九的天才解剖醫確實偶爾會做出一些古怪舉動──



司鐸卻瞬間回過頭來。掐斷一切異常。

「──走吧。還得請煙山閣下為我指路。放完行李就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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