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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切度起床時，房門上的投遞口已經夾了一張便箋等待被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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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嶺地　血族偵查任務

允許你使用箱子，但我猜大概用不上，自行判斷吧

帶夠補品，用地宮西31出口

到明天我都在丹奧鎮，後天早上回院再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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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斜長的字跡顯然是司鐸梅提墨的手筆。粉橙色的左眼瞄了一眼掛鐘──六點零四分。入宿的普通館員不一定都有辦法爬起來做早課，但神職不一樣，清晨鐘響前梳洗清潔準時朝禮是基本。算算時間，梅提墨顯然早就結束例行公事出門去了。

年輕館員將紙條銷毀，盥洗更衣，取出個人冰箱裡的保冷袋後提起皮箱踏出宿舍。首先向大圖書館簽到⋯⋯然後請假。偽造司鐸簽名不是難事，梅提墨本人也准許他這樣做。假單上填寫的理由是替司鐸採買耗材。考慮到實際執行了什麼，似乎也沒有錯。等待批准的空檔他翻了翻剛被夾上報架的早報，對自己頂頭上司今日的出差有了點頭緒。
得到准假，與其他館員協調好了排班的更換事宜，阿爾切度折向聖座大門──後抄小路轉進誓誨兩廳交界區域，走暗門下到地宮層。

約莫一年的培訓期間內，阿爾切度多次被要求維持著無身份狀態在聖座內進行移動但不曝光。一般而言這不被允許，但在梅提墨的惡趣味（猜測）之下事情就是發生了。如今的年輕館員就是在當時學會了地宮的走法──當時要是快要撞見恰好在趕路的執行官還得繞路走，不像現在還能心照不宣地點個頭招呼了事。
雖然今天運氣沒那麼糟，但阿爾切度偶而能聽見隔牆、或者鄰接的幾個轉角外有些腳步聲。今天要「出門」的人似乎不少。在昏暗地廊中快步行進了十數分後，粉橙色目光找到了目標牆角，側身轉進。

穿過窄廊後抵達的西三十一號出口有爬梯向上，在那之前是一個略為擴開的空洞，兩側牆邊設置了置物櫃。縱長的立櫃有兩格是扣起的，握把上被除去了灰塵，興許放置了先前誰人暫寄的物品。阿爾切度除下縫線精緻的制服，掛進最角落的櫃門，替剩下輕便衣層的自己加上皮箱裡的羽絨衣與防雪斗篷，簡單固定住頭髮，接著重新提起行李攀上爬梯。

掀開頂板時雪片微微飄進。風速六節上下，微降雪。灰髮年輕人將皮箱與自己撐出梯口，估算著天候回到地面上。

西三十一號出口是一座不起眼的獵人小屋，確切出入位置位於屋側的停車棚口。而定位上看來，要自此抵達西嶺林區還有一段路。阿爾切度將手機架上一旁的車頭，蹲下身檢查了車棚裡這輛代步工具──當然堪用。騎走車之前的工作就剩下將半空的油箱加滿。

雪胎抓著地面穿過淺雪的疏林。騎車也是在種種訓練中習得的一項，雖然實際沒騎過幾次。阿爾切度瞇起眼睛，他並不是很喜歡越野車的音量──這可能是所有得到被增幅的感官的人都會同意的東西。

異血者。人造的混血。樞秘院的實驗結果。長生、甚至永生的冀望。多多的生命為此死去，多少的生命苟延殘喘活了下來。他已經不是缺乏思辨能力的幼兒，理所當然進行過思考。但或許真如梅提墨所言，他管控情感的那一部分功能實在太過冷靜到了可以戲稱為壞死的程度。或許可以稱之為殘忍？或缺乏同理？或沒血沒淚？

阿爾切度在一段比較平坦的山路上空出單手，摘掉眼罩，讓知覺受光平均地得到適應。

他認為以上敘述都不矛盾，就算要罵說不是人也無法否認，但自己依舊擁有人類的部分，像是術後初次喝到血漿時，由於嶄新的味覺認知與術中被餵食過的記憶太過大相逕庭而陷入混亂這種事。
儘管那並不是梅提墨將血漿濃縮物做成膠囊形式的理由──雖然品德低劣如他，確實拿徒弟不喜歡味道云云當作過唬弄人的原因。

年輕灰髮騎士循著數位地圖找了處天然低崖停下車，蓋上防水罩布。時刻零八三七，朝日已上升許多。抵達西嶺針葉林外圍後，此處開始是步行區域。
能量食品與保冷袋裡的「補品」膠囊配著水被囫圇嚥下。休息一百二十秒後皮箱啟開，雪色迷彩的金屬零件被俐落組起，由同色調的背帶束掛上身。將近一百五十釐米的長火器理應不會得到機動攜行的配置，但異血者的肉體強度足以負荷十數公斤的常態負重──阿爾切度・盧法斯絲毫不在意接下來將背著假稱『箱子』的愛槍在林地急行軍。整備以後，皮箱被塞回遮蓋以下車座以上，冷灰色髮鬢的主人起身向林地邁步。

⋯⋯名似祝福，許若咒詛。染作赤紅的魚虎比起多數「同胞」，真正的天賦顯現於狙殺獵物一途──飼養者困擾或否無從得曉，僅知以翡翠得名的少年總是聽命披上迷彩。

為著會留下足跡發愁而皺起眉眼的年輕斥侯自手機裡調出西嶺的等高線圖，微微嘆了口氣後原地打轉幾圈打亂腳印，再攀著一旁樹幹將己送離平面路徑。微微飄雪中爬上陡坡的迷彩顏色穿行穿行，在苔蘚與樹影的夾角開始縮小時抵達圖表上第一個小範圍內制高點。

體感風速上升了約莫一節，斗篷下擺開始搖曳，阿爾切度踢去一塊積雪放下腳架，跪姿將向來隱住的右眼湊近瞄準鏡口。

──鏡面倒影為天色湛藍。

⋯⋯數十週療程的最末，透析機裡裝的再也不是清澈的透析液，而是濃紅色的血。手腕上的管子不只兩條。第三條的用途是令受術者捨去多餘的所有血液。換血進行的前期與第三期療程的注射差異不大，疼痛等級也差不多。然而當儀器上統計排血量來到兩千毫升時痛覺突然飆升。當時還不叫作阿爾切度的少年抓脫了指甲、還險些扯落輸液管路──但最能稱為意外的狀況莫過於其右眼在此時發生急性大出血。當下自然無法進行排查，但術後在右側視神經到眼球全體均發現爆裂性損傷。範圍從玻璃體及至角膜。
從過往經驗可知，既然換血成功，那麼器官的自然修復只需等待──然而等到眼球恢復那天，阿爾切度揭開紗布卻露出一隻湛藍色的虹膜時，著實令他的負責人震驚地睜了開眼。

這隻眼睛不僅沒有發生視力問題，還清晰得很。只在初期診察時發生輕微的畏光傾向。至今無礙。

青緋異瞳的年輕狙擊手瞇起眼。眼前這支瞄準鏡的倍率是十六倍，聽聞是極遠狙擊範疇的最佳倍率。然而他的右眼顯然覺得看久了很暈。以瞄準圈代替望遠鏡掃了小半圈林地後，溫度感測儀被有預感地無奈打開──自然是迫於三半規管的不協調。

⋯⋯時刻么零二九。這才兩個小時。才第一個區塊。被迫執行斥侯工作的阿爾切度壓下總會淪為無用功的幾絲抱怨，開始計算扣掉必要休息後到明天的這個時候究竟能夠調查完多少。



⋯⋯或許梅提墨就是看准了他只會地毯搜查，剛剛好派這種活給他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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